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人品 作者:未知 刚才還是胸有成竹的人此刻却像打了一個败仗,丢盔弃甲地跑了回来。 淳于澈看到這個逃兵,冰霜般的脸忽而绽开了一朵莲花,偏着头,询问她:“闹得那么大动静,事情办好了嗎?” 卫初晴双眼喷火,像只火爆的母鸡,指着伊人坊,愤愤大骂:“這群势利鬼!說我信誉不良,不想接待我!” 她的信誉的确沒什么斤两,财叔也述說了這個惨痛的事实。 “莫哭,你做得很不错,他们有眼无珠罢了。”淳于澈抚摸她的头,安慰道。 我哪裡有哭!是气得眼红!卫初晴扁着嘴,狠狠地吐出一口浊气,心裡想着怎么杀一個回马枪。根本沒发现某人的态度变得很柔软。 她還真是喜歡较劲,那就听听她有什么办法?淳于澈给出意见:“伊人坊的伙计与掌柜,都是从太学院出来的学子,经過培养而得的人才,重道遵礼,耿直明快,你的威吓在他们身上想不通。” 信誉也不是一日两日便能有的,对待读书人,也不能太粗暴,哪還有什么法子? “诶!如果来伙强盗洗劫這裡,那我就当回英雄,信誉就赚了個翻。”也亏她想得出這么不着调的法子,估计强盗来了,她還会趁乱浑水摸鱼。 “你随我去,他们不会为难。”淳于澈下了车,迈着步子朝伊人坊走去,衣袂飘飘,气质出尘,吸引了一大把眼神。 卫初晴咬咬嘴唇,对周围那群花痴比了下拳头,靠!沒见過男人么!用得着跟三年沒吃過猪肉似的那么饥渴么! “淮清王尊驾至小店,小人有失远迎,還請海涵。不知王爷是想送哪位女子?可需要小人替你参考一二?”伊人坊的掌柜看到了淳于澈,嘴上虽然說的很恭敬,却沒有普通商贩的殷勤献媚。 淳于澈细细看着柜台上琳琅满目的红妆盒,微抿嘴,极为专注,不知内情的掌柜,以为他是要送哪一位红颜知己。 “嘿嘿!看你找的那么麻烦,瞧!我已经给你找到了。”他的身边忽然冒出一個人,似只青蛙一般蹲在他脚边,鬼鬼祟祟地指着柜台最上方的那一格抽屉。 “刚才我看有人买過,就是从那個抽屉裡取出来的,已经不多了。不知道是不是都被人拐跑了?” 她這作态实在是鬼祟到顶点了,真跟偷了人家东西的小贼似的。 “起来。”淳于澈扶着袖子,弯腰去提她的肩膀,既然他站在她身边,就沒理由偷偷摸摸的。 “嘿嘿!我腿抽筋了,過会儿就好。给你钱!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卫初晴悻悻地笑着,从胸前的内衣衬裡掏出一把银票,拍在他手上,暴发户的嘴脸暴露无遗。 虽然這话听着不错,怎地透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淳于澈看着她,眉宇又出现了一抹冷意,“本王很在乎這些钱么?你要是沒诚意,那便算了。” 他把银票丢在她的膝盖上,拂袖要转身,不打算要這個礼物了。 這小爷真他娘的难伺候!這可是我费尽心机得来的钱,居然敢随手乱扔,对得起我的二皮脸么! 太不会過日子!日后得好好督促管教! 卫初晴心裡边骂骂咧咧着,手忙脚乱地捡着地上的银票,生怕被别人抢了去。 這时候淳于澈已经跨出了门槛,脚边沒有一丝迟疑,根本不想捎上某人。 “我靠!都是你害我的!现在我的爷跑了!你赔我!”忽而后面响起了拍桌子的声音,火药味十足的逼问,带着一股子无法无天的疯劲。 澈于澈顿住了脚步,转身回看了一眼,正看到柜台前一只跳脚猴子,在那裡窜上窜下。 啪!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充满无形的力量,把厚重的红木桌敲得不断地轻颤。 掌柜与一干伙计愣了一下,然后极快地恢复了平静,他们這样的大店,客人形形色色,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么泼辣的女子。 “你们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才追到這位小爷?好不容易约他出来买礼物,你就那么为难我!太欺负人了!我恨你们!”卫初晴指着掌柜,像是被全世界遗弃了一般,哀怨地痛诉道,哇地一声捂着脸,蹬脚大哭。 “一個女孩子当街大哭,真是沒教养!” “连倒追男人的话都敢当那么多人面前說出来,這性子太野了!” 门口那些夫人小姐在她背后指指点点,眼裡都是轻蔑鄙夷,异口同声地冷嘲热讽,竟然沒有一個人同情。 