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神救不了任何人
“基地的一切都处在我可以干预的范围内，如果我真的想要对你们做什么，根本不需要等到现在。”诺亚坦荡的说，“况且，真正可怕的存在难道不正在你们那一边吗？”
几人面面相觑，然后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克拉肯身上，克拉肯率先站起，看向诺亚：“吃饭吧。”
餐厅的布置同样温馨舒适，由于平日只有诺亚一人独自居住，所以餐桌并不算大，他甚至拿出了另一张桌子用以拼接，也拿来了好几把椅子，这才凑成了供所有人用餐的空间。
而这两张桌子上此时都摆满了各种丰盛的美食，热腾腾的烤鸡、鲜嫩多汁的牛肉、香气四溢的烤羊腿、辛香的炒蔬菜……甚至还有蛋糕、布丁之类的甜点。
这可比基地里的日常饮食要丰富太多了，扑鼻的食物香气格外的诱人，勾得人即便无法打消戒心，也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
在诺亚这个主人的招待下，众人纷纷落座，可尽管他们奔波战斗了一天，早已饥肠辘辘，却无人对面前的诱人的佳肴轻易下手。
直到克拉肯旁若无人的率先出手，他坦然得仿佛自己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一般，用刀叉切了一大块牛肉又叉了菜，旁若无人的开始享用。
诺亚并不计较他的无礼，也开始用餐，并招呼其他客人：“不必客气，吃吧。”
杨烨也没有顾忌，毕竟按照他的角色剧情，他这会儿早该凉透了，现在就跟生命加时似的，即使诺亚真要做手脚暗算他们，也没什么可害怕的。
但云英爱和龙旭阳可就压力山大了，对他们来说，这一桌子坐得可都是惹不起的祖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杨烨还好说，就是行事古怪了些，一会儿非要战个你死我活，一会儿又主动治愈敌人，完全不知道在干什么。
真正棘手的是餐桌上两个正相对而坐，一同用餐的容貌相同的两人，甚至就连他们的神态与动作都相去无几。
一个是人为制造的可怕怪物，一个是建立起这个地狱的撒旦。
尽管现在看起来还风平浪静，但谁又知道他们发起疯来到底会做出什么事？
更何况两人是如此的相似，又是如此的默契，还同是精神系异能，若真的结成了同盟，那岂不是如虎添翼？想怎么对他们，都跟玩似的。
云英爱的手指微动，手边的叉子不小心撞到了桌上的果盘，一颗圆溜溜的小葡萄掉了出来，朝着对面滚去，从正在用餐的克拉桌边掉下，却并没有落地的声音。没过一秒，只见一条半透明的触手卷着那颗葡萄送上了桌，放回了那个果盘。
云英爱与龙旭阳更沉默了，克拉肯仍旧泰然自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见他们迟迟未动手，诺亚停下用餐的动作，叹了口气道：“你们不必这么戒备，即便我真要对你们做什么，也不过就是将你们囚禁在这里，用来打发我无聊的时间罢了。”
“毕竟一百年太过漫长。”诺亚不掩寂寥的说，“这里的所有东西都已经被我翻新过不下五遍了。”
他这样的话，倒是令人颇感意外，仿佛这一百年的时光并不是一种从造物主手中偷来的恩赐，而是一种难以逃脱的诅咒。
不过细看却也所言非虚，屋内的木质家具、橱柜上的摆件、门口的门栏……甚至他们现在这一桌子美味佳肴，都是诺亚亲手做的。尽管科技已经可以节省许多环节，但看得出他仍旧费了不少心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即便诺亚真要对他们做什么，他们恐怕也没有反抗的余力。
两人很快也就顺应食欲开始用餐，真的入口后才察觉自己究竟多么饥饿，而食物远比想象中的更加美味。
诺亚并不是个严肃的人，完全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之类的规矩，用餐时，不远处的通讯器传来了讯号。
诺亚并不顾忌旁人，直接切到了餐桌上的内置接受装置，接通了影像。
通讯一接通，影像那头的人刚想兴师问罪，就差点没被看到的场景惊掉了下巴！
“诺亚！”那是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穿着干净整洁，儒雅又知性，看上去非常有学识，但他此刻的神情却并不淡定，尽量压低了声音的质问道，“你究竟在搞什么？！”
“稍安勿躁，阿尔。”诺亚早已习惯了他面对自己急躁的模样，慢吞吞的回答，“只是发生了点小意外。”
“‘小意外’？”阿尔看到了这一桌子诡异的组合，强行忍住了怒火，“换个地方，我有话要和你说！”
