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5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作者:是心动啊
更漏敲过三更,郡主府内一片寂静。

  颜卿欢身着夜行衣,悄无声息地穿过回廊。怀柔按照计划在院门口望风,手中紧握着一根木棍,指节都泛了白。

  月光被云层遮蔽,整个府邸沉浸在黑暗中。

  颜卿欢贴着墙壁前行,心跳如擂鼓。

  她在郡主府了如指掌,即便三年未归,肌骨仍记得每一条小径。

  书房外果然有守卫,但正如怀柔打探到的,那守卫每隔一刻钟就会打盹。

  颜卿欢躲在假山后,耐心等待。

  果然,不消片刻,守卫的脑袋就开始一点一点,最终靠在柱子上睡了过去。

  她猫着腰快速移动到书房窗下,从发间取出一根细簪,轻轻拨动窗栓。

  父亲曾教过她这些技巧,说是防身之用,没想到今日派上用场。

  窗栓无声滑开,颜卿欢轻盈地翻入室内,落地时几乎没有声响。

  书房内弥漫着陌生的熏香气息,完全掩盖了父亲生前喜欢的松墨香。

  颜卿欢强忍不适,借着窗外微弱的光亮开始搜寻。

  地契通常放在暗格或上锁的抽屉里,她先检查了书桌。

  抽屉上了锁,但这难不倒她。

  她又取下发簪,这次是另一头藏着细小的钥匙。这是徐嬷嬷当年给她的,能开府中大多数锁具。

  第一个抽屉里是些寻常账册,第二个装着几封书信。

  颜卿欢快速浏览,发现都是陆承安与一些朝中官员的往来,内容看似平常,但字里行间透着不寻常的熟稔。

  她将几封可疑的塞入袖中,继续翻找。

  第三个抽屉打开时,颜卿欢呼吸一滞——里面赫然是郡主府的地契!

  她迅速取出查看,确认无误后正要收起,突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她浑身一僵,迅速将地契塞回原处,闪身躲到书架后。

  门被推开,火折子亮起,陆承安的声音传来:

  没人,你看错了。

  另一个低沉的男声回道:属下确实看到人影闪过。

  陆承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这府里都是我的人,谁能进来?别疑神疑鬼的。

  颜卿欢屏住呼吸,透过书架缝隙看到陆承安和一个黑衣男子走进来。

  陆承安点燃了灯烛,那黑衣人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阴鸷。

  东西准备好了吗?黑衣人压低声音问道。

  陆承安走到书架前——正是颜卿欢藏身之处!

  她心跳几乎停止,拼命往阴影里缩了缩。所幸陆承安只是从架上取下一个卷轴。

  边防图副本已经绘好,陆承安展开卷轴,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地形和兵力部署,但原件还没找到。那老东西藏得太深。

  黑衣人冷笑:主子已经等不及了。西北战事一触即发,没有原件,我们如何取信于可汗?

  急什么,陆承安卷起图纸,颜卿欢刚回府,我总有办法撬开她的嘴。那丫头从小娇生惯养,吓唬几下就什么都说了。

  颜卿欢死死咬住下唇,才忍住惊呼。他们竟想用边防图通敌叛国!

  父亲一生忠烈,若知道自己的心血将落入敌手,以后还会被按上个通敌卖国的罪名遗臭万年,就算死了也不能瞑目!

  对了,黑衣人突然压低声音,逍遥王近日回京,似乎对颜家旧事很感兴趣。主子让你小心行事。

  陆承安脸色微变:傅慕阑?他和颜家有什么关系?

  不清楚。总之尽快找到原件,主子说,大事将成,不能有任何闪失。

  两人又低声交谈几句,黑衣人便告辞离去。陆承安吹灭蜡烛,也离开了书房。

  颜卿欢又等了一刻钟,确认安全后才从藏身处出来,双腿已经发麻。

  她必须拿到地契和边防图!

  借着月光,她再次打开抽屉,却发现地契已经不翼而飞——陆承安刚才取图纸时顺手拿走了!

  颜卿欢暗骂一声,转而搜寻边防图的线索。

  父亲若将如此重要的东西藏在书房,会放在哪里?

  她回忆着父亲的习惯,突然眼前一亮。

  父亲最爱的那幅《雪夜访友图》还挂在原处!

  她快步走过去,小心取下画框,果然在背面发现了一个暗袋。

  手指探入,触到一卷薄如蝉翼的绢布。

  正要取出,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什么人!

  颜卿欢心头大震,迅速将绢布塞入怀中,转身就要从窗口逃走。

  但已经晚了,门被猛地踹开,黑衣人去而复返,手中钢刀寒光凛凛!

