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新帝初诏 作者:姒锦 →、、、、、、、、、、、、、、、、、、、、、、、、、 三日后,皇宫丧钟长鸣,一声叠一声…… 穿朱墙、破晨雾,漫遍上京的街巷坊市。 崇昭帝龙驭上宾,留下遗诏公告四海—— 诏书中,皇帝深切忏悔己过,上书“朕之昏聩,致忠良蒙冤,将士喋血,愧对祖宗江山,更负天下万民……” 并下明旨,传位于太子李肇。 帝王大丧,朝野举哀…… 紫宸殿里白帷垂落,白烛长明,香火不绝。 李肇一身孝服,在先帝灵前即位,定年号为“永靖”——寓意永息兵戈,四海靖安。 登基大典因逢国丧,减了卤簿仪仗,但仍庄重非凡。 新帝衮服加身,在文武百官山呼万岁的浪潮中,一步步走上御阶,坐上那至高无上的龙椅,接受大殿内外的百官朝拜。 没有人质疑,没有人反抗。 他从血与火中走来,踏着父兄的失败与尸骸,终于牢牢握住了这九重宫阙的最高权柄—— 定鼎天下,不过旦夕之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浪如潮,漫过金殿。 李肇黑眸沉静,目光扫过丹陛之下垂首的文武百官,年轻英俊的脸上不见喜怒,气度不怒而威,仿佛他生来就属于这个地方。 “众卿平身。” 声落殿寂,只余衣料摩擦的细响…… 李肇指尖微蜷,喉间轻滚—— 尘埃终于落定了。 接下来,便是清算旧账、稳固朝纲。 头一桩棘手的,便是端王李桓。 他在紫宸殿兵败被擒,论罪当诛。 但他是皇子,是嫡亲的兄弟。新帝杀他,难免落个刻薄寡恩、戕害手足的骂名。不杀他,又恐遗祸将来,寒了追随者的心。 为此,朝堂上争论不休。 以戚明扬为首的寒门新贵,力主依律处死,以儆效尤。而卢克符等世家老臣,则以天家骨肉、不宜见血为由,恳请从轻发落。 谢皇太后在先帝驾崩后,大病一场,精神不济。 这日却强撑病体,与李肇闭门谈了一个时辰,末了,又独自去见薛绥。随行的,还有端王妃薛氏与李桓的幼女阿宁。 薛绥与她们谈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但很快宫中便有风言传出,说谢太后和端王妃哭求薛妃,望请饶李桓一命。 是日黄昏,李肇处理完政务,才往披芳阁去。 殿内未点烛火,暮色穿窗而入,将薛绥的身影,拉得尤为沉寂。 “母后今日来了?”李肇问。 薛绥正在窗前修剪一枝晚香玉。 闻声,她手中银剪稍顿,扭头嗯了一声。 “要我劝劝陛下,宽宥端王。” 李肇走到她身侧,看着那截花枝落入青瓷瓶中,“你心里如何想?你若开口,朕便留他一条活路……” “陛下多虑了。”她语气平静,“我不是心软之人。” 李肇眸色微深:“你当真要看着他死?” “他本就该死。”薛绥放下银剪,抬眼看来,目光清冽如水,“母后临走,还攥着我的手说,李家的血已经流得够多了,别让陛下把事做得太绝……杀了端王,京中宗室定会慌乱,说不定还会借‘天子残杀兄弟’大做文章……” 稍顿一下,她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残枝,一把捏碎丢弃在纸篓里。 “陛下断不可姑息养奸。不仅要杀李桓,还要杀得干净彻底,端王府上上下下,凡牵涉逆事者,一个都不要留……” 李肇盯着她的眼睛,半晌才勾了勾唇。 “好,朕知你心意了。” 当夜,御书房烛火亮了一宿。 李肇独坐案前。 窗外清风卷起残星微光,落在空白的诏纸上。 天明时,他才似嘲似叹的低笑一声。 平安还是太了解他了…… 李肇提笔蘸墨,挥毫批下。 “端王李桓削除爵位,废为庶人,圈禁于宗正寺别院,非死不得出。” 后世的史书上,称这一笔为“永靖初年第一诏”。 短短二十一个字,便将曾经权倾朝野,深受圣恩的端王李桓,从宗室玉牒里彻底抹了去。 至于淳王李佥,心性单纯懦弱,从未参与朝堂争斗,李肇便赐予厚赏,增其食邑,允其安心做个富贵闲王。 被圈禁的魏王李炎、瑞和郡主等人,也没有因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而获释,依旧被严加看管,不得与外界通消息。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远在滇州的贤王李劭。 闻讯后,他即刻上奏恳请赴京奔丧,呈表称臣,言辞恭顺恳切,并自请削减王府护卫,交还兵符,以示绝无二心。 李肇准其上京,厚赏安抚之余,将其麾下部分将领调任换防,并按当日滇州许诺,令他永镇滇南,总督军政,既给了他体面,也断了他夺权的可能…… 安顿好先皇帝的丧仪与宗室事务,新帝便接连颁发新政,展现出与其父截然不同的治国之风。 对内整顿吏治,对外怀柔安边。裁撤六部冗余官员,凡贪腐银两者,无论品级高低,一律交大理寺查办。