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日周日深夜盛爱
21日，周日深夜。
盛爱回到了自己的寓所。
接连两夜几乎没怎么休息，精神又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这让她感到十分疲惫。在浴池里泡了下，起身后把自己抛在那张熟悉的床上，她闭了眼睛想睡过去。
睡吧。就算她撑着眼皮熬到明天上午9点，对事情也是完全无补。
她在床上闭目许久，最后却还是睁开眼睛，看向摆在床头柜上的夜光钟。
时针指向22日凌晨1点。
距离72小时的最后期限，只剩下8小时了。
——————
一个小时后，独自驾车穿过大半个空旷的城市，从这个城市的一头来到了另一头。穿过那座月光桥，沿着林荫道，盛爱最后停在了那幢青砖楼下。
周围的一切都陷入沉寂，只有那扇熟悉窗口透出的灯光显示此时此刻，这里面还有人与她一样没有入睡。
那里就是api研究室的所在。
昨天回城后，他径直便回了这里，闭门不出，宋驰飞知道他的习惯，怕打扰了他，并未留下。
他在思考的时候喜欢独处。盛爱比他的助教和研究生们更早地知道他的这个习惯。所以这种时候，她自然不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她也没理由在这个时候这样出现。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转到了这里。
她微微仰头，对着不远处那扇透出灯光的窗户出身了片刻，缓缓坐在林荫道侧供学生们休憩的一张长椅上。过了一会儿，决定回去了。
这种举动，实在没意义，且，有点可笑。
一定是她太紧张了。人在过度紧张的情况下，往往就会做出一些叫自己也费解的事。
她叹了口气，从长椅上起来，准备折回去时，猛抬眼，发现就在自己不远处的地方，多出了一个黑糊糊的人影。
她被吓了一大跳，差点失声叫出来时，那团人影已经朝她靠近。
“是我。”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语气不紧不慢。
盛爱生生地止住了已经到了喉咙的惊叫声。
借了树影下漏下来的一团月光，盛爱终于看清楚对面的来人。她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那扇还亮着灯的窗，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胸口，安抚过还在怦怦乱跳的心脏后，压低声埋怨道：“人吓人吓死人！你搞什么，半夜三更居然在下头溜达！我以为你在研究室里！”
对面的男人没有说话。
这本来就是他一贯的作风，倒也没什么。盛爱只是觉得他看向自己的那副眼神带了疏远和冷淡，或许是月光下被放大了的缘故，这让她觉得比白天看到更不舒服。
沉默片刻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此刻出现在这里其实才算唐突，顿时回过了神，忙小声解释：“你别误会，我不是来找你的。我只是睡不着，不知道怎的就到了这里……”
不对，这样的解释，听着更加牵强。
戛然止住了，她立刻改口道：“我不打扰你了，你继续吧。”说着，绕过他匆忙要离去。
“为什么到这里来？”
她与他快要擦肩而过时，忽然听见他开了金口这样问一句。
盛爱脚步停了下来。犹豫了下，扭头看向他。
月光下的那张脸离自己很近，神色平静，但目光里，仿佛带了些探究。
这么多年过去，忽然再次与他这么靠近，盛爱压下心头涌出的一丝怪异感，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下脚步，嘴里故作轻松地道：“那个玄宇，利用预先设计好的恐怖活动成功逃脱，为了报复，可能还要发动第二波的炸弹袭击，这事已经瞒不住了，从昨晚开始就在网络上疯传，会造成什么影响，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如果密码无法破解，天亮之后，炸弹也没有找到，真的再次发生爆炸事件的话，公众就会把怒火转向他们认为不作为的政府，而我作为和此案紧密相关的检察官，也绝没好果子吃。”她摊了下双手，望向对面的男人，“正如你所说，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政治投机客。倘若事情真的变成这样，对我接下来的竞选活动，绝不是什么好兆头。所以我比任何人都关心密码破解的进度，这才到了这里。”
