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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盐 第10节

作者:未知
“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一开口就知道自己语气冲了点,稍微沉默片刻克制了下,“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送花一点情趣都沒有。”他最近词汇量丰富了不少,连“情趣”這么难的词都学会了,话也变得很多,“那個人肯定很无聊。” “也许吧。”我怜爱的轻轻碰了碰玫瑰柔软的花瓣,“起码花很漂亮。” “你很喜歡玫瑰?”看样子安德烈是打定主意要拿我练口语,以前他和我对话就沒有超過三個来回。 “花是植物的生殖器——你有沒有学過生殖器這個中文词?les fleurs sont les organes génitaux des plantes.” “我听得懂。”他不满的打断我。 “好吧。”我說,“不過我不在乎。只要它长得好看,管它是什么呢?好看就是它最有用也是唯一有用的地方,对不对?” 安德烈沒有說话,我无所谓的笑了笑,拿起那张卡片丢进垃圾桶,拍了拍手說:“你其实也看厌了我订的那些花束了吧?换個新鲜的养养眼。沒事了,回去看电影吧。” 不過话說回来,要是想玩神秘的话字迹起码换一换,卡片上鲜明的字体风格真是让我想认不出来都难—— 就沒有人教教杨沉嗎? 第28章 杨沉送到第三十一束花的时候,我真的忍无可忍了。 我不算节俭,但也不喜歡糟践东西,尤其是好看的东西。因为舍不得扔掉无罪的花束,房间的每一個角落都被摆满了鲜艳的玫瑰,一天两束准时送达,前几天的玫瑰尚未枯萎,新鲜的玫瑰就已经到了桌面。每個角落都塞满了深红的花朵,安德烈都开始抗议我把家裡摆成了花房。 我操他妈的杨沉,他难道不会换個颜色嗎?! 正好年末公司聚餐,我喝了点酒回去,本来头就有些痛,屋裡暖气蒸出的玫瑰香味熏得我一個跟头——我看着满屋子的玫瑰气不打一处来,当即趁酒壮怂人胆给杨沉拨了個电话,恶狠狠的說:“喂?!杨沉在不在?” “干嘛?”他還是那副懒洋洋端着的声调,以为我听不出他藏起来的那点得意,“突然想起我来了?” “你他妈再给我送玫瑰,腿都给你打断!送花送花送花,還一天两束,我這是种的花圃嗎?!”那点酒劲儿上了头,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对着电话一通怒斥,“八百年前追小姑娘的手段别拿出来显摆,想和好给我打电话,别像個娘们似的叽叽歪歪!操!” 我把這番豪言壮志洋洋洒洒宣泄完,酒精也顺着天灵盖被暖气蒸发了,打了個冷战就清醒過来。果然還是喝少了,刚說完就开始后悔,拿着手机也错過了挂断电话的最好时机,只好不尴不尬的僵持着,期待杨沉被我气死摔电话。 “你喝酒了?”他低低的笑了,居然沒被我气得昏過去,“在哪?” “在家。”我讪讪的說,“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挂了。” “别挂。”他那边有点吵,“不是說想和好给你打电话,這不正打着嗎?” 我揉了揉额头,安德烈从自己的房间出来,赤脚站在地毯上,很符合弟弟形象的给我倒了杯水,我感激的接過去一饮而尽,這小子今天還挺会关心人,我也算是喝到回头水了——电话裡杨沉說:“你喝完之后還是這么個暴脾气。” “你怎么知道?”我還是有点懒懒的,拉了把椅子坐下,安德烈在厨房不知道忙活什么,估计在给自己做宵夜。自从杨沉开始送花之后安德烈对我的态度倒是好了很多,可能是意识到我這個各方面都不如人的哥哥也有追求者,稍微正视我了一点。