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速之客
要是盐价未变动的话,這堆盐偿還完今年的借款利息還能有剩余,安排三班生产的速度就是快呀,這還远未达到盐场的最大产能,方鸣一番计算之后得出结论,在夏季烈日、风车加上晒架的蒸发速度盐场有日产五六百吨盐的潜力,当然一切都是理想数字,风雨来临的时候北方的科德角盐场可以用木盖子把晒盐的水槽遮起来,自己這一大片就不要想了。
除非久晴之后故意在卤水池底结晶出一厚层盐以备万一,盐水重淡水轻暴雨時間不长浓卤水就還能存在,這個办法以后或许可以试试。
卧房外燃起了火堆,天黑前奴工突击搭起了一個小棚,四個切诺基人暂时被安置在那裡,方鸣不想把他们送去威尔逊种植园,沃尔克自然也不会提出這种邀請。
花马手裡端详着从盐锅底部撬下来的白色物质,掰下一小块放进嘴裡嚼几下又吐出来,他见過许多白人的神奇商品,但今天方鸣說的戏法還是让他迷惑了,几個人平时喜歡嘻哈打闹,今天也都静静地传看着這古怪的东西。
“我想這是美味盐的种子,那些熬盐的锅裡都有這样的种子,所以他种到苦盐裡边就能长出美味的盐,”熊爪用民族语言說道
“那這些白色蛋壳一样的是什么,我們亲眼看到突然从水裡冒出来的,”黑蛇摇头。
“种子萌芽结出坚果,這就是不能吃的坚果壳,”熊爪坚持說。
“除非是神灵的力量,一眨眼间种子变成果实,又一眨眼剥去果壳,如果他的神灵无所不能为什么不直接把盐交给他,我去找他问问,”花马站起身来,“你们小心警戒,我总有被人窥视的感觉。”
方鸣還沒有休息,他正看着邓纳姆指挥人熬盐,這三個雇工出师的時間還是太快了一些,他抽查的时候发现一些盐并不是那么纯净,好在颜色区别不大,些微味道不正顾客大概会怪罪到掺假奸商头上去,但想要长期生存下去,這些有异味的盐最好是最后一批。
“从大海那边来的兄弟,我有個难解的問題請教你,”花马手拿着那块白色的软石走了出来,他的英语其实比较流利。
果然来了,方鸣心裡偷笑,他们只要還有正常的好奇心就一定会问白天的事,光靠一点治病的功劳就想把人家几個大活人拴在自己身边那是不可能的,要么给出他们需要的,要么让他们想更多。
“其实你叫我西蒙就好了,我們去外边谈吧,”方鸣发现他說的是兄弟,相似的肤色让切诺基人有了亲近感。
“那么西蒙兄弟,你說要教我們做美味盐的办法,可是我們看见你放了苦水,再熬那盐就出来了,可是我們哪有苦水倒进去,這白色的又是什么?”
方鸣接過他手裡的白石抛起接住,问了他一個問題,“你们认为盐是什么?”
“盐是有咸味,人和鹿都必须吃的东西,”花马发现自己对盐的认识就只有這么一点点。
“如果我告诉你這块白色的石头也是盐,包括苦水也是一种盐,你能接受嗎?”
“不,怎么会!”花马有些不能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东西。
“怎么不会呢?有的盐不能吃,不能化在水裡罢了。你现在去盐灶边上抓几把烧過的灰烬,化在水裡,再来找我。”
方鸣尽力保持自己的神秘感,看着花马真的找了個盆抓起草木灰溶在裡边。
等他跑過来让他再找一個杯子把上面干净的清液倒进去,看他都做好了這才說道:“现在去锅裡舀一点苦卤拿過来,跟他们說是我让你做的。”
花马的脑子裡现在全被方鸣的命令占据了,一点沒有想自己在做什么。
等到他過来,方鸣让他摊开手心,先倒了一点草灰水在裡边,然后叫他再倒一滴苦卤上去,還是滚烫的东西,花马倒是沒敢多倒,可是看见手心裡的清水一眨眼又变成了白色,他一激动卤水晃了出来,烫得他怪叫一声连连甩手。
方鸣赶紧舀起冷水给他冲手,看他手沒事這才說道:“你也可以反着来,把苦卤倒在手上,再把草灰水倒上去。”
這次花马沒有敢试,迟疑地问,“手裡的水還是会变成白色?”
“沒错,你可以拿桶去海裡打点水来,把草灰水再慢慢滴在裡边,看是什么样子。”
刚才他那声怪叫把几個印第安人也吸引過来了,便让黑蛇去打了一点海水,等看到草灰水滴在海水裡立刻变出一圈圈的白色东西沉入桶底,几個人又叫了起来。“明白了吧,海裡有盐,木炭灰裡也有盐,野牛盐沼的苦盐裡有另一种盐,有的盐碰到一起就会变成其他不能化在水裡的盐,這就是你想知道的秘密!”