“不用避讳，阿尔。”诺亚毫不介意的说，“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但说无妨。”
阿尔的表情古怪极了，忍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情绪，“你今天的露面让整个基地都乱成了一团，你难道没有任何善后的方案吗？”
“善后？”诺亚恍然道，“今天的出面，就已经是我的善后方案，为什么还要给善后方案善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尔差点没给他噎死：“你知道现在基地里是什么状况吗？！你今天的露面稳固了基地里的人心，现在文森特大肆宣扬这场兽潮是龙旭阳的入侵带来的，而你出手救了所有人，他则是你忠实的跟随者。”
“基地的势力再次凝聚，文森特甚至与张栋联手，准备先剿灭共同的敌人，再重新内部谈判。”阿尔说，“他们今夜就会去那个聚落进行屠杀！”
听到这里，龙旭阳完全坐不住了：“你说什么？！”
阿尔却没有看他，而是仍旧看着诺亚，他的眼神热切，暗含着期望。
可他注定要失望，就像以往的每一次。
诺亚丝毫不以为奇，平静的说：“阿尔，你知道，我不会出手干预基地的事。我救不了他们，也救不了任何人。”
“那你今天又为什么要出现？！”阿尔愤怒又激动的质问，“为什么要给了所有人希望后却又消失无踪？！”
“你明明就有能力阻止这一切，你明明就可以拯救所有人！在这个糟透了的世界里，每天都有人因为无关紧要的东西被杀，你究竟是如何做到视而不见的？！”
“你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只要你露面，什么文森特、张栋统统都没有立足之地！可你却选择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这里的人死去，从不愿意拯救他们，你太自私了，也太高高在上了！”
“诺亚，即使你可以永生，你也不是神！”
今天的他似乎再也无法按捺心中压抑已久的苦闷，竟将情绪一股脑的统统宣泄给这个基地至高的存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诺亚并不在意，待他发泄完，才平淡的坦言：“你说得对，我不是神。”
“但你却将我看做了神，阿尔。”诺亚脸上的温和荡然无存，他神情淡然，言语却十分锐利，“你说我可以拯救这里的所有人，但我又该如何拯救他们呢？”
“将文森特取而代之，作为基地的首领统治这里吗？”他碧蓝的眼眸宛如清透冰凉的海水，没过了阿尔的心，“可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变成第二个文森特，甚至变本加厉呢？毕竟他在我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我远比基地中所有的历任统治者都更加强大。”
他微微向后靠在椅子上，明明只是一张简陋的木质座椅，却仿佛是令人生畏的王座。
他垂眸无悲无喜的看向阿尔：“绝对的力量只会招致毁灭。”
阿尔艰涩的说：“你并不是……”
“人心易变，如果身处于与现在截然不同的处境，那我还会是现在的我吗？”诺亚抬头看向对面的克拉肯，对这他微微勾唇，“而印证这个的答案存在，现在就已经坐在我们的面前。”
克拉肯也抬头看向他，诚然，明明是同一个基因产生的同一个人，拥有完全相同的相貌，却因人生经历与身处环境的不同，做出了完全背道而驰的选择。
一个选择了造就，一个却选择了毁灭。
阿尔也看到了克拉肯的存在，他已经知道了白天发生的事，只是对那个被封锁了消息的“终结系统”将信将疑。
“你们口中的‘终结系统’真实存在，并且已经被另一个‘我’带来，这就是我今天出手的原因，因为审判之刻尚未到来。”诺亚替他解惑道，“他已经拥有过于强大的力量，难道你希望他继续留在基地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阿尔无话可说，唯有沉默以对。
龙旭阳再也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就要离开，如果他的聚落会面临袭击和屠杀，那他必须回去！
“龙旭阳。”诺亚不紧不慢的说，“如果人类一直都在盼望一个‘英雄’，祈求神的拯救，那他们最终等来的，唯有绝对的支配与毁灭。”
“那你又为何要带领我们来到这里，并建立这个基地？”龙旭阳的脚步微顿，“当时的你，不也是为了自己和所有人，而成为一个你所说的‘英雄’吗？！”
“你错了。”诺亚的答案非常冰冷，“我将他们带到这里，并帮助构建基地，从来都不是为了拯救什么，而是为了终结那场毫无意义的战争。”