  果然有老鼠!黑衣人狞笑着逼近,把东西交出来,留你全尸!

  颜卿欢后退几步,背抵墙壁,无路可逃。

  黑衣人挥刀劈来,她侧身闪避,衣袖被划开一道口子。

  对方武功高强,第二刀直奔她咽喉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窗外飞掠而入,剑光如电,格开了致命一击!

  “逍遥王?”黑衣人惊呼一声,明显乱了阵脚。

  傅慕阑一言不发,剑招凌厉如风,逼得黑衣人连连后退。

  几个回合下来,黑衣人已露败象,突然掷出一枚烟丸,趁烟雾弥漫逃之夭夭。

  傅慕阑没有追击,转身看向颜卿欢:受伤了?

  月光从窗口洒入,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颜卿欢第一次近距离看清这位传说中的逍遥王——剑眉星目,鼻若悬胆,一双眼睛在暗处依然亮如寒星。

  没有。她下意识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他,王爷为何在此?

  傅慕阑收剑入鞘,唇角微扬:路过。

  王爷的路过真是时候。“颜卿欢讽刺道,同时悄悄将怀中的绢布往里塞了塞。

  傅慕阑目光如炬,自然没有错过她的小动作:”郡主找到想要的东西了?“

  颜卿欢心头一跳:”我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

  陆承安很快会带人过来。“傅慕阑突然压低声音,”若想保住你怀里的东西,最好跟我走。

  远处果然传来嘈杂的人声和火把的光亮。颜卿欢咬了咬唇,权衡利弊后点头:带路。

  傅慕阑揽住她的腰,纵身跃出窗外。

  颜卿欢还来不及惊呼,就被带着腾空而起,几个起落间已远离书房区域,落在一处僻静的小院。

  这是……”颜卿欢环顾四周,认出这是府中最偏僻的听雨轩,常年无人居住。

  暂时安全。傅慕阑松开她,退后一步保持距离,郡主胆子不小,敢独自夜探虎穴。

  颜卿欢整理了一下衣衫,强自镇定:多谢王爷相助。不过这是颜家家事,不劳外人插手。

  傅慕阑轻笑一声:“通敌叛国也是家事?”

  颜卿欢瞳孔微缩:“你...都听到了?

  比你听到的更多。”傅慕阑神色凝重起来,“陆家不简单,背后牵扯的势力远超你想象。郡主若想活命,最好别再轻举妄动。”

  颜卿欢倔强地抬起头:“王爷是在命令我?”

  是忠告。傅慕阑目光深沉,你父亲颜老将军与我亦师亦友,我不愿看他唯一的血脉白白送死。

  提到父亲,颜卿欢眼眶一热,但很快压下情绪:那王爷认为我该怎么做?任由陆家霸占我府邸,谋害我性命?

  傅慕阑正要回答,远处突然传来怀柔的惊呼声。颜卿欢脸色大变:怀柔!

  你的丫鬟?傅慕阑皱眉,我去看看。

  不必!颜卿欢拦住他,我的事自己解决。今夜多谢王爷相助,但请不要再介入颜家事务。

  傅慕阑深深看她一眼:固执。说罢,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递给她,若有性命之危,捏碎此玉,自有人来助你。

  颜卿欢犹豫片刻,还是接过玉佩。入手温润,上面雕刻着精致的云纹。

  为什么帮我?她忍不住问道。

  傅慕阑已经转身欲走,闻言顿了顿:或许是因为,我讨厌看到明珠蒙尘。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夜色中。

  颜卿欢来不及细想这话的含义,匆忙将玉佩和绢布藏好,寻声去找怀柔。

  所幸怀柔只是被巡逻的守卫发现,盘问几句就放行了。

  主仆二人安全回到小院,关紧房门后,颜卿欢才长舒一口气。

  郡主,您没事吧?怀柔紧张地检查她全身,刚才府里突然戒严,说是进了贼……”

  我没事。颜卿欢取出怀中的绢布,小心展开——果然是父亲笔绘的边防图!

  每一个关隘、每一处驻军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这是……”

  父亲留下的边防图。颜卿欢低声道,陆承安想用它通敌叛国!

  怀柔倒吸一口冷气:天啊!那咱们得赶紧报官!

  不行。颜卿欢摇头,没有确凿证据,反会被倒打一耙。况且...她想起傅慕阑的警告,陆家背后势力不简单。

  那怎么办?

