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被獵殺的獵人
這被稱爲“七罪之顱”的咒物表面佈滿古老的銘文，此刻正散發着令人作嘔的氣息。
“亞璐嘉當年嫁給我的時候曾經說了句有趣的話。”蕾妮絲嘗試採取攻心戰術，“她說父親的味道像腐爛的牛奶。”
梅菲斯的表情頓時變得猙獰。
“盧米安·戴倫！！！”
“你知道我體內的咒物伊斯之偉大種族吧？蕾妮絲·戴倫的靈魂在她出生的時候就被我取代了。我本身……按照LGBT的說法，就是性別認知障礙吧。”
奧菲利亞的獵刀已經出鞘，但她的動作突然變得遲疑——某種遙遠的記憶正在干擾她的判斷。
三歲那年第一次面對惡靈的經歷突然清晰起來，那種幼兒時對鬼魂的本能恐懼正順着脊背爬上來。
“伊斯之偉大種族的精神回溯？”梅菲斯按住妻子的肩膀，“別看她眼睛！”
與此同時，在另一邊，大量黃色防護服的咒物科醫生正在準備抽取方曉夢的血做成模因污染咒物。
而方舟體內的兇靈咒物屬於罕見的空間類咒物，咒物本體甚至可以不存在於他的靈魂結構而是存在於維度間隙，咒物科這些防護服幽靈們一時間也難以解剖取出他的咒物。
而維吉爾·浮士德就是在這片混亂中出現的。
他的藍瞳在暗處泛着幽光，像是深海里的發光水母。
他早看清楚了蕾莉亞是什麼人，也知道了她不愛自己。她死去的瞬間，他竟然沒有什麼悲傷感，只覺得從某種過去的詛咒解脫了。
他不再是維吉爾·浮士德了。
他眼裏是愛情的美好事物，不過是被浮士德這個醜惡家族利用的工具。他的肉身和靈魂，都是純粹的消耗品。他們需要的是“五級深淵侵襲咒物載體”，從來不是“維吉爾”這個人。
此時，被束縛的方舟只看見防護服們的動作突然變得不協調，其中一人的左手突然攻擊右手，就像被提線操縱的木偶突然亂了線繩。
維吉爾動用了他這雙眼睛的維度重疊能力，這個已經處於半高維狀態的宿元山強化了他的雙目的能力。
維吉爾的聲音帶着奇異的迴響，彷彿同時從多個方向傳來。
他伸手觸碰關押溫小樹的培養艙，玻璃表面立刻浮現出高維視角下七八個平行時間層的疊影——有的艙體佈滿血跡，有的空空如也，最右側的倒影裏甚至能看到方曉夢被抽乾血液的模樣。
猩紅色防護服的頭盔突然滲出鮮血！
當維吉爾的藍瞳與之對視時，這個劊子手看到了無數個自己被殺的瞬間。不是預言，而是真實發生在其他三維時間層的現實。
他的癲癇發作來得突然又猛烈，抽搐的軀體撞翻了盛放解剖工具的托盤。
隨後，維吉爾救出了方曉夢，還好，被抽取的血液還不多。
“走。”維吉爾扯斷方舟的束縛帶，“趁梅菲斯院長被牽制住……”
忽然，猩紅色防護服重新站了起來，他的身體開始扭曲爲老舊電視機故障時的雪花一樣，很快，變成了穿着白色防護服的高大身影！
咒物科過去還是戴倫家族執掌時期絕非現在這樣，浮士德掌權後，咒物科醫生穿上這防護服，就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了。
猩紅色防護服是咒物科副主任，而變成白色防護服後，就是咒物科主任了！
而白色防護服的胸口，一個Ω符號泛着冷光。
維吉爾立刻將溫小樹推向方舟，自己則擋在前方。當白色手套擡起時，維吉爾的藍瞳突然流出血淚！！！