“龙旭阳，你有想过吗，即便你将文森特取而代之，掌握了基地的权利，你要如何处置自由互助会；如何解决繁衍的问题；如何在心思各异的人之中斡旋来稳固自己的权利？”诺亚说，“即便你真的克服了重重困难，克服了人性的欲望，成为了一代‘明君’，那当你死去之后呢？”
“你认为所有的掌权者都能够像你一样，‘爱民如子’吗？对繁育者的压迫就能够从此终止吗？你们所认为的杀戮和践踏，就真的可以被杜绝吗？”
这是诺亚第一次正面回应这个问题，也回应了阿尔一种以来的不满，阿尔哑口无言，偃旗息鼓。
但龙旭阳却仍旧坚持道：“即便所有事都像你所说的一样，我也无法对眼前活生生的人坐视不理。”
尽管今日已经经受了太多的打击，也摄取了过分的信息量，他依然没有被击垮、被迷失。
他用力的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睁眼时，他已经扫去了一整日的颓丧，黑曜石般的眼眸中是赤诚而又坚定的光芒：“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做一个‘英雄’，我要回去，仅仅只是因为，我是他们的一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此时此刻，就连杨烨都不由对他再度刮目相看。
见他要离开，云英爱也站起身。
诺亚无奈的叹了口气：“这里是基地的背面，而你的聚落在几乎对角线的位置。现在基地内戒严，你无法获取交通工具，光靠双腿行走，要明日中午才能抵达。”
“我知道。”龙旭阳说，“可我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却什么也不做。”
“什么也不做吗？”诺亚轻笑了一声，“你已经做了很多，你只是什么也没想吧？”
他的话一针见血的戳中了龙旭阳，龙旭阳确实无法多想后面的那些事。杨烨先前的话早已让他深深动摇；自由互助会的事他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云英爱今日所说出的真相更是让他感到深深的无力。
不仅是他，整个基地都仿佛深陷于一个巨大的怪圈里，里面的人永远都置身于炼狱之中，好似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逃脱，也根本就无法从根源改变这一切！
而他的理智其实知道，诺亚所说的一切都完全没错，他即使能够改变，这种改变恐怕也只是一时的，所有的一切都依旧在这个可怕的循环内，不知何时便会运转成比现在都更糟糕的模样。
他真的无法思考出对策，也完全不知道要如何改变！他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焦躁又痛苦的咆哮道：“那我又该怎么做呢？！就像你所说的，我确实什么都改变不了！”
“所以我就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什么都不做吗？！”他无法再按捺对诺亚的不满，明明拥有改变的能力，却对一切都袖手旁观，“我做不到像你那样高高在上，对一切都冷眼旁观！”
今天一天，对他而言实在是太过痛苦漫长，此时所有的压力与负面情绪爆发，完全不理智的宣泄出来，就连眼眶都泛着微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诺亚瞧他这样，反而有些尴尬的悻悻，却并非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愧疚，他诚恳的说：“抱歉，我没想弄哭你。”
不得不说，他道歉很快，却又屡教不改的样子，确实和杨烨边上这个祖宗一模一样。
看到龙旭阳都要被他气哭了，哪里还像曾经那个无坚不摧、正直帅气的男主角呢？
虽也合乎情理，却实在是有些人设崩塌。
一旁的杨烨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讥讽道：“你可以哭着求他帮你啊，龙队。”
云英爱冰冷的剜了他一眼，身边的水分子开始聚集，一副要动手的模样。
可杨烨仍旧笑嘻嘻的，根本就不怵她，而他边上的克拉肯也放下了刀叉，看向了他们。
眼见战斗即将一触即发，诺亚头疼道：“这里是我家，难道你们要当着我这个主人的面开战吗？”
可他们此刻哪还有半点畏惧诺亚的模样？
云英爱还是第一次见龙旭阳如此受伤，她虽并不认同这个基地，却很尊重认可龙旭阳，因为龙旭阳对她亦然。此时面对杨烨的冷嘲热讽，她难以抑制心中的怒火。
“他说得没错……”不过诺亚却说出了一句令所有人都意外的话，中止了一触即发的冲突，“你为什么不向我求助呢，龙旭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仅是在座的所有人，就连全息影像里的阿尔都愣住了。