淳于澈微敛了眉眼,低头看着地上重重叠叠的影子,脸色像罩了一层霜,与這些人分外地疏离。 “你们不就是不相信我的人品么!說实话,本小姐根本不在乎你们怎么看我!我娇横野蛮,嚣张乖戾,忤逆不肖,胡作非为,那又怎么样! 如果我真做了违法乱纪的事情,自有王律惩罚!你们打着道德的旗号,对人进行无理的攻击,以为這就是正义公理?”卫初晴瞪着杏眼,义正言辞地指责着伊人坊的掌柜,這些话,又像是說给外面那群人听的。 “不說你们有多盲目跟风,而是在质疑七玄王朝的合法性!我可以去告你们! 不說這事放在民主社会也是被官府打压的对象,就放在现在,凭我是卫侯之女,你们這帮刁民敢诋毁贵女形象,是要逮起来吃板子的!”真是老猫不发威,把本小姐当老鼠打!惹毛了我,看我的嘴厉害,還是你们的唾沫伤人。 她擦擦下巴,一顿大骂以后,瞬间轻松,心裡堵着的委屈统统消失了,就是口干舌燥,有杯茶就好了。 她东张西望着,发现客人歇脚的长桌上放着一壶茶,不知道那些茶杯是不是有人用過了。 伊人坊内外鸦雀无声,仿佛這裡一下子成为了虚无,只有一個陌生的灵魂。 卫初晴就是与這儿环境格格不入的灵魂,前世她活得不够光明磊落,如今又活了一次,似乎放下了所有束缚,所以這一世她要活得肆无忌惮,潇洒不羁。 “我要一盒贵妃玉容散,掌柜,问她要钱罢。”本来要走的人忽然又站在了她身后,那凉丝丝的气息,激起了后脖子一阵战栗。 “呦!王爷你也喜歡杀回马枪啊!漂亮!我們真是有默契。”卫初晴跳转了身,兴奋鼓舞地伸出两爪,要去握对方的手,表达一下战友之情。 淳于澈晲了她一眼,眼中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立马让某個想套近乎的人老老实实地站在了一边,对着他做了一個請,模样很乖巧,看起来讨喜多了。 “三百两。”掌柜神色古怪地看了眼卫初晴,板着脸說了個数字。 老家伙被我說服了?看来我的口才不懒嘛!卫初晴得意地想着,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伊人坊特制的礼盒,即便是三百两的东西,看起来比等价的玉石還要高档,难怪人家的生意能够火遍世界,原来是细节决定一切。這种态度得好好学习,有必要改良一下崇德坊的商标与礼盒设计。 卫初晴捧着礼物,一会儿想着怎么改良自己家的包装,一会儿想着自己的生意火遍宇宙,日后天天一来伸手,饭来张口,過着堕落颓废的生活。 “在想什么?”微微不悦的声音从身边传来,卫初晴揉着眼睛,打了個哈欠,笑嘻嘻地回答:“天气太热了,做了一会儿白日梦。” 淳于澈掏出一块绢帕,侧着身子挨近她,动作极为亲昵,擦了擦她的嘴角,询问道:“什么样的梦,美成這样?” 眼前站着的是一個明月清风般不可琢磨的男人,這一阵忽来的温情,像柔软的網蒙住了她的心,纵然心思如电如火,也茫然了,她仿佛看到了迷雾,猜不透对方深处的心思。 “我,我在想你刚刚不是不理我了么?怎么我骂了那些人以后,你又回来了?”他不会也喜歡我骂人吧!這口味够特别的。卫初晴略微不自然地說道,才不說自己那些痴心妄想。 “那些话我觉得甚有道理,算是你的诚意了。”淳于澈收回了手绢,双手拢入了袖中,看着街道边的马车,理所当然地說道:“随我上车罢。” 他說话的时候虽然很斯文,但语调却清越,尤其這时候,他们周围都很安静,仿佛一滴朝露点破平静的河面,带起了一阵阵涟漪。 “他俩果真在一起了?這恶女够有手段的,把最难弄的王爷搞到了手。” “她刚才的话虽然不要脸,也不是在吹牛啊!” “都坐一辆马车了,不知道会不会搞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连三媒六聘都沒有,就跟男人私会,无媒苟合,不知廉耻!” 這最后一句话,太恶毒了吧! 卫初晴耳朵一红,却沒有炮轰那群嘴碎的娘们,而是像只小猫嗖地窜入了马车,還不等身后的人上车,便驱使着车夫,“驾车!驾车!” 這小姑奶奶,够不客气的,坐别人的马车,一点儿不把自己当外人,還把主人挤到了一边。 车夫哭笑不得地看着淳于澈,暗叹:王爷的品味真不敢恭维,這口小辣椒实在难以下咽。 淳于澈卷起衣摆,跨上车辕,坐在了车夫身边,轻靠着车厢壁,对裡面的人說道:“卫大小姐,可否陪在下一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