蕾妮絲的笑聲從山巔傳來。奧菲利亞的獵刀離她的咽喉只剩三寸，卻怎麼都刺不下去。
昔日的記憶突然無比清晰，她第一次獵殺活人時的手抖症狀在此刻完美復現。
“住手！”梅菲斯捏碎胸前的青銅羊首，七道黑煙鑽入奧菲利亞的七竅。獵人妻子的眼神重新變得銳利，但蕾妮絲已經出現在梅菲斯身前。
她蒼白的手指輕撫過梅菲斯的額頭，這個動作讓梅菲斯渾身僵硬。
“你女兒死得很痛苦。”蕾妮絲的聲音突然變成蕾莉亞的聲線，“想知道她最後看見什麼嗎？”
宿元山的風突然帶着血腥味。
維吉爾帶着方舟一家衝向眼前他打開的維度縫隙，四人如同沒入水銀般消失在維度夾縫中。
白色防護服的手套抓了個空，面罩下的電子音第一次出現波動：“座標丟失。”
維吉爾的高維行走能力，獲得了空前加強。
山巔的決戰纔剛剛開始。
蕾莉亞臨死前的記憶正通過蕾妮絲的能力，源源不斷灌入梅菲斯夫婦的腦海。奧菲利亞的獵刀噹啷落地，她看見女兒被惡魔之眼貫穿胸膛時，克萊恩就站在三米外冷眼旁觀。
“這是假的!”梅菲斯的反駁軟弱無力。
惡魔羊首的碎片在他掌心割出血痕，那些號稱能操控人性的黑煙，此刻正在蕾妮絲編織的精神陷阱裏漸漸湮滅。
峽谷深處。
維吉爾抱着昏迷的方曉夢從維度裂隙裏浮出。方舟的血液咒物正在瘋狂再生，但他此刻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山巔。
“戴臨就在那裏嗎？”
這時候，方舟看向維吉爾：“爲什麼救我們？”
維吉爾自嘲一笑：“我只是拯救曾經迷失的自我。我曾經託付一生的，不過是笑話。”
記憶不斷翻騰……
曾經，蕾莉亞在自己心目裏是無瑕的繆斯女神。他爲她寄託的一生，鋪就了無數屍骨。現在，他想去找回那時候的自己，他那時候唯一的榮耀，就是那把抽屜裏面，參加過太平洋戰爭的祖父使用過的柯爾特M1911手槍。
對自己來說，那竟然宛如是前世的記憶了。
而另一邊的戰場上。
梅菲斯的聲音低沉而冰冷：“奧菲利亞，你不是她的對手，留在這，我沒辦法放開手對付她。你先走，去殺了戴臨！”
奧菲利亞沒有回答，只是緩緩提起獵刀，血光在刀鋒上燃燒。她轉身離去，身影如鬼魅般消失。
蕾妮絲沒有阻攔她，只是靜靜注視着梅菲斯：“你讓她去送死？”
梅菲斯冷笑：“她是獵人，從未失手。”
奧菲利亞的腳步無聲地穿過宿元山的混亂空間層，獵刀上的血廣照亮她猙獰的面容。
作爲666號醫院的最強獵人，高維行走對她來說就如同逛自己家的院子。
她很快找到了目標。
戴臨正在山巔上，惡魔右眼不斷緊閉，鮮血從眼角不斷滲出。
他意識到潘多拉之眼不斷侵蝕着自己，可是他不敢在混亂的空間層輕易移動。必須要來一個公寓住戶醫生，想辦法把潘多拉之眼帶回公寓！那麼，他們就勝利了！
“終於找到你了。”
死神的低語來臨。
奧菲利亞的獵刀舉起。
然而，就在刀鋒即將斬落的瞬間——
明明該必中的獵刀卻斷裂了！
不知何時高闔顏站在戴臨身前，白髮在風中狂舞，因果咒物的紋路在她手臂上閃爍。
奧菲利亞的瞳孔驟然收縮：“是你……夏目斑鳩！”
高闔顏的眼神冰冷：“那個名字，早就死了。我修改了過去，你這把獵刀用太久，不斷磨損，終於斷開了。”
奧菲利亞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666號醫院給你的因果咒物，現在用來對付我們？真是諷刺。你是不是忘記你姐姐在我們這邊了？”
