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遊園驚夢》
他拉上外套拉鍊,所有的灼灼風華都被尼龍布面料遮蓋,只有時刻關注沈梧雲的雲朵們纔看到了短暫而亮眼的風光變換。
柳枝面目含笑地看着滑上冰場、姿態挺拔的沈梧雲,心裏幾乎有了預估。
她很少在不瞭解其他選手的情況下,進行成績判斷,但這回她莫名有種預感,這一場比賽沈梧雲可以拿第一。
——雖然這不是啥正規比賽,但要是反響好,也算是有了回報不是。
舒曄看着在冰場上試滑的藝人,眼神含笑,不禁感嘆道:“年輕就是好啊!”
他對着秦鋒指了指冰場。
秦鋒和丁書好順着視線看過去,在考斯騰外面套着五顏六色的外套的藝人們在冰場上繞八字滑行,來來往往間竟像是在白熾燈光下的冰上舞會。
賽前開場樂聲舒緩奏響,和着藝人們腳下的動作,充當背景音樂。
賽前的單人試滑階段有三分鐘的準備時間,這三分鐘會進行電子屏報幕和曲目播放,一是讓觀衆對這場表演有個初步認識,二是讓選手有個賽前適應時間,合樂練習,提前進入狀態。
即使花滑整體受關注小,但報名的藝人基數大,由於參賽的選手還是有幾十個,所以比賽是分組進行。
沈梧雲排在第三組,和季生、陳思宇同一組,是最後一個出場。
沈梧雲繞着冰場外圍滑了一圈,他動作隨意,也沒趁着這段時間做些驚人的動作吸引目光與鏡頭,他只是用足底踩着的冰刀一步步丈量整個冰場,記住每一個小冰槽。
即使工作人員會隔幾個小時清冰一次,冰場下的冷氣裝置也保持恆定,但室內溫度的變化還是會影響冰面的軟硬程度,真正比賽時的冰面必然達不到一開場冰面的厚度。
沈梧雲順着滑行的步法自然隨意地將重心在左右足間轉換,冰刀在冰面上留下淺淺的劃痕,他已經對冰面狀態有了把握。
短暫的試滑結束,所有選手都在觀衆面前露了個臉,但也只是在現場觀衆前,鏡頭只會冷漠地挑精彩、有價值的畫面停留。
第一組選手上場,他們身穿的考斯騰不能說是廉價,色彩光澤的釘珠與亮片一樣沒少,整體看去算是正常水平,沒有創新,但不好不壞,節目組安排的設計師技術還算到位,一週要製作完成十幾個選手的考斯騰,最終樣式倒也算合格。
但比起季生和陳思宇專門定製的考斯騰,就要顯得俗土與暗沉。
其他藝人都知道自己拿名次的希望不大,只希冀能多吸點粉,賺點鏡頭,穩固人氣。
所以比賽一開始這些選手都忙着跟粉絲互動,帶起熱烈氣氛,整個基地裏頓時如同粉絲見面會一般。
舒曄在一旁笑眼看着,沒做什麼反應,倒是秦鋒有點忍不住訕訕解釋道:“運動會以娛樂爲主,所以這些藝人都不大在意這場比賽的賽前準備。”
舒曄不甚在乎地擺擺手,截住秦鋒的話頭,“這些年輕人願意來這參加比賽,敢於踏上冰場就已經很不錯了。”
“不要把對職業運動類的那一套搬到他們身上,這甚至不是他們的主業,比起不滿他們的動作,我們反而要感謝人家,宣傳了這項運動。”舒曄收回投在冰場上的視線,認真對秦鋒教育道。
秦鋒不住點頭,受教道:“您說的是。”
舒曄收回視線,繼續樂呵呵地看着第一組的六名選手上場表演。
基地裏響起此起彼伏,或激昂、或憂傷、或活潑的鋼琴曲,流暢輕靈的鋼琴曲目讓觀衆們有些睏倦,她們甚至打起哈欠,昏昏欲睡。
原本安靜的觀衆席開始冒出動靜,不住有人小聲詢問。
“還沒到嗎?我真覺得有點沒意思。”
“快了吧,我看流程生生好像是在第三組。”
報幕聲響起,有粉絲激動拍住旁邊的人,“快快快,第三組上場了!都醒醒!”