  颜卿欢沉思片刻,突然想起父亲的一位旧部就住在京城:明日你悄悄去请赵叔来,就说我想听听父亲年轻时的事迹。

  次日午后,一位鬓角微白的中年男子来到偏院。赵勇曾是颜老将军的副将,因伤退役后在京中闲居。

  见到颜卿欢,这位铁汉竟红了眼眶。

  小姐……”他声音哽咽,老将军当年对我有救命之恩,如今他远在边境,无召不得回京,我们也有数十年没见了,唉……”

  颜卿欢请赵勇坐下,亲手奉茶:赵叔,我请您来,是想问父亲在京城时可曾提起过边防图的事?

  赵勇神色一凛:小姐为何问这个?

  颜卿欢将昨夜所见简要告知,隐去了傅慕阑相助的部分。

  赵勇听完,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果然如此!他拍案而起,老将军临走前就怀疑朝中有人私通敌国,所以才将边防图藏起。没想到竟是陆家这个白眼狼!

  父亲……早就怀疑陆家?颜卿欢心头一震,那为何还让我嫁入陆家?

  赵勇叹息:只怪你们老一辈定下了婚约,你父亲也没办法。再加上陆家又伪装得极好。这门亲事……恐怕另有隐情。“

  颜卿欢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一直以为这场婚姻是父亲的安排,却不想可能是个陷阱!

  ”赵叔,边防图事关重大,我必须保护好它。“

  赵勇点头:”老将军曾说过,这图上标注了几处秘密通道和伏兵点,若落入敌手,西北防线将一溃千里!小姐务必妥善保管。

  正说着,院门突然被敲响。怀柔去应门,回来时脸色古怪:郡主,姑爷派人来说,明晚要为您举办接风宴,请了京中不少贵客……”

  颜卿欢冷笑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她转向赵勇,“赵叔,能否帮我一个忙?”

  三日后,接风宴如期举行。

  陆承安一副体贴夫君的模样,亲自来请颜卿欢赴宴。他特意打量了颜卿欢几眼,似乎在观察她是否察觉什么。

  颜卿欢装作浑然不觉,换上一袭素雅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簪——那是母亲所留,她特意从洛羽柔那里要回来的。

  “卿欢今日格外清丽。”陆承安假意称赞,“对了,逍遥王也送了贺礼来,说是给同宗郡主的见面礼。”

  颜卿欢心头一跳,面上不显:“王爷客气了。

  你与逍遥王相识?”陆承安试探道。

  “不过宗亲之谊罢了。”颜卿欢淡淡回应,“夫君似乎很在意?”

  陆承安干笑两声,不再多问。

  颜卿欢随他前往花厅,心中却已开始盘算——傅慕阑此举何意?

  而今晚的宴会,陆家又准备了什么惊喜等着她?

  无论如何,她已做好准备。父亲教导过,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接风宴这日,郡主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颜卿欢站在铜镜前,怀柔正为她系上最后一根丝带。

  “郡主,这样会不会太素了?”怀柔有些担忧地看着主子一袭淡青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花簪。

  颜卿欢唇角微扬:“恰到好处。”

  她从妆匣底层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几滴透明液体,轻轻抹在手腕和耳后。

  这是外祖父给的秘方,能解百毒,也能让寻常迷药失效。

  “走吧,该出场了。”她整了整衣袖,眼中闪过一丝锐光。

  花厅里已坐满了宾客。

  陆夫人高坐主位,一身绛紫色锦缎,满头珠翠,活像个暴发户。

  陆承安陪在一旁,正与几位官员谈笑风生。

  而洛羽柔——颜卿欢眯起眼睛——她竟坐在仅次于陆夫人的位置上,一袭粉衣娇艳欲滴,发间金钗步摇随着笑声叮当作响。

  那金钗也是母亲赠予她的嫁妆。

  颜卿欢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副温婉笑容,缓步走入花厅。

  刹那间,厅内安静了一瞬,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卿欢来啦。”陆老夫人笑容满面,却未起身,“快入座吧,就等你了。”

  陆承安走过来,虚扶着她向次席走去——本该是她的主座,如今却让给了洛羽柔。

  颜卿欢不动声色地坐下,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或同情或探究的目光。

  这位就是颜郡主?果然气质不凡……”

  可怜啊,父母远在边境,嫁妆还被夫家把持……”

  听说在西北守孝三年,回来发现府邸都易主了……”

  细碎的议论声传入耳中,颜卿欢恍若未闻,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茶水温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

  她假装擦拭嘴角,将茶水吐在帕子上。

  表妹。洛羽柔摇曳生姿地走过来,手中端着酒杯,“三年不见,姐姐敬你一杯。”

  颜卿欢起身相迎:“表姐客气了。”她接过酒杯,敏锐地注意到洛羽柔指甲缝里有些许白色粉末。

  就在两人酒杯相碰的瞬间,洛羽柔突然哎呀一声,整杯酒朝颜卿欢胸前泼来!

