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陆氏的怒火
陆氏端坐在次位上，一张浅色绣花软垫陷下细微凹痕。她身着淡青色暗纹锦缎，发髻高挽，珠翠轻摇。表面上看去端庄优雅，眉目如画，实则眸中已沾染了几分怒意。
铜镜台前的烛火微微跳动，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清柔，你如今越发不像话了！正经的女儿功课不做，偏学着粗野男子般疯闹。长辈说话也不听不敬。"陆氏的指节微微泛白，显然已经极力压抑着怒火。
萧清柔站在堂下，姿态从容。她今日一身月白色衣裙，裙摆处绣着几朵暗色芍药，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听闻陆氏的话，她微微抬眸，目光清冷地看向这位生母。
"母亲此言差矣。"萧清柔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几分讥诮，"女儿一向慕言慎行，从未有过半分不敬。倒是母亲，连事情原委都未曾询问清楚，就对女儿横加指责。
话音刚落，一旁的丫鬟灵巧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样直白的话语，实在是太过大胆了。
陆氏的面色愈发难看，青白交加。她猛地拍案而起："你还敢顶撞我？"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你身为侯府嫡女，竟然去学那些粗鄙的练箭射艺，这像什么样子！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萧清柔不卑不亢，目光如寒星般锐利："母亲可知道萧家为何能成为定北侯府？"她缓步上前，裙摆发出轻微的窸窣声，"萧家子弟，世代以武功传家。边关战场上，多少萧家儿郎洒热血、抛头颅，才换来今日的荣华。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堂内众人："女儿习武练箭，不过是继承先祖遗志，延续萧家血脉中的尚武传统罢了。
一直沉默的太夫人坐在主位上，听得连连点头，浑浊的眼中闪过赞许的光芒。她今日穿着深紫色褙子，虽已年迈，却仍不失威严。
萧清柔见状，继续道："更何况，练武强身，何错之有？世事无常，技在身在，总比手无缚鸡之力要强得多。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狠狠敲在陆氏心上。
"好一个"技在身在"！"太夫人突然开口，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柔儿说得对，这才是我萧家的好女儿！
萧清柔立刻转身，向太夫人恭敬行礼："多谢祖母明白。
太夫人摆摆手："你且退下吧，我与你母亲还有几句话要说。
待萧清柔离开后，屋内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太夫人的脸色陡然转冷，看向陆氏的目光里带着明显的责备。
"陆氏，你可知错？
陆氏低着头，一言不发。她的手指紧紧绞着帕子，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你这些年对柔儿的冷漠疏离，老身都看在眼里。"太夫人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柔儿习武强身并不曾辱没侯府门风，何错之有！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以后清柔的事，你少操心！
陆氏强忍着怒气，垂首应是。
回到映月院后，陆氏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
"砰！
名贵的宋窑瓷碗被她摔得粉碎，碎片四处飞溅。站在一旁的翠玉翠微吓得浑身一颤，大气都不敢出。
"这该死的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陆氏咬牙切齿地低语，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她坐在太师椅上，回想着方才的场景。那个往日乖巧的女儿，如今竟敢当面顶撞于她。更让她恼火的是，太夫人居然还处处偏袒萧清柔。
翠微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收拾碎片，不小心被划破了手指。殷红的血珠渗出来，她却不敢出声。
"啪！
一个茶盖准确无误地砸在她额头上。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陆氏冷声呵斥。
翠微忍着疼痛，默默继续收拾着满地狼藉。她的额头已经红肿起来，但她不敢抬手去揉。
王妈妈见状，连忙打圆场："翠玉翠微，你们先下去吧。
待丫鬟们退下后，陆氏望着窗外的夜色，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光芒。月光投射进来，在她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
"夫人，"王妈妈轻声道，"老奴觉得，大小姐这些年确实变了许多。
陆氏冷笑一声："变？她根本就不是我的女儿！"说着，她猛地站起身，"若不是那贱婢
话说到一半，她又生生咽了回去。
王妈妈见状，连忙上前劝慰："夫人息怒，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陆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那株已经凋零的牡丹，眼神逐渐变得阴鸷。
王妈妈站在窗边，目光落在院中那株盛开的梨花上。岁月的痕迹爬满她的脸庞，皱纹深深浅浅，可那双眼睛依然如刀般锐利。她是陆氏的乳母，从陆氏呱呱坠地那一刻起，就将全部的忠诚都献给了这个孩子。十几年前随着陆氏嫁入定北侯府，如今已是府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王妈妈轻叹一声，在陆氏身边坐下，轻轻拍着她的背。
“王妈妈...”陆氏声音哽咽。
此时眼前的陆氏再不复往日的雍容华贵，反倒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夫人别动气。小姐年轻不懂事，等她吃够了苦头，自然就明白您的好了。"她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五爷和岚姑娘就要到了，夫人更要保重身子。
听到这话，陆氏眼中立马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喃喃道："五哥和岚姐儿..他们才是我的
"夫人！"王妈妈神色骤变，一把抓住陆氏的手，声音压得极低，"这话万万不可再提。府中耳目众多，一点风声走漏，后果不堪设想！
陆氏如梦初醒，面色瞬间惨白。她颤抖着掩住嘴，眼中满是惊惶。窗外一阵风过，带起帘幔轻轻晃动，投下斑驳的阴影。
与此同时，暖梅院内。
"小姐，夫人今日在承恩堂发了好大的火。"灵巧低声向萧清柔禀报，"听说是为了太夫人那边的事。
秋日的阳光斜斜地洒在萧清柔身上，她站在窗前，手中握着一本书，眸光微冷："去取一瓶上好的药膏，暗中送与翠微。再去找瑶璟支一百两银子。
"小姐是要..."灵巧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翠微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你与她本就相熟。这银子该怎么用，你比我清楚。"萧清柔淡淡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
灵巧恍然，躬身应是："是，奴婢这就去办。
待灵巧退下，萧清柔放下手中的书，目光落在窗外的落叶上。深秋的风裹挟着几分寒意，枯叶在空中打着旋儿，最终落在地上。远处钟声悠悠，暮色四合。
她轻轻抚过窗棂，眼中闪过一丝锋芒。棋子已经布好，就看这盘棋，要如何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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