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西行
過去的一個月裏方鳴的經歷真是起起落落,隨着更多僱工和鹽鍋的送來,鹽場的產出也逐步增加到每日三十蒲式耳左右,可是還沒等方鳴笑出來,一場自然界的大風暴就襲來了,好在方鳴從那幾日的異常悶熱和自制的髮絲氣壓計上已經有所預見,鹽場的損失主要就是池子裏的滷水,全被雨水衝成了淡水,不得不停工幾天。
曬架上的草捆風暴前全被他下令拖進池水中,風暴過去除了又要向沃爾克借人恢復,值錢的設備倒是幾乎沒有損壞。
從費城和巴爾的摩送來的煤數量遠不足使用,沃爾克幫着派人去馬里蘭和賓州的鄉村放話,只要農夫們自己送木柴過來,一車硬柴可以換到半蒲式耳上好精鹽,於是送柴的馬車每日裏在道路上絡繹不絕,這才把燃料危機渡過去。
雖說森林已經被燒荒和砍伐破壞很多,但木頭對紅脖子們來說還是不花錢的玩意,只要花點力氣幾分鐘伐倒一棵樹,木柴夠自家燒上幾天都用不完,這是舊大陸的貴族們才能享受到的好處。
等到方鳴搭着運鹽船回到巴爾的摩卻從尤金口中聽到了一個意外的消息,南方弗吉尼亞州也有人制鹽,聽起來製鹽條件還不錯,甚至不像方鳴這樣動不動受惡劣天氣的影響,這叫方鳴的心裏邊也蠢蠢欲動了。
於是他打算去傳說中的弗吉尼亞鹽沼走一遭,就算今年買不成地,明年總不會錯過吧。
他把想法告訴尤金卻被極力勸阻,尤金告訴他這真的不是那麼容易的事,要去的西弗吉尼亞那邊真正開發不到二十年,在馬里蘭人們生活的很安寧,有錢的人匪徒搶不下,沒錢的人除了糧食和牲口匪徒也沒有別的可搶,然而牲口有記號糧食笨重不值錢,真沒有值得他們惦記的,還是老實去打工吧,西弗吉尼亞那邊就不一樣了,什麼東西都稀缺,哪怕是你身上的破衣服對他們也是十分有價值的東西。
方鳴聽他這麼說正要歇了念頭,不想他卻又說,“等到我這裏準備好一批新印花布,就僱上人和你一起去那邊看看,那幫該死的奸商!”
原來尤金作坊裏印花速度奇快的祕密不知怎地還是被傳了出去,本地商人們一致聯手要他降價,問題是光尤金降價並不公平,商人販去外地會降價嗎,商人們又商議要求他限量生產,自然也被他拒絕了。
眼下巴爾的摩跟費城的紡織品商人們都停止出售給他白布和收購印花布,光賣存貨給西班牙人只出不進無法長久,尤金自認爲也是一個商人,就有了自己去南方代加工銷售的想法。
這事方鳴其實才是老闆,他這麼上心倒讓方鳴不好說什麼,想了半晌才問道:“倒底他們想得到什麼?其實只要與北方那些棉紡織廠聯繫上,最多兩個月就能解決原料問題。如果我們自己招募推銷員去裁縫那裏推銷,或者去小鎮上叫賣,所費太多收穫無幾,只是我這邊暫時債務問題沒有解決,要不然根本不用理會他們。”
“怪就怪在他們提的條件越來越離譜,對他們自己也沒有明顯的好處,”尤金神色不悅。
“他們是衝着我來的吧,這些都是試探,如果去找帕特森可能會有些用,他在航運界應該有些勢力,只要商人還想運輸貨物,就要顧忌他的意見,但……”,方鳴停頓了一瞬,“如果這跟帕特森有關,那麼就算我們能從北方購買到棉布事情也不會解決。算了,他們沒有一上來就將軍,我們也不用那麼緊張,等從西弗吉尼亞回來再說吧”
“我還是給我在北方的一個朋友寫封信,不管怎麼說試一試,我寄幾塊花布給他做樣品,讓他替我聯繫一批棉布過來。”尤金說道。“那我給沃爾克也寫一封,讓他有空去鹽場坐坐,幫助傑弗裏看着點經營吧,”方鳴嘆氣,傑弗裏不識字真是麻煩呢。