“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她说完，顺手抬手把飘散在脸颊右侧被夜风吹落下来的边发掠到了耳后。
高司理看了她片刻，然后一语不发地撇下她，转身往那幢楼房而去。
盛爱呼出一口气，跟着转身要从反方向离开时，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我饿了。”
声音听起来，很是自然。
盛爱怔住，脚步便跟着停了。她迟疑了下，回头看他一眼，见他并没停下脚步，也没转身过来。
八成是自己听错了。
她转头，继续往前而去。刚跨出一步，身后再次传来那个声音：“我说我肚子饿了。”
盛爱这次终于肯定了。她再次转头，看见高司理停下脚步，正半侧脸地对着自己，下巴微微扬起。
“你，是在跟我说话？”
盛爱惊讶地问道。
“否则呢？这里除了你，还有谁？”
高司理露出比她更惊讶的神情，说完，掉头便走。
他完全就是个实验室狂人。一旦进去入了神，别说吃饭睡觉，外头就算炸了大响雷估计也炸不出他。
他现在说他肚子饿了，那就一定是真的。极有可能从他昨天钻进去开始到现在，他就没怎么好好吃饭。
盛爱望着前头那个在夜色里变得有些模糊的背影，终于挫败地叹了口气。
只要他能破解密码，别说给他弄顿吃的，就算要她割块肉下来，她也可以考虑。
她忙追上几步，改口体贴地询问：“你想吃什么？张记的橙酱烤鸭脯？华晶的蟹兜翡翠饺？我记得这两家这会儿应该还能……”
说高司理是个美食家，绝不夸大，不止如此，他自己也做得一手好菜。在盛爱关于他的那些乏善可陈的记忆里，至今叫她想起来还觉得回味无穷的，大概就算是那次他下厨给她做了的那顿饭。
鉴于这会儿还有求于人，她自然不敢随意弄上一碗泡面来挑战他本就挑剔的舌尖。只要他想吃，路再远，她也会去弄。
高司理停下了脚步，意外般地看了她一眼：“蛋炒饭，或者饭炒蛋，这你总不至于不会做吧？”
——————
二十分钟后，盛爱拎着一条袋子气喘吁吁地停在了api实验室的门口。
她刚才以最快的速度去了最近的东门的那家24小时便利店，买了鲜鸡蛋和牛奶水果，又厚着脸皮向看店的小妹要了电饭锅里剩下的冷饭。
实验室的门虚掩着，盛爱小心翼翼地推开，轻手轻脚地进去。
这地方很大，上下开放式的两层，四壁和房间中央的桌柜上，堆满了书籍和各种她叫不出名字的大大小小的仪器。初闯入者乍一眼，极有可能完全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在哪里才好。
楼上的灯亮着。盛爱仰头，就可以看见他伏案的背影。很安静，耳畔只有他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移动时发出的敲击键盘声。
赶进度的时候，实验室的助理和研究生们有时会在这里做饭，所以门口靠边角落有块特意空出来的台面，放了炉具和简单的炊具。
盛爱不敢打扰他。把袋子放在台面上后，开始洗手打蛋。
蛋壳被她不小心捏碎，碎片和蛋液一道落在了碗里。她赶紧拿筷子夹。只是碎蛋壳被蛋液裹着，滑溜溜的，好容易总算夹出了大些的，还有几片稍小的，无论她怎么努力，总是在快要被夹出来时顺了蛋液又溜回去。
盛爱不耐烦了。扭头看了眼楼上，见他还是保持着那样的伏案姿势，急忙伸自己的俩指头进去，从黏腻腻的蛋液里捉住蛋壳，捞了上来。
搅拌好蛋液后，点火，上锅，开始做蛋炒饭。
——————
蛋炒饭完成了。
盛爱端详了下盛在碗里的饭。颜色赤浓了些。这是不小心多放了点酱油的缘故。卖相确实欠佳了点，但味道……她偷偷尝了口，自觉还是挺好吃的。
刚买的苹果也削了皮，切成均匀而漂亮的小块，整整齐齐地摆在盘里，上头插了牙签。
“好了！”
她朝楼上叫了一声，带了点小小的成功喜悦感。端着碗连同牛奶苹果正要往上送时，听见他说道：“放那里吧。”
盛爱只好把东西放在一边的桌上，想了下，仰头又补充了一句：“那个……我还买了牛奶和水果哦，水果也切好了，都放在边上，你别忘了吃。还有，赶紧趁热吃吧，你刚才不是说肚子饿？”
楼上没有回复。
盛爱等了一会儿，正想再提醒下他，然后也好告辞离开时，忽然听见他说道：“你可以走了，记得顺便把门带上。”
盛爱一愣。看了眼桌上的东西，再仰头盯着楼上那个一动不动的背影。
“不好意思了高教授，反正回去也睡不着。我就坐这里等，等你的结果！”
盛爱一字一字地说完这句话，拉了把椅子过来，重重坐到了桌边。
：https://www.biziqu.cc。：https://m.biziq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