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猜到开头,却猜不到结局
日记裡记载着一段悲天悯人的爱情故事,时至今日,才终于有人把它公之于世。
故事是這样开始的,欧洲古街道上,静谧被几声枪响打破,四個黑衣蒙面人倒在地上,一個短装少女持枪挺立,身后背着一個巨大的火箭筒。突然,恶魔的狂笑不知从哪儿传来,“哈哈哈……你想救回你的英雄?恐怕太晚了。因为他已经将灵魂出卖给了我。”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但丁从黑暗中走出来,一头白发覆盖着眼睛,手持巨剑。
对峙片刻,女孩开口道:“但丁,你听得到我說话嗎?”
但丁抬起头,却面无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头发后面泛出红光。
“但丁,是我啊!”女孩深情地呼唤着他,眼中泛出泪光。
但丁却似乎听不到這一切,只是托起巨剑直冲過去,势大力沉,带起一阵旋风。女孩還来不及惊讶,剑气已经逼至面前,她一边用火箭筒勉强抵挡,一边大喊:“停手,你连我都不记得了?”但丁不仅沒有住手的意思,反而连挥数剑,将火箭筒挑向空中。突然,女孩抬手向上,第一枪调整了火箭筒空中的瞄准位置,第二枪击中火箭筒扳机,火箭筒射出火箭弹。但丁冷笑,手中剑柄一翻朝女孩直刺過去,火箭弹击中地面,火焰瞬间将两人包围。剑也刺穿了女孩的身体,随着鲜血滴落地面,但丁眼中的红光渐渐消失,恢复了意识。
“蕾蒂?”他迷茫地看着面前的女孩。
“你醒了?”女孩欣慰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身体缓缓倒在但丁的怀裡。
但丁惊慌地扶住她說:“你怎么了?”
“沒事,我只是太累了。”
但丁绝望地哭喊:“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
“答应我,不要难過,你是永远的恶魔猎人,你不应该哭,你還有很长的路要走。”女孩說完闭上眼睛。
“我会替你报仇的!”但丁說道,伸手握住剑柄。
故事到這裡本来应该结束的,但刚才還奄奄一息的女孩這时却突然醒来,大喊:“不,如果你把剑拔出来,我会死的。”
但丁吃了一惊,半天才反应過来,“……别說话了,你伤得太重了。”
“你答应我,回到崔西身边,她才是爱你的那個人。”說完,女孩再次闭上眼睛,沒了气息。
“我知道,但在這之前,我要把那個魔鬼碎尸万段。”但他的手刚摸到剑柄,女孩就像诈尸一样醒转来喊道:“不!我說過了,你把剑拔出来,我会死的。”
“哦,是。”但丁牵牵嘴角,一脸囧样,你不已经死了嗎?
“答应我,你要造一幢房子,让所有善良的人都有家可回。然后把我忘记,坚强地活下去。這幢房子就叫……”女孩圣母上身。
“恶魔事务所。”
“不,叫它爱情公寓。”
“啊?”但丁被搞得摸不着头脑,還是去摸剑柄好了,奇怪的是怎么使劲都拔不出,低头一看,恶魔啊,女孩死死地拉着剑,還一脸狰狞地猛摇头,什么情况?但丁左顾右盼,内心无数草泥马跑過,最后不再坚持,朝摄影机方向望去。
是的,摄影机,這裡是《貂蝉再爱我一次》的拍摄现场,以上只是剧中的一出悲情故事——虽然后面有些走调。那個怎么都不肯死去的女孩,是演员唐悠悠。
“sorry,可以cut了嗎?”扮演但丁的男演员可怜兮兮地看着导演。
傍晚的街头,华灯初上,一菲、小贤、关谷刚在外面吃完晚饭,并排往回走着。一菲和小贤各自打着电话,关谷被夹在中间。
“喂,是我啊,胡一菲。”這边一菲刚对着手机說了一句,那边小贤就紧接道:“找我干嗎?”
“晚上你有什么安排?”
“我哪儿都不去,准备回家看电视。”
关谷把头从左边扭到右边,又扭回来,露出個看见白痴的表情,“别跟我說你们两個在通电话?”