睡眼惺忪的粉絲們睜開眼,原本睏倦的粉絲因爲聽到自家愛豆要上場,頓時睡意飛走了一半。
陳思宇踏上冰場,身穿白面作底的考斯騰,大片大片的藍色釘珠與亮片繪成玫瑰圖樣,從他的腰側一直延伸到肩膀。
像爛漫叢生的藍玫瑰林。
製作精良的考斯騰頓時吸引了不少注意,他隨着音樂滑行,他專注於腳下的動作,力爭做到每一個動作都極盡標準。
冰面的粗硬讓陳思宇動作滯澀,但好在仍然能夠跟着音樂的節奏進行。
相對比前兩組的藝人來講,陳思宇的動作要自然標準得多,但正是因爲他太注重於動作上的標準,反而忽略了更精彩的表演。
這是一場不倫不類的花滑節目。
秦鋒雖皺了皺眉,但也沒做辛辣的評價。
舒曄站在一邊,隨意點評道:“這孩子柔韌不錯,看上去有點芭蕾底子。”
總算到了丁書好的環節,丁書好探頭介紹,“他叫陳思宇,學過芭蕾和花滑。”
一聽這話,秦鋒哼了一聲,還是沒忍住,“學過花滑怎麼最終完成度還是這個樣子。”
丁書好訕訕一笑,沒回話。
舒曄沒啥大反應,反而笑呵呵地說了幾句開解的
話,“我看這孩子花滑和芭蕾底子也還是沒丟嘛,他的動作也還不是不行。”
秦鋒一噎,沒再說話。
他知道老師的性格,能讓老師這樣寬解,說明老師從頭到尾沒有把這場比賽當做正式比賽,即便藝人們都穿着正規繁複的考斯特。
——雖然這比賽本來也不正規。
秦鋒腦袋裏轉了一圈,也沒再把這場比賽當做傳統花滑比賽了,也許是看六七歲的小孩子在冰上流利順暢的滑行看多了,他試着把這場比賽看做小打小鬧的娛樂賽。這樣藝人們在冰面上生澀的動作頓時變得入眼多了。
一曲結束,陳思宇做了一個收尾動作。
觀衆席上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雖然掌聲稀疏,但是總比前面兩組安靜無聲的好。
陳思宇很滿意,他知道自己這次的表演能爲自己吸不少粉。
陳思宇下一個就是季生。
現場氣氛瞬間熱烈起來,粉絲們舉起季生的應援橫幅,遠遠望去,滿場都是粉色的短窄橫幅,藍色座椅淹沒在粉色海洋裏。
“接下來要出場的是第三組第五名選手——季生,他帶來的曲目是柴可夫斯基的《黑桃皇后》”
詠歎調般的樂聲響起。
季生脫下刀套,踏上冰場,他拉開拉鍊,露出裏面的黑色考斯騰。
黑色考斯騰乍一看相當簡約,剪裁適當的黑色面料服帖的附在他身上,燈光灑下,片片閃過的偏光讓人能看清上面針繡緊密的紅色釘珠與亮片,灰黑色蕾紗在考斯騰上疊出花紋,流蘇在他雙臂縷縷垂下。
季生從入口滑至冰場中間,被蕾絲團簇,像是從黑森林中走出的王子。
粉絲們激動地看着冰場上的貴氣青年,不住喊道:“生生,媽媽愛你!”
“嗚嗚,生生的身材絕了,媽媽問我嘴角爲什麼溼了。”
“敲了,生生今天就是花滑王子!”
