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你们信不信俺?
于是他暗暗下定决心:等赚钱了,必须存一大窖茅台酒。
要知道八十年代初,茅台的出厂价格才七、八块钱,零售价也才十几块。
直到八六年之后,价格才渐渐飞起来,到了后来,飞天茅台就真正地飞到天上喽。
坐着公交车晃悠回旅社,服务员告知:小同志,有位记者同志正等着你呢。
刘青山连忙快步回了房间。
“您好,是顾姐吧,不好意思,叫您久等了。”
进屋后,刘青山露出一口白牙,主动伸出手招呼道。
眼前這位女记者: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一身合体的连衣裙,裙摆很长。
戴着一副眼镜,头发梳着几個并不惹眼的大波浪,很自然地披着,显出一种知性的美。
顾雅雅则打量着眼前這個稚气未脱的小青年:衣着很破旧,還带着补丁,但是很干净。
脸庞尚显稚嫩,却也眉清目秀的。嘴角微微翘着,眼睛很清澈,丝毫沒有那种她见多了的蒙昧或者轻狂。
给她的感觉呢,這是一個很特别的男孩子。
怎么說呢,有点像……像从玻璃窗照射进屋子裡的阳光,使人很舒服的那种感觉。
“沒关系,我也刚到不久!”
握手寒暄之后,采访就正式开始。
顾雅雅坐在桌旁,拿着笔记本和钢笔,率先发问道:“听說你的英语很好,可以用英语介绍一下你自己嗎?”
刘青山翘翘嘴角:大姐姐這是不太相信自己呢。
行啊,那就介绍下呗,毫无难度可言。
“我叫刘青山,是来自……”
“稍等,你說的太快了,我,我沒记下来。”
顾雅雅用钢笔的尾端,把几丝垂下来的头发整理到耳后,借以掩饰一下内心的小尴尬。
记者都会速记,眼下当然不是笔头子沒跟上,而是耳朵沒跟上。
她的英语水平一般,可是对面的少年呢,却說得太流利了。哗哗哗就跟倒水似的,叫人怎么跟得上嘛?
“顾姐,還是用咱们的家乡话吧,俺感觉更亲切。”刘青山当然清楚問題所在,就主动递過去一個台阶。
顾雅雅此刻哪裡還有考校的心思,微笑着点点头,然后,两個人有问有答,聊了起来。
作为省报的知名记者,顾雅雅当然采访過不少人,甚至,其中有不少大人物。
可是沒有哪一次,像今天這么愉快。
這個少年說话很风趣,好几次都把她逗得笑了。
刘青山不着痕迹地把控着采访的节奏,轻松随意间,就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从小就发奋学习外语,然后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的正面形象。
尤其强调了,对待外宾,要有礼有节,不卑不亢,不要失了中国人的骨气。
听到后面,顾雅雅差点都忍不住想要鼓掌了,不過出于记者的严谨,她明天早上,還要去公园那边的早市,再进行一下补充采访。
当然,后续還要采访另一位当事人,也就是那位托马斯先生。
這個时代,人们做事情都是很严谨的,记者尤其如此。
当当当,有人敲门。
其实,门一直都是敞开着的,刘青山坐在床上,脸对着门,都看到刚子贼头贼脑的,在门口转悠半天了。
一声“請进”之后,刘全刚进了屋。即便是他這种时髦青年,面对记者,也有点紧张。
明显深吸一口气之后,他這才說道:“那啥……记者同志,我当时也在场,可不可以采访采访我啊?”
這种蹭采访的,顾雅雅见多了,应付起来,自然驾轻就熟。
几句话,就把刚子說得眉开眼笑。這家伙還主动邀請顾雅雅一起,去看看他這位小兄弟,教他们跳太空步,然后晚上一起吃饭。
顾雅雅扭头望着刘青山,大眼睛眨了眨,充满好奇地问道:“瞧不出来嘛,你還有舞蹈天赋啊?”
什么太空步啊,她這個见闻广博的记者,都沒听過呢。
“兴趣,纯粹是個人兴趣。”刘青山可不想被扣上崇洋媚外的帽子。
要知道,這两年,虽然风气好了一些,不再帽子满天飞,可是,小心无大错。
本来采访也结束,顾雅雅就站起身,主动跟刘青山握了握手,态度比刚见面的时候,可亲近了许多。
“大记者,再见。”刘全刚也腆着脸,跟人家握握手。
顾雅雅告辞而去,回报社的路上,她心裡暗暗嘀咕:我要是有這么一個勤奋好学,才华横溢的亲弟弟该多好……
下午剩下的時間,刘青山都花在教跳舞上面。
今天只有飞哥和刘全刚,以及小美在场,刘青山也轻松不少。
听刚子說,飞哥真名叫做吴建军,不用說,肯定是八一建军节那天出生的。
在這個年代,有许多极具时代特色的名字:建国,建军,文革,卫红等等,都带着属于這個时代的烙印呢!
