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日(八) 作者:未知 “——是谁杀死了我的白骨将军?!” 不知名处,突然响起雷震般的咆哮。 一條与南桂城前明珠江流向极为相似的血河,一座与南桂城布局极为相似的鬼城,矗立在漆黑荒芜的旷野上,周围荒无人烟。 這裡是九千九生生怨母的鬼域,或者尊称为神域也可。 雷震般的声音响過后,城中大鬼小鬼皆不敢伸出头。 近日来怨母娘娘脾气越发莫测,时不时就折磨手下大鬼小鬼,以此发泄怒气。 城中消息灵通的鬼倒是隐约听說,因为怨母娘娘上次袭击云城,显出婴灵组成的大军,惹怒了少司命娘娘,這段时日,正受到对方的千裡追杀。 九歌原本很少于大陆上逗留太久,但为了找到九千九生生怨母的踪迹,少司命已一個月未曾返回過三岛十洲。 九千九生生怨母虽自称为神,但她哪敢和一位九歌硬碰硬。几日前一时不察给少司命逮住马脚,差点死掉后,她就躲在自己的神域中,拿周围手下撒气。 “……可恶的李瑟瑟,可恶的李家人!” 她骂完,還想问什么,突然感到一丝水色灵光闪现,从神域外试图进入神域中。 “君上的使者?” 九千九生生怨母的语气突然喜悦,打开神域,迎接对方进来。 水色灵光进入這神域中,扭曲变幻,很快化为一长着鱼头,身后展开薄薄膜翼的妖魔。 它与海上常见的飞鱼有几分相似,特别是那一根箭似的身材。 一根箭似的飞鱼使者,飞进城中,落到九千九生生怨母的宫殿前。 它也不进去,就在门口站定,从袖中抽出一根细长的卷轴,抖开道: “君上有旨,寻得此人。” 卷轴一抖开,便有无形的手拖着一般,自动飞进宫中。 飞鱼使者等九千九生生怨母說领旨,不想,等来的却是一声尖叫。 “找、找個李家人?!” 飞鱼使者先是疑惑,疑惑她为何惊讶,接着它察觉到九千九生生怨母语气中的不愿,立刻代它们君上叱骂道: “若是找個凡人,還需要用您?怨母娘娘,您已是三位君上手下大将,结果非但不想着为君上分忧,還打算推脱任务嗎?” “我怎么会推脱任务呢。” 面对小小一個使者,九千九生生怨母的语气竟然掺夹了些许谄媚。她道:“只是我,我刚叫那可恨李瑟瑟,打出的重伤未愈……” 飞鱼使者才不听她辩解,哼了一声,道: “寻找此人是当前的重中之重,无论您是否有别的什么事,都给我放下,把重点放在找人上!” 然后不等九千九生生怨母回答,這脾气骄横的飞鱼使者道: “便是這样,我還要去其他大将那儿传令,走了!” 话音落,一根箭似的飞鱼使者重新化作水色灵光,离开了九千九生生怨母的神域。 神域刚重新闭合,城中大鬼小鬼就听到一声怒啸。 城前血河倒卷!拍打城墙! 鬼城整個南城墙轰然倒塌,不知多少鬼魅溺于河中,无法再爬出。 “可恶啊!” 九千九生生怨母叫道。 下的旨意裡,连要找那人的相貌都无,只写了三岛十洲在他身上下了无数祝咒,对他画影的话会被巫祝们察觉。 可這要怎么找人??? 她心中愤恨,几個呼吸后,整個鬼城已烂成一片废墟。 便是這样,九千九生生怨母的怒火也未曾发泄完全。 她突然想起一开始听到的那個消息,先小心地问: “杀了白骨将军的,是李瑟瑟嗎?” “不,不是她。”逃得一命的手下们连忙回答。 “是男子!” “南桂城的年轻的男子!” “不是李瑟瑟,也敢杀我的白骨将军!還是在我经营最久的南桂城!” 