我一边走神,听到杨沉說:“毕业那会你不是喝醉了?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我忘劲大,高中的很多事情在我脑海裡已经模糊,忽然想起杨沉的事来,“你不是要谈恋爱了嗎?” “我什么事說過這话?”杨沉理直气壮的一笔勾销,“這是我能說出来的话?” 怎么不来道雷劈死他算了。对他的耍无赖我觉得有点好笑,我們俩一拍两散来的快,和好也沒多麻烦。毕竟是炮友,我追着宋澄跑沒人解闷,安德烈那边已经失了兴趣,对送上门的杨沉倒无可无不可。不谈到過去那些烂到根子裡的龌龊感情,杨沉是個合格的炮友,器大活好,虽然不甚体贴,但胜在强势也别有强势的滋味。這次求和好他也算是很下本钱了,沒必要一直吊着他,否则不符合我炮友不为财只为色的设定。 杨沉真的很符合我对脸的要求,五官俊美,尤其那双桃花眼,看人的时候偏偏眼神桀骜,有股少年肆意的意气。我最爱他像把薄情又锋利的刀,轻易伤得人鲜血淋漓。 幸亏我已经痂壳遍身,并不怕他。 杨沉還在那边扯些有的沒的,问我最近怎么样,一反常态說了很久,我有点困了,便敷衍的回答几句。他忽然问:“许俊彦,這么多天沒见,你想不想我?” 想你干什么?我差点就把這话說出口,還好本能战胜了混沌的困意,本着优质炮友识时务的精神,话到嘴边硬生生截断:“想……每天都看到那堆花,能想不到你嗎?” “那下楼吧。”他声音有点哑,“现在就能见到我了。” 得,我的睡意彻底沒了。我挂掉电话,认命的去穿外套,沒想到安德烈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放到桌上,简短的說:“喝。” “這什么?”有了上次的经历,我再也不敢随便喝下安德烈给我的东西,有点警觉的看着他。他垂着眼睛,冷着脸說:“醒酒汤,妈妈教我的。” “谢谢……”我端起来抿了一小口,酸甜微涩,不算难喝甚至有点不错,整碗喝下去胃裡暖洋洋的非常舒服。他煮的不错,大概是那個不靠谱的老妈经常煮给她英俊的丈夫喝,也仔细教会了這個漂亮的小孩。我把碗搁到桌上,抽纸擦了擦嘴說:“我走了,今晚大概不回来,早点休息。” 他沒說话,我开门出去,走之前還是忍不住回過头叮嘱他說:“把拖鞋穿上,光着脚不冷嗎? ……知道了。他背对着厨房的灯光,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浅色发丝被灯光照亮,像天使降临人家,哥哥晚安。 晚安。” 第29章 我估计自己是想约炮想疯了才会出来。 跨年夜的晚上已经很冷,我呵出的气息在空气中迅速凝结成白雾,转头看到杨沉站在小区的路灯下,穿着深色大衣一副人模狗样的精英范,脸上带着笑。我无奈的叫他:怎么心血来潮跑過来了? 来看看你。 他等我走近了,特别恶劣的把冰冷的手猛的塞到我脖子裡捂着,因为劲大我一时半会沒法挣脱,冻得一個激灵:我操,杨沉你幼不幼稚! 暖和多了。他满意的把手抽出来,喝多了的人体温高,我等着你下来捂手呢。 你真无聊。我沒认真生气,也犯不着這点小事生气,我瞥他一眼,半真半假的說,捂好了我就回去,外面太冷。 我這么大老远跑過来就为借你暖個手?他掐了下我冻得冰凉的脸颊,今天意外的說话也不带刺,脸上笑意看着也像是真心的,他语气调侃,怎么也得做点别的事情暖和下吧? 什么事這么高兴?我随口问了句,帮他把大衣前面敞开的扣子系上,心想杨沉怕不是铁打的身体,敞着衣服吹冷风也浑然不觉,看着我都冷。 刚从一朋友的接风宴回来,這几年帮老头管公司忙得很,挺久沒和他们聚了,不過半途接到你电话就過来找你。他伸手搭上我肩膀,外头是挺冷,走吧,我车停在小区外面。 我原本不该多那句嘴,因为林雅前几天才告诉我薛可茗刚回国。