一菲继续道:“你已经两天沒有让我看到了,不行,今晚你一定要出现。”
“少来!每次都诓我,我绝对不会跟你鬼混的。”
“就让你视频聊個天有那么难嗎?”一菲磨着牙齿。
“你懂什么,我今晚要看《魔鬼的后妈》大结局,這可是年度第一苦情戏。”小贤悲从中来。
“曾小贤,你是一個男人,能让你兴奋的应该是魔鬼的身材而不是魔鬼的后妈!我們决不能虚度青春,特别是今晚。”电话那头的子乔苦口婆心,试图诱拐无知少男,他正坐在一辆出租车裡。
“今晚很特别嗎?”
“我夜观天象,隐约感到紫气东来,春光乍泄,龙飞天,凤還巢,所以今晚一定有艳遇。這样,我现在来接你。”
“接我,去哪儿?”小贤话音刚落,面前停下一辆车来,子乔从裡面探出头。
在子乔的招呼下,三人都上了出租车。
“告诉你,我是你姐,晚上必须给我上线,否则,我把你名字写到碑上去!”說完這句地球上最凶残的威胁话后,一菲忿忿地挂上电话。
子乔赶快插入,“一菲,一块去酒吧?”
“我刚约了展博和宛瑜视频聊天的。”
“酒吧的无线網络速度也很快的,我在那儿玩過视频聊天,也是1vs2。”子乔說着,眯起小眼,显然是掉入了春光无限的回忆中。
拍摄现场,悠悠身上仍然插着带血的刀,一颠一颠地向副导跑去,刀戳中了副导的屁股。
“副导,我下一场什么戏?”
“恭喜你!唐悠悠,你杀青了。”
“可這是我第一场戏啊,而且我演的是男主角的恋人啊。”
副导指着她一身的血,“這不死了嗎?”
“怎么可以這样?你让导演再给我加点戏吧!比如男主角找到了复活十字架,或者第一百零一次初吻……让我诈尸也可以啊!”悠悠特真诚敬业。
“后面的故事是這样的,男主角误杀了恋人,伤心欲绝。他回到城裡娶妻生子,過上了平凡人的生活,可他妈妈一直不喜歡媳妇,婆媳之间矛盾不断,她们俩才是主角。”
“這不是动作片嗎?怎么都是婆媳关系?”
副导语重心长,“小姑娘,這叫古装魔幻苦情剧,现在光拍动作片哪儿還有阿姨妈妈要看。”
“那我真的就一個镜头都沒有了嗎?”
“哦,倒還有一個很重要的镜头,你马上去拍张照片,我們要做成遗像。男主角在婆媳斗争中挣扎的时候经常会45度角仰视你的遗像,默默地流泪。”副导說完转身就走,悠悠也跟着转身,刀子就又往倒霉的副导身上招呼了,只见他一個踉跄摔倒在地。闪光灯亮起,悠悠表情凝固,剧照师按完快门扬长而去。
酒吧裡,小贤、子乔、关谷、一菲四人在沙发区坐定,小贤忍不住环顾四周,像刘姥姥进城一样,对低调奢华的全新装修啧啧称赞,就差流口水了。
“哇哦,這地方不赖啊。看這沙发,這桌子,這吊灯。”
带這货出来真丢人,一菲咳嗽了一声,低声道:“我們是有身份的客人,别弄得跟装修队一样。”
“硬件不是关键,你有沒有发现,這裡有很多很多的……”子乔两眼放光,见小贤還是不明所以,他就用手势比了個婀娜身材。
“靠枕啊!”小贤恍然大悟。
子乔不知道他是智商有問題呢,還是性向有問題,朝他怒吼,“差不多,你确实是抱着靠枕睡觉的!”
一菲为了保持自己的身份,无言地摇头,起身离开座位,离二货朋友远一点,再远一点。不久,她拿着喜力走了回来,“吕子乔,我又被你忽悠了,我要来了无线賬號,才发现我根本沒带电脑。”
“展博和宛瑜是去环游世界,又不是做老黑奴,你担心什么啊。”小贤不以为然。
“他们今天已经到了埃及境内,我必须知道他们的位置。”
小贤紧接道:“然后卫星制导,发射导弹啊?”
