第498章 大结局(二) 作者:姒锦 →、、、、、、、、、、、、、、、、、、、、、、、、、 三日后,大梁特使率领使团抵达赤水城。 西兹以最高规格接待,新王昂格、莫日勒亲王、大祭司阿蒙拉赫并一众部族贵族亲自出迎。 赤水城的日头大,街面上却比往日热闹了几分。 路上的沙砾归拢到街边,铺子外都挂了新染的彩布,一派欢庆气氛。 薛绥身为西兹册封的乌兰公主,自然也要到场。 她穿着西兹王族的长袍,腰间系着狼骨腰带,站在昂格身侧,身姿挺拔,不卑不亢。 “公主,陆大人到了。” 薛绥闻声抬头,就见远道而来的使臣仪仗慢慢过来。 为首的男子气宇轩昂,一身大梁官服,风尘仆仆,眉宇间略带书卷气却不显文弱,正是陆佑安。 一旁的西兹贵女们悄悄红了脸。 这英俊儿郎,长得和西兹男子很是不同…… 陆佑安下马行礼,对着西兹一干贵族拱了拱手,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薛绥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躬身行礼。 “娘娘安好,下官奉陛下之命来赴盟会。” 薛绥颔首回礼:“陆大人一路辛苦。王庭已备下薄宴,为陆大人洗尘。” 陆佑安拱手应谢,见她神色平静,没再多言,转身与昂格、莫日勒寒暄起来。 接下来几日,商讨盟约事务。 西兹的部族首领围着木桌,喝着奶酒,说商队走山路绕得远,想请大梁那边松松口子,在商路上多争取些便利。大梁则说近路有劫匪,怕伤了人,希望西兹能协助防范西疆的部落,避免骚扰边境。 双方你来我往,各有坚持。 薛绥坐在一旁,等他们争得差不多了,才偶尔开口说两句。分寸得当,却总能切中要害。既维护了西兹的利益,又不驳大梁的面子,让双方都觉出了诚意。 半个月后,《赤水之盟》正式签署。 赤水河边搭了个木台子,铺了新毡子。 两国仪仗肃立,牺牲粢盛,依古礼歃血为盟,告祭天地。 陆佑安与莫日勒亲王各执短匕,割破指尖,将血滴入酒碗,仰头共饮。 周围的随从们举着手臂大声欢呼,彩布幌子在风里招展,一派喜庆。 然而…… 盛典的喜悦没持续多久,当晚旧宫就出了事。 雪姬终究没能熬过去,就在盟约签署的次日,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临终前,她神智异常清明,紧紧握着薛绥的手,再三叮嘱。 “六姐儿,阿母要去见你外祖父外祖母了。你……要好好的,别学阿母……别委屈自己……” “回上京去吧,回你那夫郎身边……” “阿母知道,你心里念着他……” 薛绥跪在榻前,叩首顿地。 小昭、如意和锦书在一旁抹眼泪,连侍卫们都红了眼圈。 薛绥带雪姬回西兹,原是为了满足她最后的心愿。 却没想到,竟是亲手为她送了终。 这个半生痴傻、受尽苦难的女子,终于在生命的尽头得到了解脱,与父母团聚在乌兰圣山之下。 雪姬的丧礼,依公主仪制举行。 薛绥一身缟素,亲自为母亲扶灵。 从旧宫走到王陵,沿途的西兹百姓都自发地跪在路边,口中念着狼神保佑公主安息…… 子民们或许不知这位公主的过往,却敬她是王族血脉,敬她为西兹带来了和平。 雪姬离开后,旧宫就安静了下来。 薛绥除了去探望天枢,就是坐在屋子里整理阿母留下的旧物—— 阿母织了一半的毡子,阿母绣了图腾的荷包,阿母新熬的草药膏子,还有阿母从前戴过的银镯子,她都一件件收进了木匣子里。 盟约既成,大梁使团就该回去了。 陆佑安择定了出行的吉日,就来了旧宫请示…… 旧宫里,庭院寂寂。 薛绥一身素白孝服,正坐在石桌旁煮茶。 茶碾子是她从京里带来的,青石雕的,她煮茶的手法,也十分娴熟,看上去赏心悦目。 “陛下对娘娘,甚是挂念。”陆佑安坐在她面前的石凳上,斟酌着开口,“临行前,陛下特意嘱咐下官,定要亲眼见到娘娘安好。” 薛绥将一盏清茶推至他面前,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有劳陆大人挂心。陛下身系天下,日理万机,不必为我费神。” “乌力都兰公主入京之事……”陆佑安轻咳一下,试探道,“是为稳固盟约之需。陛下心中,最重的始终是娘娘。” 薛绥手上的薄荷叶碎落在石桌上,她慢慢把碎末归拢到一起,声音也不徐不疾。 “陆大人多虑了。皇帝纳妃,天经地义。能为国分忧,也是妃嫔的本分。我离宫日久,陛下身边有人照料,是好事。” 陆佑安一时语塞。 他认识的薛绥,聪慧敏锐,骨子里自有傲气,绝不是会轻易退让的人。 如今听闻皇帝要纳西兹公主,竟如此平静,倒让他有些摸不透…… 要么是她对陛下并无情意,要么是她根本不想再回上京。 “娘娘,乌力都兰公主的车驾仪程皆已妥备,护卫也更为严密。为保万全,可否请娘娘……屈尊,与公主同回上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薛绥眼眸低垂,雾气氤氲了脸孔,“陆大人考虑周详。只是母亲新丧,我须在西兹守孝,不便即刻离去。陆大人还是先护送都兰公主上京吧,莫要误了吉日。” 