同时,朝廷正式履行对云岭三十六寨的承诺,开放互市,并册封哈赤为头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连串举措,雷厉风行,直指积弊,且一律由新帝乾纲独断,无人置喙。 朝野间的暗流,渐渐平息下来。 忙过登基初期的繁杂政务,便有老臣按捺不住,在朝会上提及后宫虚悬、当选妃纳嫔以延皇嗣云云。 李肇听罢,只淡淡一句“朕自有分寸”,随即话锋一转,就提出要册立薛绥为后。 朝臣虽有些嘀咕薛氏的出身,却无人敢驳。 连先帝驾崩当日大婚都拦不住,谁又敢拦他立后? 然而,披芳阁内,薛绥却拒绝了。 “再等等吧。”她轻声道,目光落在窗外刚刚盛放的春花上,“陛下与我都孝期未过,此时再举行封后大典,太过张扬……于礼制不合,于民心亦不安。” 李肇看着她沉静的侧脸,知她心结未解,沉默片刻,终是颔首叹笑。 “依你。都依你……” 薛绥抬眼看他,语气平静:“后宫虚设,终非长久之计。陛下是否考虑……” 李肇哼声,打断她:“平安是在劝孤顺应那些老臣,广纳后宫,充掖庭、选妃嫔?” 薛绥垂下眼帘。 “历来帝王,皆是如此,不是吗?” “朕不一样。你也不一样。”李肇握住她的手,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目光灼灼,“朕说过,此生唯你一人。不是戏言。” 薛绥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终是没有再说话。 又过月余,已是入夏。 旧陵沼昭雪天下的祭祀大典,定于忠烈祠前举行。 这一日,天色湛蓝,阳光和煦。 忠烈祠前,百官按品阶肃立,黑压压一片,鸦雀无声。 祠内,牌位密密麻麻地整齐排列,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冤屈与悲壮。 陆经立在最前面,看到新帝御驾到来,连忙率百官跪迎。 李肇一身朝服穿戴整齐,以示哀敬。 薛绥随行在他身侧,只着一件素净庄重的玄色深衣,头发松松绾起,除一枚黄杨木簪外别无饰物,眉目间洗尽铅华,清冷卓绝,更显美艳逼人。 李肇行至祠前,望着那望不到尽头的牌位,亲自上香祭奠,三揖至地,方沉声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诸位将士,忠魂不远。今日,朕与大梁朝廷,终于还了你们一个清白。尔等赤胆忠心,天地可鉴,却蒙冤数十载,是朝廷之失,是李氏之过。朕在此立誓,大梁必以此为鉴,清明政事,善待功臣,绝不令忠魂再泣于九泉之下。尔等家眷,朝廷必善加抚恤,免赋税,厚赏赐,不令英烈寒心。今日之后,尔等将名刻青史,享万世香火——” 他声音沉痛而有力,回荡在祠堂内外。 不少遗属闻言,都忍不住掩面低泣…… 压抑了三十多年的悲恸与委屈,在这一刻终于得以释放。 呜咽声随风散开,是悲伤,也是痛快。 “陛下……”来福躬身递上另一炷香。 李肇并未接过,而是转身,看向薛绥。 薛绥缓步上前,接过香,立于万千牌位与百官之前。 暖阳洒在她身上,仿佛镀上一层光晕。 她目光澄澈,缓缓开口。 “我,薛绥,今日站在此地,非以皇妃之名,而是以旧陵沼幸存者的身份,为我二十万同泽,正名立誓,告慰亡灵。” 她恭敬三拜,将香插入炉中。 “……沉冤数十载,白骨蔽原野。血泪终得雪,忠魂可安眠。今日昭雪,告慰亡者,以求生生不息,天下长安。” 青烟袅袅升起,盘旋而上。 她掷地有声,对着无数忠魂牌位,深深一揖。 山风吹起她的衣袂发梢,身影单薄却坚定决然。 这一刻,她不是依傍帝王的女子,而是洗刷冤屈、挺身而出的昭雪者。 李肇在一旁看着,目光深沉,低声道:“节哀。” 薛绥微微颔首,没有多话。 他们之间,早已不用虚礼。 李肇也知她不需宽慰,亦不必庇护。她不是需要藏于深宫的娇花,而是可以与他并肩而立的乔木…… 这样的女子,怎能困于深宫方寸之地,与他人共夫? 典礼在庄重肃穆的气氛中结束。 回宫的銮驾上,李肇握住薛绥微凉的手:“累了?” 薛绥摇摇头,靠在他肩头,轻声道:“只是觉得,走了很远的路,才到这里。” 她一路走来,几经生死,闯过无数险关,终于达成所愿…… 只可惜,公道虽还,故人已逝。 这代价,终究太过沉重。 李肇揽住她的肩膀,低声细语。 “以后的路,我陪你走。” 薛绥没有回答,只是闭上了眼睛,任由他将自己深深揽入怀里。 情丝蛊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师兄师姐们也是下落不明。那些恩怨情仇,真的能随着一纸昭雪诏书,而烟消云散吗? 銮驾碾过扬尘的官道,向着巍峨的城门缓缓行去。 远处的山坡上,榆林里新芽初绽,一道身影默然凝视渐行远去的皇帝仪仗,目光沉静如井,久久未动。 一缕轻风拂来,吹起他素白的衣角,如孤鹤临风,满是寂寥…… 李肇:各位读友对朕的大婚,还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