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這分明就是…… 作者:陶苏 “這……這是……” 金秀玉结结巴巴地问,忍不住挤了挤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 李婉婷拉住她的手,嘿嘿笑道:“是不是很好看?” 金秀玉甩甩头,再盯着画卷又看了一遍。 這是一幅人物画,准确的說,是一幅全身肖像。 画中,是一片芍药花,花丛下一张长长的石床,石床上斜躺着一個人。 一個男人。 一個衣襟微开,胸膛半露,酒醉微醺,朱唇半开的男人。 如果這是一般的工笔画,也就罢了。 偏偏這是一副笔触细腻,线條清晰,色彩鲜明的水彩画,栩栩如生,连画中人的头发丝都一清二楚。 金秀玉几乎能感受到画中人衣襟下那细腻的肌理,和他嘴裡呼出的混合着酒香的奇异气息。 实在不能不赞叹一声画师的高明,這分明是一副活生生的美人春睡图。 金秀玉只觉一股热气冲上脑门,两颊烧得通红,喉咙裡发干,眼睛裡发酸,脑子裡一团团棉絮云朵,浑然不觉身遭周事。 “金豆儿,金豆儿!” 衣角被人狠狠一扯,金秀玉悚然一惊,這才发现,李婉婷和李越之都张大了眼睛看着她,一脸惊吓。 她顿了顿,待脑子清醒了一些,這才慢慢恢复了对外界的感知。 “這,這画裡的人,是谁?” 李婉婷答曰:“是哥哥。” 金秀玉一愣。 “是你们的哥哥?李家大少爷李承之?” 李婉婷和李越之两個小家伙点点头。 “那這画,是谁画的?” “是……”李婉婷刚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忘记了画师的名字,忙转头看着李越之。 李越之慢慢說道:“是管师傅画的。” “恩!管师傅是個很厉害的画师呢,奶奶說,管师傅画的画有妖法,会让人脑袋发昏。”李婉婷握紧了金秀玉的手,“金豆儿,你是不是也发昏了?” 金秀玉回想了一下,她方才似乎真的是发昏了。只觉得满眼满心都是画裡的男人,男人的各种各样的影像团团围着她,他那散发出酒香的微微的喘息,就萦绕在耳边,如同绵绵的丝线将她越绕越紧越裹越密,又如同置身于云层之上,软绵绵轻飘飘,浑然忘记了身外的世界。 李大少爷,怎么会让人给自己画這样的画? 李越之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开口道:“這幅画是管师傅趁哥哥酒醉时偷偷画的,哥哥从不曾看见過這画儿。” 金秀玉奇道:“這是为何?” 李婉婷這次不让李越之說了,抢先道:“奶奶藏起来了。奶奶說,哥哥若是看到這画儿,定要生气,我們全家人都要遭殃的。” 她龇了龇牙,跟李越之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叹息道:“哥哥生气的时候,真是可怕极了!” 說完這句话,两個小家伙仿佛惊魂未定一般,還忍不住用手拍拍胸口。 金秀玉又看了看手中的画,但這次起了戒心,不敢多看,只匆匆了一眼。 這画若用一個词来形容,便是秀色可餐,想来李大少爷身为一家之主,又是堂堂七尺男儿,一定不愿意看到自己被人画成這样妖媚可口的的模样。 她哗啦啦将画卷了起来。 “阿喜,你不是說這画儿是奶奶藏着的么,为何会到你们手上?” 李婉婷嘻嘻笑道:“是青玉姐姐给的。” “青玉姐姐說,银子加美人,圣人也抵挡不住,只要金豆儿喜歡了,就一定会答应做我們的嫂子。”李越之一面說,一面开心得两只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李婉婷抬手拍了他一巴掌,着急道:“青玉姐姐也說,這些话不能告诉金豆儿。” “啊!”李越之惊叫一声,继而怯怯道,“可是金豆儿疼爱我們,我們可不该瞒着她。” 李婉婷闻言,用手轻轻摸了摸尚且有丝丝隐痛的屁股。 奶奶說,会打他们屁股的人,都是真心疼爱他们的。金豆儿打得這样用力,对他们的疼爱一定是很真心很真心。 “那,那,那金豆儿,你是喜歡银子,還是喜歡美人?” 李婉婷咬着嘴唇,怯生生地问。 一說美人,金秀玉脑子裡立刻浮现出画中的李承之微醺的喘息,半开的衣襟,肌肤细腻的触感,莫名其妙地红了脸。 她只觉心裡慌得很,面对李婉婷,還有李越之期待的目光,顿时觉得讨厌至极,抬手啪啪在两個小脑袋上各敲一记。 “小小年纪不学好。你们那青玉姐姐不是好人,以后再不许听她的馊主意!” 李婉婷和李越之一人一只手揉着自己的脑袋,茫然地看来看去,一头的雾水。 “好了好了,這天可是到正午了,你们赶紧带着這群奴才回家去,我家穷,可供不起你们這几十個人的饭。” 金秀玉打完了人,反而更加心虚,慌裡慌张地开始赶人。 她扔了一句话,也不管李婉婷和李越之怎么回答,扭身就进了院子,低着头径直穿過院子,往自己住的西厢房裡闯。 路上撞到了好几個人,连母亲金林氏一叠声叫她的名字,都沒听见。 “這丫头怎么回事,横冲直撞的,沒個体统。”金林氏一面抱怨,一面冲林妈妈和张妈妈讨好地笑道,“我們家這大姐儿平日裡最是懂规矩知体面,今日不知遇见了什么,這般的慌张也是少见,两位妈妈可别笑话。” 林妈妈和张妈妈忙摆手,连道不敢。 她们自家知道自家事,两個小主子不過见了這金姑娘两回,便腻得跟什么似的,今日巴巴地带了许多礼物上门来讨好,在老夫人跟前也是一個劲地說要娶人家来做嫂子;老夫人虽說沒见過正主儿,倒是左右都使了人打听,這金姑娘爽利的禀性也合她的喜好;更何况還有那大好的八字命格摆着,這就是头母猪,老夫人也是打定了主意要抬到李家去。 這金姑娘的富贵,是跑不了的! 正說着,李婉婷和李越之跑到跟前来,扭股糖似的嚷嚷着肚子饿了,催着两個乳娘回家去。 林妈妈和张妈妈只得慌忙告辞,带着一众的家丁丫鬟,风风火火出了金家小院,忙忙张张地分别上了马车,吆喝声一起,鞭子一响,车轮骨碌骨碌滚动,就出了金玉巷。 金林氏站在院门口,皱眉叹:“這一回两回,每回都跟打仗似的,這哪是回家吃饭,分明是赶着投胎呢。” 她嘟嘟囔囔地关了院门,站在当地喊了声:“豆儿,快来收拾东西,我可得做中饭了,你爹和沐生转眼就到家呢,可不能饿着两位祖宗。” 一面嘀嘀咕咕說着,一面便往厨房裡走去。 金豆儿趴在床上,脸埋在软软的枕间,手边丢着那卷画轴。 方才躲进房来,才发现画轴仍握在手上沒還给人家,忙跟烫了手似的扔在床上。 然而满脑子仍是画中男人衣襟微开轻喘微微的影像,只觉得自個儿脸上发烧,羞得埋到枕头裡。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不過是一幅画,便如此心猿意马不能自抑,难不成,骨子裡竟是個色胚么? 不对! 金秀玉忽地抬起头,双眼炯炯盯着那画轴。 她明白了。 這所谓管师傅偷画的画儿,李老夫人之所以不让李承之看到,之所以怕他生气,不過是因为,這画不是普通的画。 這分明,是一幅春宫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