后来的三個人面面相觑,花马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却又始终差那么一丝,只是不停的把草灰水滴到海水裡,看着那白色的一圈圈漾开去。
“西蒙兄弟,你這么小怎么明白這些,”他忽然抬头看向方鸣。
還小嗎,初中三年级也会讲到硫酸钠和氯化钙反应变成硫酸钙了吧,十三岁呢是偏小了一点点。
“只是古老的族人总结的一些有用经验,你们如果想学我以后想起来可以慢慢的讲给你们听。”方鸣装出无所谓的样子,說起来這些知识其实平时還挺沒用的,沒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处。
“不是神灵的赐予?”花马问到個古怪的問題。
“当然和神沒有关系,都是前人的功劳,”方鸣指了指头。
“那你医治熊爪的方法是不是神赐的力量?”
“当然不是,谁把那和巫医联系起来别怪我翻脸,”方鸣這么說的时候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切诺基人的目光中却满是欣喜,和别人的神灵沒有关系就意味着他们也可以学习。
切诺基人是非常擅于学习的民族,他们用英文字母注音的办法发明了自己的字典,从而有了文字把经验和歷史一代代传下去,這在北美五百多個民族中是很少见的。
其实就算要改信别的宗教,他们也不会犹豫,歷史上的切诺基人受洗的非常多,连姓名也改成了白人的样子,生活风俗也完全白人化,第一批成为美国公民的印第安人也是切诺基人*,但结果切诺基人還是因为土地被赶进了保留地,留下一條死难近半族人的血泪之路,他们一路洒下的眼泪传說中变成了灌木丛裡盛开的一朵朵切诺基玫瑰。
“我要去休息了,你们也早点睡吧,”方鸣打了個哈欠,這阵子他确实太累了。
“他会教我們嗎?”火堆边黑蛇小心地问道。
“他什么也沒有要就把秘密告诉我們了,虽然我现在還是不知道他那苦水是怎么来的,”花马用战斧劈着一块木柴,心裡莫名的烦躁。
火堆边上一直蜷伏睡觉的猎狗突然立了起来,耳朵不停地抖动,张嘴就要吠叫,渡鸦的手及时抚上它的头颈,它仰起头喉咙裡呜呜两声又伏下去,渡鸦用手势朝着黑蛇比划了一阵。
“有人来了,還很多,刚才响声很重!”黑蛇小声的說。
“都装作睡觉,先进棚子裡去,”花马說道,把他的战斧别回腰裡伸了個懒腰,起身先走了进去。
无人照看的火堆渐渐暗淡下去,最后只剩下一堆红炭冒着青烟。
黑暗中的海滩上忽然爬上来十几條黑影,翻過礁石蹑手蹑脚的靠近了木棚,猛地发一声喊一齐冲了进去,对着地上的几條黑影轰轰轰地放了一排枪,接着拔出刀斧狠狠地剁了下去。
“停~,停,不对劲,怎么一点声音也沒有,”有人高喊了一声。
這才有人就着外边的火堆裡吹红陈炭点燃了一根火把照进来,地上的四條黑影原来只是盖着野牛皮的四捆芦苇。
不速之客们张大嘴正要叫喊,只听得嗖嗖连声,惨叫声连串响起,已有三四人中了箭。
“快灭掉火把!”慌乱中领头的人叫喊了一声,紧跟着一声惨号,他早已被黑暗中埋伏的射手盯上了,一开口就给自己招来了一箭。
箭矢破空声不绝,黑影们纷纷中箭,虽然切诺基人的燧石箭头只要运气不是太差并不致命,可那锯齿一样的箭头奔跑时在伤口裡滑动的滋味却很不好受。
黑暗中火枪刚发射過一轮,现在无人来得及装填,即使是在白天火枪装填的時間已经足够娴熟的印第安猎人射出十几只箭了。
“去抓住屋子裡的人,别管那些印第安鬼,”有人喊道,一群人顿时又冲出木棚,一個人上前一脚踩灭了地上的火把,随即就被射穿大腿栽倒在地。
弓弦声箭矢破空声忽然间都消失了,黑影们骂骂咧咧地忍着疼拔出身上的箭杆,领头的把箭杆拿近眼前却闻到一股烟火味,原来箭羽上都抹着草木灰遮掩白色鸟羽。
“狡诈的红鬼,冲进去,杀光他们!”他大吼道。
*在此时每個印第安民族都是以一個国家的地位与美国打交道的,所以才存在美国西部边疆的概念,白人移民西进就是彻头彻尾的侵略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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