“一菲,你要给他们足够的空间。你想啊,如果宛瑜能给你带個小展博回来,你们家族不就发扬光大了嗎?”子乔說。
“那……”一菲皱着眉头,不放心地追问,“我是不是要给他们指导一下?”
“你指导,你很有经验嗎?”小贤奸笑。
“你每天都跟他们聊到半夜,他们哪来的時間创造人类啊。”关谷說。
“或者你让他们一边创造一边视频,我們可以恶意围观!”子乔這话一出,三人齐声大笑。
“你们!”一菲抄起酒瓶,就要扑過去。
三人立马示弱,收敛笑容,一人拿起一個靠垫,顶在头上,灰溜溜地逃遁,“我上厕所!”
這时,一個穿着齐整西装的男人路過,子乔一愣,随即大喊:“张伟?這不是张伟嗎?”
“你们?!”张伟也惊讶地看着他们。
子乔一为双方介绍完,又开始蠢蠢欲动,“我决定任命你张伟,做我今晚的‘爱心抢救搭档’。”
“爱心抢救搭档?”
“那边的三個女孩我打听過,是护士学校的,等一下我假装心脏病发,你帮我大喊救命,然后拉她们随便一個過来给我人工呼吸。回头我們换一個场子,倒過来,你病发,我求救。”也只有他能想出如此脑残的主意。“我……我不行的。我要早点回去,明天還有事。”
“上班可以請假……那個小护士可以帮你开請假條。”
“明天我结婚。”
“那就开個绝症的病假條……”子乔說着咬到舌头,“你要结婚啦?”
“是啊,小弟明天中午12点在皇冠假日酒店。”
“你明天结婚怎么不早說啊,你早說明天结婚,我——”
“所以你還是另找搭档吧……”
小贤听见后立刻得意地指着自己,却被子乔一句“我今晚還需要什么狗屁搭档啊!”深深打击。
子乔继续激动道:“太无敌了!现成的主题摆在我們面前,這是人类20世纪发明马桶以后最伟大的发明——‘终极单身夜’。”
“不好意思,我是個传统的人,外国人那一套我不行的。”
子乔鬼扯,“恰恰就是为了尊重传统,你知道嗎?沒有婚前单身夜派对的婚姻,是不完整的婚姻,也注定将是不幸福的婚姻。美女我来联系,怎么,你不会是怕老婆吧?”
“不会!怎么可能。我老婆从来我說一,她不敢說二。但是……”
“ok!放心,我已经订好位子了。”子乔起身穿外套。
“你什么时候订好的位子?”关谷问。
“5分钟之后,在出租车上。”子乔拉上张伟就走,小贤也贱贱地跟上。
一菲看着留下来的关谷问道:“你怎么不去?”
“我以前去過子乔组织的单身派对,他令人发指地拿出精心准备的道具,”关谷顿了顿,“一盒飞行棋……”
一菲面部抽搐,关谷无意间回头,只见唐悠悠穿着古装,背着火箭筒,仙子般走进了酒吧。
“真的从漫画书裡爬出来了。”关谷目瞪口呆,胸口像是被什么击中了,這感觉仿佛老漫画裡的情节,一個水手看见甲板上的姑娘,然后转身对自己的同伴說:嘿,瞧见那個姑娘沒?总有一天我要把她娶回来。
悠悠朝他们走来,“請问,吕子乔在這裡嗎?我刚才去了他的公寓,门卫說他可能在這裡。你们认识他嗎?”
“当然……”关谷還沒說完,就被一菲拉到一边。
“千万要說不认识,你想想,深更半夜,一個妙龄少女,奇装异服,到酒吧来找子乔,看這面相,看這焦急程度,不是過来寻夫的就是過来寻仇的。”
“你怎么那么肯定?”