出發前準備的時間裏方鳴發現尤金最後還是把茜草買下了,乾脆也配製了一桶紅色染料,除了雕刻幾塊硬木印版預備做套色印刷,還把螭虎圖案底版也做到了板框上。
這批紅色的螭虎紋白底棉布方鳴打算自用,所以只教了特雷弗拓包的使用跟製作,臨行前兩天還關照尤金簽署文件解放特雷弗的奴隸身份,這樣他代管印染作坊就沒有法律障礙了。
帶上大批的鹽和布,十個人的車隊就出發了,方鳴的目的地名叫大水牛鹽沼,需要從弗吉尼亞的布萊克斯堡附近經過坎伯蘭隘口,穿越阿拉巴契亞山脈,這麼走才能到達那裏。
說到西進,阿拉巴契亞山脈不得不提,這條山脈全長兩千多公里,自北向南橫亙在美國東部大地上,從馬里蘭與賓夕法尼亞交界那一段往南被稱爲藍嶺山脈,地勢高峻,海拔雖然沒有喜馬拉雅那麼高,卻也有海拔兩千多米的山峯,正好嚴嚴實實的阻斷了東部沿海西去的道路,人能走,馬也勉強能走,可是馬車卻走不了。
但天無絕人之路,在這道牆一樣的山脈上三億三千萬年前落下一顆小行星(美國這地理風水挺愛招小行星的,本書寫到現在第三顆了),正好砸出了一道相對容易通過的缺口,這就是美國人西進拓荒的重要通道坎伯蘭隘口。
對美國地理的瞭解只限於幾個重要城市和大部分州的位置,方鳴對這個坎伯蘭隘口也是糊里糊塗,反正尤金找的嚮導說距離巴爾的摩兩百多英里路程,英里,那就是三百多公里路啊,這距離真是遠得沒朋友,不過方鳴到美國兩個來月已經開始習慣了。
一行人路上少不得風餐露宿,好在弗吉尼亞的開發歷史比馬里蘭更早,大部分路程道路都被車馬踏得硬硬的好走不少。
五天後車隊來到一個叫羅阿諾克的地方,這一路上他們已經遇到許多馬車,都是準備西去拓荒的移民,在村民的指點下在河邊找到一塊平地宿營。
車伕忙着飲馬,尤金帶了一個護衛去村裏推銷花布,順便幫方鳴打聽弗吉尼亞的豆子。
中國大豆已經早於方鳴幾十年來到了美國的土地上,獨立戰爭前一個英國水手從英國把大豆種子帶到了更南邊的喬治亞殖民地*,據說弗吉尼亞也已經有農場種植這種豆子作爲飼料,在巴爾的摩聽說這個消息之後方鳴就上了心。
在美國人眼裏大豆只是飼料,在方鳴眼裏它可是寶貝,改善那一百英畝土地的肥力要靠它,製鹽時候有了它磨成豆漿可以代替雞蛋清,冬天裏找不到雞蛋的時候鹽場也能繼續去除雜質了。
方鳴坐下先在地圖上標記出今天的道路和地理,然後又拿出筆記本蘸着墨水寫起日記。
“什麼人在那?出來!”一個站在車頂上警戒的護衛突然大喊,同時做出瞄準的姿勢。
“幫幫我們,我們是友好的民族,早已停戰了,”一個說話腔調很奇怪的聲音回答道。
“出來,讓我看見你的臉,”護衛繼續大喊。
其他幾個護衛也把方鳴拖進馬車背後的空隙裏,舉槍警惕地望向外面,把他夾在中間,一個護衛輕聲對他說:“是印第安人,不用害怕,跟他們打交道我們都有豐富的經驗。”
“我們的同伴生了重病,他需要幫助,請不要開槍,我這就出來,”那個聲音繼續喊道。
“先別開槍,問問他,他的同伴生病是什麼樣子,”方鳴忽然對護衛說道。
*今天的美國大豆並不是源於這一次引進的最初品種,實際上美國從中國多次引進大豆良種,特別是20世紀20年代派往中國的種子間諜,蒐集了多種各自適宜不同氣候環境下的良種大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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