九千九生生怨母豁然起身,就要离开神域,同时道:“不将他剥皮抽骨,难解我心头之恨!” 說罢,她便跨出神域,来到南桂城外。 *** 南桂城百姓们十分疑惑。 但還不等他们疑惑太久,南桂城裡外,又发生了变化。 整面天穹完全暗下,仿佛有一個海碗当空罩下,锁住南桂城及周边。 明珠江和汇入明珠江的珑河,在狂风中掀起波谷浪峰,江边渡口的人群大叫的向城门跑去,跑得慢的直接黑灰色的水浪吞噬,再也不会有重见天光的那一…… 不,滩涂上水草迅速长出,结成密網,被水浪打趴下的人们全给這张網兜住,虽然肚子裡喝进了不少充满阴气的水,但短時間内性命无忧。 可是,這些尚在岸上的人沒事,已经离开渡口的大船小船,却消失在了水浪中。 侥幸得生的人们抓紧滑不溜丢的水草,只能接受水浪一次又一次暴揍。城墙下杂乱排列的棚户同样毁于巨浪,破碎的木板木條加大了水浪暴揍他们力度。 而跑得快、跑进城的人们,则目瞪口呆,看到巨浪翻涌间水沫弥散,暗灰雾霭朦朦胧胧,显出一個比白骨巨人更庞大的女子虚影。 她脚踩在江水中,头仿佛顶着天,手裡抱着一個襁褓,缥缈的水汽如一层纱,笼罩她的身躯,雾霭飘动组成的五官,充满圣洁的意味。 人们看到她,仿佛就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一时之间,就连還在水浪中挨揍的人,表情都变得安详起来。 然后因为反应变慢,呛了好几口水。 同一时刻,阿晕曾在巫庙裡听過的歌声,渺渺响起。 “问耶娘,问耶娘。 “女何在?女何在?” 這歌声不像阿晕之前听過的那般怨气重重,反而充满了纯真和好奇,就像孩子们边玩边唱的童谣。 在无数歌唱的和声中,圣洁的九千九生生怨母开口问:“何人击杀我的白骨将军!” 无数人视线转动,投向方才一线金光射来的方向。 阿晕和李朝霜所在的江滩,也被水浪侵袭,但有一株桃树长出,树枝将李朝霜,還有石青、鱼草丫头卷起,让他们脚落到树杈上,好别给黑水沾湿。 阿晕站在桃树树梢,身形轻飘,如骨骼裡充盈着风。 他一手金黄长羽,一手白玉树枝,身后金翼展开,足尖点着叶片,旋转以迎东皇。 九千九生生怨母并未因此动容,這小子又不是九歌,還能成功在鬼域中降神不成? 只听她冷笑一声,道:“那么,就是你——” 才說五個字,她突然卡住。 是李朝霜整理好刚才给树枝弄乱的衣着,然后在九千九生生怨母說了半句话的时候,抬起头。 他与她对视。 雾霭组成眼睛,既看不到眼黑,也看不到眼白,可李朝霜偏偏从九千九生生怨母的神态中,看出来她对他的眼熟,和震惊。 但她见過的应该不是我…… 李朝霜想。 那她见過的,是露娘,還是现在担任少司命的那位,他不认识的李氏子? 虽然猜不出来,但李朝霜還是微笑向九千九生生怨母点点头。 然后,刹那—— 不顾狠话沒有放完,风一吹,顶天立地的女子身影,突兀消弭水汽中。 雾霭散去,水浪平息,就连已消失在波谷浪峰间的大船小船,也从水下浮出。 這些大船小船边上,是一個又一個扶着船沿,呕吐的人。 只有乌云不曾散去,只有江河不曾清澈。 除此之外,在九千九生生怨母怒火下瑟瑟发抖的南桂城,好像安全了。 南桂城百姓们:“???” 又来一次? ※※※※※※※※※※※※※※※※※※※※ 小鸟:???就连邪神都见我就跑啦? 朝霜:恩公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