高闔顏冷冷道：“姐姐覺得自己是在給父親贖罪，選擇和你們爲伍，那我也沒義務爲了她，也和你們一起給院長做走狗。夏目斑鳩這個名字不存在了，我現在只有一個姐姐，就是高夢華。”
奧菲利亞又抽出一把新的獵刀再次斬出，砍向高闔顏的咽喉。
高闔顏側身閃避，因果線在她的視角里面，瞬間編織成網，想將獵刀再一次絞碎，卻失敗了。
“你體內的咒物因果之織是我們666號醫院做出來的……”奧菲利亞冷笑，“你以爲我們會不留後手嗎？”
奧菲利亞的身影突然模糊，獵刀從七個不同的角度同時斬來！
高闔顏的因果線瘋狂震顫，她看到了未來的三個可能性——
左肩被斬斷；右腿被刺穿；心臟被貫穿。
對未來的修改涉及生死，就不可能輕易改寫。至少，想無傷退避是不現實的。
她必須在瞬間選擇最輕的傷害。
“左肩！”
她猛地側身，獵刀斬入她的左肩，鮮血噴濺。隨後，她迅速避開！
戴臨要來幫忙，高闔顏大喊：“好好控制住潘多拉之眼！等姐姐她們和你匯合，把潘多拉之眼帶入公寓！！！”
戴臨看着喘息着的高闔顏，高維視角下因果線在她周身纏繞。
666號醫院藥物抑制下，他那導致咒物無效化的能力還是無法發動。
而高闔顏知道，奧菲利亞的戰鬥經驗遠超自己，正面硬拼難度很大。
她必須改變策略。
高闔顏突然閉上眼睛，戴臨左眼的高維視角下，只看到因果線在她掌心凝聚起來。
“你在幹什麼？”奧菲利亞冷笑，“你現在歸順，我還可以既往不咎。戴臨殺了我女兒，我一定要他死！！！”
高闔顏沒有回答，只是將大量纏繞的因果線猛地按向自己的胸口！
高維視角下不同平行空間層的因果線陷入量子糾纏，融入高闔顏體內！
她開始發動因果回溯！
霎時間，奧菲利亞的視野被強行拉入高闔顏的記憶——
666號醫院咒物科的實驗室，夏目斑鳩被綁在手術檯上，猩紅色防護服手持因果咒物，一點點植入她的靈魂。她尖叫，掙扎，但無人迴應。
奧菲利亞的獵刀微微顫抖。
她感覺好像這是自己的親身經歷一樣。
高闔顏睜開眼，嘴角溢出鮮血：“我要將我經歷的一部分過去加載到你的過去中。”
因果線突然刺入奧菲利亞的太陽穴，將這段記憶強行植入她的精神。奧菲利亞的瞳孔擴散，獵刀從手中滑落。
“你……對我做了什麼？”
高闔顏喘息着：“讓你體驗……我感受到的一切。”
奧菲利亞的精神防線崩潰了。她的獵人意志在因果的侵蝕下土崩瓦解。
但事實上，強行加載這種毫無邏輯的因果是不可能成功的，只能讓奧菲利亞感受到瞬間的錯覺。
只不過高闔顏要的就是瞬間的錯覺。
她沒有猶豫，她撿起地上的獵刀，迅速刺入奧菲利亞的心臟。
“晚安，夫人。”
奧菲利亞的軀體緩緩倒下，眼中的光芒徹底熄滅。
獵人的弱點就是，他們高度依賴於高維意志，三維肉身並不會有多大變化。
高闔顏成功殺死奧菲利亞，但這一招的反噬也很厲害。
高闔顏跪倒在地，因果咒物的反噬讓她渾身劇痛。但她沒有倒下，而是艱難地爬到戴臨身旁，檢查他的傷勢。
遠處，蕾妮絲和梅菲斯的戰鬥仍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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