“很多事情并不是靠莽撞就能够解决的。”诺亚十分无奈，他从阿尔的全息影像边划出了另一个面板，拉出了整个基地的地图，而上面还有许多正在移动的小红点，“这些都是正在巡逻的ai，下午你们也已经看到它们将‘审判’回收的样子。”
他所说的“审判”也就是那个被云英爱称作“终结系统”的圆石。
“既然你无法赶回去，为什么不能由它们来替你通知呢？”诺亚说，“更何况，你就真的那么确定，他们对可能发生的袭击一无所知吗？”
“如果他们没了你就不行，这样就被人一锅端了，那也太没用了吧？”杨烨也讥嘲道，“龙旭阳，你向来都是这样，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龙旭阳微微一怔，诺亚不置可否，只道：“坐下吧，龙旭阳。”
龙旭阳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重新落座，他紧绷着的那根弦被彻底松开，有些自暴自弃的说：“难道你会帮我吗？”
“为什么不呢？”诺亚浅笑着在龙旭阳面前投射出一块虚拟荧幕，“将你想要带到的话输入，ai会替你带给你想要交付的人。”
龙旭阳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切，但他也不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他将留言输入后，选定了交付的对象。
为了让他安心，诺亚将这个ai的视角直接切给了他，当确认这条留言确实被送到战友手上后，龙旭阳才放下了心。
而他的队伍也因为离了他，一点都没有放松戒备，想必即使受袭，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为什么要帮我们？”云英爱感到万分困惑，“你是基地的操控者，而我们却企图推翻这一切，你为什么要帮助你的敌人？”
“我一向助人为乐。”诺亚的话令人感到十分可笑，可他却说得非常坦荡，“我也从来都没有试图操控过这个基地。”
所有人闻言神态各异，阿尔是恨铁不成钢，龙旭阳和云英爱是怀疑和质疑，克拉肯不以为然，杨烨则饶有兴致。
诺亚有些无奈，不过他确实已经太久没有与人面对面的交流了，一个人永无止境的时光注定是孤独的，所以他并不介意访客们各异的态度，也乐于与他们交流。
“云英爱跟你们说了多少？”他调出曾经的那些历史记录，是有关一百多年前的战争与污染的影像：
散布在战场上的破碎的残骸、断肢；受到各种生化武器与核辐射污染的畸变的人类；被用铁锁链囚禁起来轮奸，被迫生育得不成人形的女人；因为反对战争而被本国政府屠杀的大批平民；以及因只能诞下女婴而被大规模屠杀的女人及女婴……
一切真实的历史都比下午云英爱的口述更为直观的、血淋淋的袒露在所有人的面前，包括阿尔。
“我知道你们有非常多好奇的事。”诺亚说，“那些太过久远的事，我已经很久没有与人提起过了。”
他从浏览记录里浏览到了下午播放的内容：“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莉莉丝的存在，那一切也就简单多了。”
见大家都已经无心用餐，他对克拉肯说：“帮我个忙吧，能够把桌上的东西收到厨房去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克拉肯看着他，诺亚说出了跟他白天所说的一模一样的话：“我想，你也不喜欢浪费时间吧？”
杨烨再度被他们可怕的相似度所震撼。
克拉肯果然没有拒绝，挥动着几根触手，十秒内就完成了这一任务，将桌面清理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几盘刚刚杨烨爱吃的烤肉和蔬果甜点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诺亚看得微微一愣，再度看向杨烨，对着他友好的莞尔一笑。
“快点开始吧。”克拉肯皱眉催促。
诺亚则在心里讶异于“自己”竟还会有这样的一面，现在，他对这个“杨烨”越来越好奇了。
要不是为了带杨烨以“安全”的方式脱离，克拉肯根本就不想让这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杨烨面前。
烦死了！他为什么总要对杨烨抛媚眼？
可偏偏这却又是另一个“自己”，克拉肯心里即别扭又醋意横生，生怕杨烨真的被这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狐狸精给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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