我的手顿了顿,最后一粒扣子也别进扣眼,我跟自己說别自找沒趣给自己沒脸,坐上车时還是忍不住问出口:是薛可茗回来了? 杨沉沉默着发动汽车,半晌后說:……是。好了,咱们不提她,待会想去哪?吃宵夜嗎? 他說不提,我偏偏不能不提。晚宴上那几杯酒助了我的胆子,嘴上說自己清醒了,其实說话压根就沒過脑子一秃噜嘴就說出来了。换了平常的我這时候就该翻篇乐乐呵呵和杨沉去吃宵夜,然后打一炮尽兴而归,但现在的我抓着他那半截话头死活不放:有什么不能提的?她最近怎么样?哦对了,你们不是订婚了嗎,她现在回来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杨沉沒生气,他专心致志的看车当沒听到,我靠在副驾驶盯着路边略過的街景看了一会,心裡說不清什么感觉,一跳一跳的堵得慌:她知道你跑過来找我嗎?我觉得你這样不厚道,把人小姑娘丢那不好吧…… 许俊彦。杨沉声音很低,你差不多得了。 那放我下车,我要回去。我现在真是有点疯了,本来他来找我时心裡尚存一点感动,想和他好好做回炮友,但一想到他刚刚還在给薛可茗接风,来找我這件事就像個响亮的耳光扇在我脸上。车還在路上行驶我就想开车门下车,门当然是打不开,我转過脸看他,前边停车,让我下去。 你有完沒完?我给她接個风又不是跟她上床,有什么好别扭的!他冷着脸說,今天我高兴,不和你计较,闹過了就沒意思了! 我很认真的說:我沒有闹别扭,我现在不想出去玩了,只想回去睡一觉,真的。 他已经有些生气:之前還不是好好的,你告诉我为什么发神经?! 我不做小三。我脱口而出,你放過我吧,大家好聚好散,打炮可以,出轨就算了,我也算是有点道德底线的人。 杨沉紧紧抿着嘴,他不說话的时候眼睛扫過来都带着寒意,這副样子谁看了都要心裡惴惴不安,却唬不住我。我等着他停车让我赶紧滚,沒想到他忽然噗嗤笑出声:许俊彦,你是不是傻? 我跟薛可茗早分手了,订婚那事也就是我爸妈和她爸妈随口一說,我不愿意他们也沒办法。遇上红灯,杨沉停下车侧头看我,之前车裡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他轻松的說,再說了,薛可茗现在有新男友,她不缠着我,我能不高兴嗎? 我目瞪口呆。杨沉哼着不知名歌曲,伸手過来捏了下我的脸:還不做小三,還道德底线,你不知道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多好玩。 实际上杨沉并沒有按我预想的带我去吃宵夜或直接去开房,他停下车时我還在消化刚刚的消息,下车一看周围黑黢黢的,也不知道是在哪,便迷茫的看着他。 他关上车门,绕過来很自然的拉住我的手:跟着我走。 他的手很暖,手指骨节分明,握住我的那瞬间我好像听到了那颗残破的心脏蠢蠢欲动复活的声音。我跟着他走了一段路,忽然认出這是我們曾经的高中,只不過现在灯都熄灭了,杨沉又把车停在了我不常去的北门附近,我才猛一打眼沒认出来。 怎么到這裡来?我小声咕哝了一句,怀念青春? 我不知道杨沉的青春還能和学校扯上关系,毕竟他的出现频率還沒有我們那個常年請假的音乐老师高。他回头弹了下我额头:带你去個好地方。 学校裡只有高三学部的灯還亮着,明天就是元旦了,学生们還在上晚自习。杨沉轻车熟路的翻墙进去,我跟着他翻過去之后很一言难尽的看着他:我都不敢想象你以前到底是怎么进学校的,为什么现在還這么熟练? 好玩啊。他說,你看你笨手笨脚的,蹭一裤子灰。 我還沒嘲笑他黑色大衣下摆都被墙灰蹭白了,他先得意洋洋笑着像個幼稚鬼,我反而生出一点慈父般的包容心,便也不反驳,只含笑看着他,看得他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先過来牵起我:走了走了,小心点别被巡查老师看到。 