晚上,众人就在附近找了一家馆子,点完酒菜,刘青山抢先付账,却被飞哥给拦了下来。
他甩了甩飘逸的长发,朗声說道:“嗨,到哥哥的地头儿上,怎么能叫你掏钱呢。”
刘全刚则嘿嘿笑了两声,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道:“飞哥,青山兄弟现在是大户,早上卖了几盆花,整整三槽子呢。”
槽子是当地的土话,一槽子就是一千块。
看到飞哥也一脸震惊,就继续說道:“而且,他還救了個老外,都有记者過来采访了。”
“我跟你說,咱们這個小兄弟,厉害着呢!”
飞哥也忍不住重新审视一下刘青山,嘴裡有点不大熟练地說了一句:“可以啊,酷毙了!”
不過呢,他還是沒叫刘青山付账,而是推脱說:等以后去刘青山那边玩的时候,再让他安排。
省了饭钱的刘青山也沒含糊,将准备好的两條大前门,给了飞哥和刘全刚。這一次,飞哥沒有拒绝。
席间,众人约好了明天早上碰头,带老爷子去看病
有熟人就是好办事!
刘青山心裡又是激动又是感激,他觉得飞哥和刘全刚挺够朋友的。
吃完了饭,飞哥拿着牙签慢慢剔牙,嘴裡叮嘱刘青山道:“青山兄弟,带那么多钱呢,最好就不要在旅店住了,城裡有亲戚沒?”
刘全刚也点了点头:“這两年也真邪性啦,越来越不太平呢,亡命之徒也多了,有些大案子,就跟喷泉似的,呼呼往外冒。”
听了這话,刘青山心裡猛得一动,回想起来一件大事:八三年啊,严打要开始啦!.
严打,就是八三年,留给人们最深的烙印。
雷霆之下,谁能阻挡?
记得严打应该是从八月份开始的,现在是七月份,也就是下個月的事儿。
目光扫了扫周围,并沒有其他顾客,刘青山便把上身前倾,压低声音:“两位哥哥,你们信不信俺?”
“信啊,青山你這么有能耐,咱们怎么不信呢!”
刘全刚现在都快搞盲目崇拜了,飞哥也重重点了点头。
“那就好,俺觉得呢,社会肯定不能一直這么乱,上面肯定要来個狠的整治整治!”
刘青山攥紧拳头,向前怼了下。
刚子也正倾着身子细听呢,顿时吓了一跳,脑袋使劲往后一仰,结果连人带椅子,全都向后摔去,发出砰的一声。
刘青山赶紧上去,把他给拉起来。然后就听刚子嘴裡嘟囔着:“那跟咱们有啥关系,跳舞還有错啊?”
嗨,還真别這么說,刘青山记得,当时有一位挺有名的男演员,就是召集一帮青年男女在家唱唱歌,跳跳舞。
结果跳着跳着,就跳到监狱裡面了。
后来好像還出了一些什么铁窗泪之类的磁带,唱遍大街小巷,好像人人都是劳改犯似的。
于是他又低声问了一句:“两位哥哥,你们沒干過啥出格的事儿吧?”
“沒有沒有!”
见俩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刘青山這才稍稍安心。
吴建军叼上一根烟,抽了几口:“青山,你這消息是什么来路?”
刘青山不吭声,而是竖起一根食指,朝上指了指。
原来如此,吴建军明白了。
人家上边肯定有路子,否则,一個山村少年,谁会說英语,谁会跳国外刚流行的舞蹈?
這样一来,对刘青山的话,就必须重视。
他掐灭烟头說道:“嗯,小心无大错,這段時間,刚子你也消停点。明天把這身行头赶紧换喽,好好上班,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網的。”
刚子撇撇嘴,显然有点沒上心,低头跟小美把脑袋扎在一起,叽叽咯咯地腻歪着。
刘青山则郑重地說:“建军哥,俺和爷爷进城看病,人生地不熟的,遇到刚子哥和你這样的热心人帮忙,感谢的话,俺也不想多說了。”
“我只想提醒一下你们,如今上面政策好了,咱们国家马上就要飞速发展,要是不学习,跟不上时代,肯定会被越甩越远。”
吴建军瞥了一眼過来,目光很是欣赏:别看這個小兄弟年龄不大,可是,眼界宽,胸襟大,将来,肯定是個做大事的。
再想想自己,吴建军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上学那些年,赶上特殊时期,也沒正经学习,现在想学都晚喽。”
“不晚,一点都不晚!”
刘青山又往前凑了凑:“我听說,上面有意要跟老毛子那边通商呢,這可是巨大的商机啊。”
“真的嗎?”
吴建军也不由得激动起来,他也不是個安分的主儿,要是能有赚钱的买卖,他真想试试呢。
“所以咱们也不用别的,這两年,争取把毛子话学明白了,到时候边贸开,财源滚滚来,遍地都是黄金,就看你有沒有本事捡了。”
刘青山笑着說道。
他是真的感激吴建军为老爷子的事儿帮忙,所以,不介意给他指点一條明路。
“学,必须学,刚子,你们也得跟着一块学!”
“学啥?学跳舞啊,走,我知道有個跳舞的夜场!”
刚子听了半截话,顿时一脸兴奋地站起来,然后就被吴建军赏了一個爆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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