季生右手放於左肩,做了一個開場的王子姿勢,隨後雙腿自如動作,步法不算標準,但芭蕾世家帶給他的氣質讓他具備花滑的表演力。
他閉上眼沉溺於故事中的《黑桃皇后》中的時空錯位般的感覺。
最後的樂聲沉悶激昂,將幻想與夢境扯下,露出故事內裏的追求與貪婪。
季生一個燕式步滑過冰場半圈,最後收尾。
舒曄點點頭,“這孩子的表現力不錯,看得出來沉浸在樂曲與故事中了,就是動作還要加強,一些基礎動作還不夠熟練。”
丁書好尋着空隙介紹道:“季生他出身自芭蕾世家,從小學習芭蕾。”
舒曄笑笑,“那就難怪了,從小接觸芭蕾,表現力強不奇怪。”
他們聊這幾句,最後一場節目就要開始。
隨着季生的表演結束,觀衆席上大部分粉絲都躁動起來,她們本身對花滑就不是很感興趣,能撐到現在全是爲了支持愛豆,如今已經表演結束了,她們也想回去了。
只有少數雲朵和路人還安坐在座位上。
但這份躁動,在黑髮白膚的青年踏上冰場時,不自覺消退了。
“接下來將是本場比賽最後一位選手——沈梧雲出場,他表演的曲目是以《遊園驚夢》爲原曲進行改編的《遊夢》”
音樂聲響起,不同於前面幾首古典沉悶的鋼琴曲,這首曲目帶着明顯的民族樂器樂聲的典雅與婉轉。
沈梧雲從容拉開外套拉鍊,將外套放在冰場邊的軟凳上。
拉鍊一被拉開,內裏紛繁複雜的樣式花紋就盡數顯露在衆人眼前。
特殊的崑曲戲衣開氅款式的設計,讓人眼前一亮。
在考斯騰上五彩線繡勾金勾勒出團花,如八寶、如意、瓦當紋等,有蕾絲花紋淺淺覆於其上,中和了金綵線的華麗,更添一份典雅清麗的味道。
薄薄的粉衣布料自身帶有的灰白色暗紋在白熾燈的照射下淺淺發光。
大臂處的紫色絲綢完美中和了活潑雅麗的粉色,添上一分雍容高貴的觀感。
這件古典清雅的考斯騰緊密的貼在沈梧雲的身上,淺淺勾勒出他窄瘦的腰,挺翹適中的臀部,手臂自然舒展,比例完美得一絲一毫都挑不出破綻。
沈梧雲豔麗的五官與淡雅疏離的氣質,複雜交織,身穿典雅繁複的考斯騰,微昂首挺拔身姿站於冰場上,好像他天生就是這片冰面的主宰。
觀衆席上的女孩們都被驚住了,一直到比賽開場都沒回神。
舒曄眼皮擡了擡,即便他用再挑剔的眼光看待這一身考斯騰,也挑不出錯處,毫無瑕疵,他淺淺道,“不錯。”
秦鋒一聽老師這話,就知道這青年的出場恐怕是入了眼了,才能得到這樣吝嗇的評價。
沈梧雲輕擺雙腿,就在冰場上滑出一大圈。
他的重心很穩,冰刀在光滑的冰面上找到了合適的角度,產生最小的靜摩擦力和最大的滑行能力。
沈梧雲保持着正確的身體姿勢,流利的肌肉線條由上至下,這讓他極富視覺美感。
不論是急停、加速他都遊刃有餘。
冰刀在冰面上擦過,一段長長的助滑,緩衝,以右後外刃滑行,以左前外刃蹬冰,右腿外旋起跳,雙手抱於胸前。
前面四次蹬冰讓沈梧雲進入動作的速度很快,因此他旋轉的速
度也很快。
但舒曄和秦鋒還是第一時間就看出來,是a跳。
秦鋒瞪大了雙眼,舒曄屈身向前,目光緊盯冰場上滯留於空中的青年的動作,有火熱在眼睛裏跳躍。
轉體完成,冰刀落下,薄薄的鋸齒在冰面上砸出靈動的、飽含生命力的冰花。
丁書好看着眼前這一幕,在回憶圈數,幾周……來着?
一邊的秦鋒難掩聲色激動的低啞,“是3a,是3a!”
觀衆席上的粉絲不懂這些專有名詞與動作,她們只能看見青年翻轉於空中,開氅般的考斯騰衣帶翻飛,像一隻蝴蝶。
粉絲們驚訝站起身,手拿着的粉色應援橫幅與冰場上沈梧雲的由金線勾勒的粉色考斯騰相呼應。
後臺的季生看到這一幕,表情僵硬,嘴角無論如何扯不出笑容。
這他媽怎麼感覺他粉絲全是在給沈梧雲應援加油?
作者有話要說:季生:這不是我要的快樂星球【掀桌.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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