我們俩蹑手蹑脚的走进高三教学楼,趁监督室老师不注意溜进了楼道,然后杨沉带着我开始爬楼到了顶层天台,他以前经常休息的地方。我古怪的看着他在旁边的窗台摸出根铁丝,开始撬通往天台楼道的锁。 你還真是……心灵手巧。我勉强夸道,连开锁都会。不過你看那個门,是不是可以直接推开? 杨沉退后一步——那把锁其实是個摆设,门是向裡推开的。他懊恼的扔掉铁丝,孩子气的抓了抓头发:以前這扇门都是上锁的,谁知道现在的学生胆子這么大,直接挂到旁边做摆设。 我們俩上了天台,算是明白为什么锁会挂在旁边而不是门上了——有一对穿着校服的小情侣捷足先登,正坐在上面卿卿我我数星星看月亮呢。今天怎么也得零下四五摄氏度,俩人依偎在一起丝毫不畏严寒,让我不由得对青春期荷尔蒙产生了十成佩服之意。我正想提醒杨沉小点声不要打扰了他们,却听到杨沉清了清嗓子:前面那两個同学,给我分开! 小情侣慌忙起身,杨沉大步走過去,像模像样的严肃呵斥:晚自习時間怎么跑到這裡来了?你们在干什么?哪個班的? 我忍着笑走過去,杨沉冷着脸的时候气势逼人,加上那副精英成功人士模样,還真把俩孩子下住了。就是這样,男生還是上前一步把女生护在身后,一副一人做事一人当說:是我想的主意上来,要罚罚我,老师我错了! 杨沉沉默片刻,我估计是他自己以前不务正业不了解学校這方面的惩罚情况,待会再說就要露馅了,赶紧上来圆场:学校规定過谈恋爱扣班级品德分還要通报批评,但是鉴于明天就放假,今天晚上放你们一马,以后不许這样了,快回去自习吧。 两人抬头小心翼翼觑了眼杨沉,杨沉也给面子的一点头,他们赶紧下去了。等下楼梯的声音远了,我才小声笑出来:杨老师,看把人孩子吓得,好玩嗎? 谈個恋爱還要通报批评,学校也太不人性化了。他也沒绷住笑出来,而且我都沒听過班级品德分這东西。 我們班以前品德分因为你被扣成倒数第一。我舒了口气,好了,现在人也走了,你能告诉我带我来這有什么事要說嗎? 第30章 你觉得我這個人怎么样? 杨沉和我在天台的台阶上靠墙坐下,虽然有点冷,但是冬夜的星空晴朗。我仔细想了想:不怎么样。 怎么說话呢,說点好听的。 杨沉看起来心情确实不错,笑着弹了下我额头,他劲大,我揉着被弹痛的地方抱怨:真的很痛,你這喜歡动手动脚的毛病能不能改下? 疼嗎?他很惊讶的說,我沒使劲,是你皮太嫩了,不過嫩有嫩的好…… 這個人一不留神又开黄腔。我翻了個白眼,外面冷风刮得我实在是困不起来,只好缩着脖子躲在羽绒服外套裡,和杨沉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他勾我的手指:许俊彦你知道嗎,我高中经常到這来吃午饭。 我一直觉得你這行为特别傻逼,咱们班在一楼,你到七楼楼顶吃午饭。我实话实說,纯属闲的沒事作的。 你喝完酒嘴巴真的很毒。他评价道。 我只是把心裡话說出来了而已。我想抽回手,却被他握住了,抽了几次沒抽回来也懒得矫情,和他温暖干燥的手指十指相扣,我心裡一动,像你脾气這么臭,谁搭理你谁倒霉。 那你不還是跟我好嗎?他坏笑着侧头看我,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端的是风流情意撩人心弦。 看你长得好看罢了。我小声咕哝,谁和你好了?我們不是炮友嘛。 杨沉许久沒說话,久到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忽然开口說:许俊彦,說实话,你是不是喜歡我?不然這么多年你图什么? 图你好看。我真心实意的說。 许俊彦。他的声音很沉,我要听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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