她话说得滴水不漏,合乎规矩,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情意。 陆佑安有点头痛。 陛下交代的差事,不好办了。 他要如何体面地将娘娘接回上京,还不引娘娘反感? 得仔细斟酌一番。 送走陆佑安,薛绥转身时,一阵突如其来的恶心感涌上喉头,她连忙扶住门框,捂着心口干呕。 如意连忙递上温水,又轻拍她的后背:“娘娘,您这几日总这样,要不还是去找大郎君瞧瞧吧?” 薛绥接过水杯,漱了漱口,压下喉间的不适,声音轻了些:“没事,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 她下意识地抚上胸口,那里并无明显异样,只是近来的种种症状,让她愈发不安。 尤其是关涯和陆佑安带来的,李肇龙体欠安的消息,更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口,让她对那两株忘忧草,越发难以抉择。 转眼,就到了乌力都兰公主启程的日子。 仪仗、嫁妆、送亲队伍早已准备齐整,只待吉日。 典礼前夜,薛绥独坐灯下,正看着两株忘忧草出神,突然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 她拿起桌上的短刀,走到门口,只见一个身影朝她奔了进来。 是待嫁的乌力都兰公主。 少女褪去华服,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骑装,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沾着风沙,身后跟着一位高壮英挺的青年,手上满是老茧,一看就是常年练武的。 “姑母!”都兰扑过来抓住薛绥的手,手心里全是汗,身子微微发抖,力道却大得惊人。 “求求您,帮帮我,我不想嫁!” 薛绥皱了皱眉,看一眼那青年。 “屋里说吧。” 两人跟着薛绥进了里屋,都兰还在微微发抖。 待他们坐定,薛绥取了两个瓷碗,从陶壶里倒出凉茶递上。 “说吧。” “姑母,我不想去大梁……”都兰公主捧着茶碗,瞥一眼那青年,声音带着哭腔,“我已有心上人了,他是部落里的勇士霍木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早已互许终生……姑母,你帮帮我们可好?” “此事关乎两国盟约,非同小可。”薛绥冷静地陈述事实,“你们一走了之,西兹如何向大梁交代?你的父兄,亲族,又当如何自处?” “我知道……我知道这很自私……”都兰泪水涟涟。 “但我若去了,也只能枯死在那深宫里,我不想,我不甘心……” 薛绥扭头,看那个叫霍木里的青年。 “你怎么想的?” 霍木里有些紧张,但年轻的心在此刻火热的跳动着…… “我想娶都兰。” 他挺直脊背,右手抚胸,坚定得宣誓一般。 “霍木里对乌兰圣山和狼神起誓,此生忠于都兰公主。要是公主能成全,我就带都兰离开赤水城,去南边的草场……养足够的牛羊,搭温暖的帐篷,我绝不会让她受委屈,要是因此触犯狼神戒律、遭部族责罚,由我一人承担……” 说罢,他重重跪下。 “求公主殿下成全!” 都兰也哭着跪下来,声音哽咽,肩膀剧烈颤抖着,眼泪一串串往下淌。 “姑母,嫁去大梁,我会死的……” 薛绥看着她年轻娇艳的脸,沉默。 联姻的女子,最后都会湮灭在那深宫重帷之中。 都兰眼中的光,让她想到了赛纳、图雅,还有她的母亲,以及那个从来不愿认命的自己。 成全一对有情人,打破一桩纯粹的利益婚姻,或许会引发短暂风波。但李肇纳妃,本为维持稳定,多一个都兰少一个都兰是不是都兰,于他而言,没有区别。 不过,私奔不是良策。 叛离部族逃婚,去过那漂泊无依的苦日子,最后都落不到好下场。 半晌,她终于开口,“你们想我如何帮?” 都兰眼中燃起希望,急切道:“姑母,我听说您是大梁皇帝最看重的女子。只要你与我同乘上京,待车队离开赤水城,过了北边的河谷,西兹送亲队伍返程,我再偷偷与霍木里离开……” 薛绥黑眸微微一眯,“哦?” 都兰看着她戏谑的眼神,垂下头去,“大梁只说迎娶西兹公主,没说哪一位,姑母不仅是公主,还是尊贵的乌兰公主……如此……既不毁约,亦不累及父兄。” 薛绥低笑一声。 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表情令人琢磨不透。 “你是说,让我坐上你的婚车,掩护你和霍木里离开,然后……我一个人回上京去,向大梁皇帝解释?” “姑母……”都兰的泪水再次涌上眼眶,朝她重重磕了个头,看上去有些羞愧,又很紧张。 “都兰很过分,为难你了……但我们,实在别无他路……” 霍木里也跟着磕头。 “公主殿下的大恩大德,霍木里此生不忘!” 薛绥静默片刻,扶他们起来。 “好,我帮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