  电光火石间,颜卿欢早有准备般侧身一让,同时脚下不着痕迹地一勾——洛羽柔失去平衡,不仅酒水全洒在自己裙子上,整个人还向前扑去,重重摔在地上!

  表姐!颜卿欢惊呼一声,赶紧去扶,却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一脚踩住洛羽柔的裙摆。

  洛羽柔刚要起身,只听刺啦一声,她那昂贵的纱裙从腰间裂开一道大口子,露出里面的亵衣。

  满堂宾客哄然大笑,几位夫人赶紧用团扇掩面,却挡不住眼中的讥讽。

  你!洛羽柔涨红了脸,狼狈地爬起来,眼中满是怨毒。

  颜卿欢一脸无辜:“表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快回去更衣吧,天凉别冻着了。”说着解下自己的披风递过去,正好挡住洛羽柔破裂的衣裙。

  陆老夫人脸色铁青,重重放下酒杯:“羽柔身子不适,承安,你送她回去休息。”

  陆承安赶紧上前,扶着洛羽柔离席。两人经过颜卿欢身边时,洛羽柔压低声音道:“贱人,你给我等着!”

  颜卿欢回以甜笑:“表姐走好。”

  这场闹剧过后,宴会气氛微妙起来。陆老夫人强打精神,命人上菜。

  一道道珍馐美味端上来,颜卿欢却只挑最普通的菜式浅尝辄止——那些特意为她准备的佳肴,谁知道里面加了什么料?

  “听闻颜郡主琴艺超群。”席间一位夫人突然说道,“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聆听?”

  陆老夫人笑容一僵:“卿欢旅途劳顿,改日吧。”

  颜卿欢却已盈盈起身:“既然诸位不嫌弃,卿欢愿献丑一曲。”

  她早有准备。

  今日若不展示实力,这些人还以为她是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

  丫鬟搬来古琴,颜卿欢端坐琴前,指尖轻抚琴弦。

  这是母亲的遗物,幸好陆家人不识货,只当是普通古琴丢在库房角落,被她找了回来。

  第一个音符流泻而出,整个花厅瞬间安静下来。

  那是一首《广陵散》,相传为嵇康临刑前所作,金戈铁马,慷慨激昂。

  颜卿欢的指尖在琴弦上飞舞,时而如清泉叮咚,时而似惊雷炸响,将这首千古绝唱演绎得淋漓尽致。

  宾客们听得如痴如醉,就连陆老夫人都露出惊讶之色。

  曲至高潮处,颜卿欢突然变调,融入了一段西北民谣——那是父亲教她的战歌,雄浑悲壮,令人热血沸腾。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满堂寂静,随即爆发出热烈掌声。

  “妙哉!妙哉!”一位白发老者激动地站起来,“老朽活了大半辈子,从未听过如此精湛的琴艺!”

  其他宾客也纷纷赞叹,看向颜卿欢的眼神已从同情变为敬佩。

  陆夫人脸色越发难看,而刚回到席间的陆承安更是神色复杂。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管家匆匆跑进来,结结巴巴地禀报:“夫人,逍遥王殿下到访!”

  满座哗然。

  陆夫人慌忙起身,还未迎出去,傅慕阑已大步走入花厅。

  他一袭墨蓝色锦袍,玉冠束发,整个人如出鞘利剑般锋芒毕露,却又带着浑然天成的贵气。

  本王路过贵府,听闻有雅乐传出,不请自来,还望见谅。傅慕阑声音清冷,目光却直直落在颜卿欢身上。

  陆承安赶紧上前行礼: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

  傅慕阑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向颜卿欢:郡主的琴艺,比三年前更精进了。

  颜卿欢心头一跳——三年前她根本没见过傅慕阑,何来听他评价琴艺之说?

  但她很快会意,这是傅慕阑在帮她造势。

  王爷谬赞了。她福身一礼,故作熟稔的回应。

  这番互动让在场众人面面相觑。逍遥王何时与颜郡主如此熟识?

  陆承安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傅慕阑被请到上座,陆老夫人殷勤招待,他却兴致缺缺。

  酒过三巡,陆承安为了挽回颜面,起身吟诵了一首自创诗词,满座宾客不管懂不懂都连声称赞。

  好诗!好诗!陆公子大才!

  傅慕阑突然冷笑一声:确实‘好诗’,与《南华诗抄》第三百二十四页所载一字不差。

  满堂寂静。

  陆承安脸色刷地变白:王、王爷何出此言……”

  怎么,陆公子要本王取来原书对证?傅慕阑把玩着酒杯,眼神锐利如刀。

  陆承安额头渗出冷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宾客们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有人已经开始窃笑。

  颜卿欢适时开口:夫君公务繁忙,一时记混也是有的。这话看似解围,实则坐实了抄袭之事。

  陆夫人见儿子难堪,突然拍案而起:颜卿欢!你身为有夫之妇,公然与外男眉来眼去,成何体统!

  这一指责来得突然,满座哗然。颜卿欢却不慌不忙,反而微微一笑:婆母此言差矣。儿媳与逍遥王不过宗亲之谊,何来‘眉来眼去’?倒是……”她故意欲言又止。

  倒是什么?陆夫人咄咄逼人。

  颜卿欢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轻轻展开:儿媳昨日在花园拾得此物,上面绣着表姐的闺名,却沾染了夫君常用的沉水香。不知是何缘故?

  那帕子正是洛羽柔的贴身之物,上面还绣着缠绵的诗句。

  宾客们顿时议论纷纷,谁还看不出其中猫腻?

  洛羽柔面如死灰,陆承安更是恼羞成怒:颜卿欢!你竟敢污蔑我!

  污蔑?颜卿欢故作惊讶,那夫君解释一下,为何你的香会沾在表姐的贴身帕子上?

  陆承安语塞,陆夫人见状,突然抄起茶杯朝颜卿欢砸来:贱人!我陆家容不得你这等不孝媳妇!

  颜卿欢早有防备,侧身避开,茶杯砸在地上粉碎。

  这一举动彻底撕破了脸,宾客们纷纷起身,宴会乱作一团。

  傅慕阑冷眼旁观,此时才缓缓起身:“陆夫人好大的火气。”短短一句话,却让陆夫人如坠冰窟,不敢再动。

  “今日多谢款待。”傅慕阑向颜卿欢微微颔首,随即大步离去,经过陆承安身边时,低声道,“好自为之。”

  这场闹剧般的接风宴就此草草收场。

  宾客们带着满肚子八卦匆匆告辞,可以想见明日京城会传出怎样的流言。

  回到小院,颜卿欢终于卸下伪装,长舒一口气。怀柔赶紧端来热茶:郡主今日太厉害了!看那洛羽柔的脸,跟调色盘似的!

  颜卿欢揉了揉太阳穴:只是小胜一局罢了。“她拿出从账房偷偷抄录的账目,”你看看这个。“

  怀柔接过一看,惊得瞪大眼睛:”他们竟挪用了这么多!

  郡主府三年的收入,大半进了陆家口袋。“颜卿欢冷笑,”剩下的也被挥霍一空。今日宴会花费,用的还是我的嫁妆钱!

  太无耻了!怀柔气的发抖,郡主,咱们得告官!

  颜卿欢摇头:光凭这些不够。陆家在朝中有人,寻常官司奈何不了他们。她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得找到更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们不仅贪墨,还意图叛国。

  想到边防图,颜卿欢从暗格中取出那卷绢布,小心查看。

  父亲绘制得极为精细,每一处关隘、驻军都清晰标注,甚至还有几条秘密通道。

  这样的图纸若落入敌手,后果不堪设想。

  “郡主,接下来怎么办?”怀柔忧心忡忡地问。

  颜卿欢卷好图纸,眼中闪过决然之色:“明日开始,我要逐步接管府中事务。先从账房下手。”

  她取出一张名单,上面列着府中旧仆的名字:“你悄悄联系这些人,告诉他们,郡主回来了,愿意回来的,我既往不咎。”

  怀柔点头应下,又想起什么:“对了,逍遥王今日为何帮您?”

  颜卿欢手指一顿,想起傅慕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说与父亲亦师亦友,却为何对她如此关注?那枚云纹玉佩此刻正贴在她心口,微微发烫。

  “不管他有何目的,目前对我们有利。”颜卿欢轻声道,“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夜深了,颜卿欢却毫无睡意。

  她站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株孤零零的梅树。

  今日虽小胜,但战争才刚刚开始。陆家不会善罢甘休,而她,必须比他们更狠、更决绝。

  远处传来更鼓声,三更天了。颜卿欢不知道的是,此刻郡主府墙外,一道黑影静静伫立,目光所向,正是她亮着灯的窗口。

  傅慕阑望着那一点灯火,嘴角微扬:“果然不是笼中雀。”他转身融入夜色,留下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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