“這已经是两個月来第四個了,所以如果我們說认识子乔,一定自找麻烦。千万别乱說话。”
一菲叮嘱完,回到悠悠面前,“hi,我們刚才头脑风暴了一下,发现真的不认识吕子乔這個人。”
悠悠半信半疑,這时酒保向关谷走了過来,“打扰,這是吕子乔先生的账单,他走的时候說算在您這裡。”
“啊?老兄你搞错了吧,我們不认识他。”一菲对酒保猛眨眼睛。
“他欠了你们钱?”悠悠问。
“对啊。”
火箭少女說:“我认识子乔。给我吧,我来帮他付吧。”
一菲和关谷面面相觑。
“哎呀,我的钱包還留在剧组呢。要不這個你先拿去吧。”悠悠把背后的火箭炮硬塞给酒保。
一菲无奈,“好啦好啦,算在我头上吧。女侠啊……”
“我叫唐悠悠。”
“那個……你对子乔還真是一往情深啊。”
“当然啦。他是我在這個城市唯一的亲人了。我們感情一直挺好的。”
一菲在内心咆哮,竟然都骗人家姑娘成亲了?罪過罪過。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這是cosplay?”关谷看着她。
“其实我是一個演员。”
“你演的不会是《貂蝉再爱我一次》吧?”
悠悠点头,“我以为可以进组,就把租的房子给退了。可是沒想到……如果找到子乔的话,倒是可以在他那裡借住一下。”
“如果找不到呢?”
“那我只能先找個酒店了。”
“你现在沒有手机,钱包,只有一门火箭炮,怎么找酒店?”关谷抓住机会,热情道,“你今晚可以住在我們那儿,明天我們帮你找子乔。”
那边的单身派对一直火热地进行到了第二天,直到张伟醒来恐怖地大叫,他的手机泡在酒杯裡,而距离12点的婚礼早已過去三個小时。
“也许我可以解释?”张伟垂死挣扎。
“除非你有正当理由,比如你在超市遇到了恐怖分子,或者在浴缸裡发现了怪兽?”小贤严肃道。
“那我有救了,我們快走。”
“你還真打算用這些理由啊?”小贤滴冷汗。
出租车上,张伟一脸沮丧地念叨着“正当理由,正当理由”。
子乔握拳,“我還有最后一招。你今早准时出发,开车经過了一個隧道,突然眼前一片模糊,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你穿越到了1977年,投身到了建设的大潮中,帮助祖国实现了四化,又一次偶然的机会,你再次被传送回了现在。虽然晚了几個小时,但是你领悟到了自己肩负的歷史责任,你老婆也一定会以你为荣的。”
“這,我還是现在就跳车吧,死得比较痛快。”
“张伟,你怎么那么悲观啊。不是你說一,你老婆不敢說二的嗎?”
“是這样的,意见一致,我說了算,意见不一致,她說了算。”
“啊?”
“你们知道,我从小是孤儿,沒有家产,也沒有背景,读了七年法律,到现在连司法考试都沒通過。”张伟黯然。
“那你也能结婚?”小贤问。
“他们家大业大,說不在乎我這点钱,我就答应入赘了。一直以来我都沒什么地位,连话都說不上。”
“你爱她嗎?”
张伟点头。
“那她爱你嗎?”面对這個問題,张伟沉默了。
片刻,出租车在酒店门口停下,小贤提出陪他一起进去。
“不用了,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這一切只能靠我自己去面对。”张伟一脸视死如归,下车。
他打开宴会厅大门,来到正在垂泪的岳父岳母面前,深鞠躬:“岳父岳母,這一切都是我的错!”
岳母扶起他,“千万别這么說,這件事你沒有错,要怪就怪我們从小把女儿给宠坏了,应该是我們向你赔不是。”
“不不,是我的错。”
“我們的错。”
“好吧,你们的错。——你们哪儿错了?”
“我們怎么劝也沒用,沒想到她真的会当众逃婚,到现在也沒回来……”
周围的一切归于安静,张伟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画面变得模糊,他冲到主舞台前,徒劳地寻找着新娘的踪影,狼狈地摔倒在地。就在這短短的几分钟内,他体验了人生的大悲到大喜再到大悲。他知道,他的人生将重新开始。
当他走出酒店时,司机递過一张小贤留下的纸條:嘿,新来的。如果你活着出来。来我們這儿吧,爱情公寓3602。
公寓裡,子乔和小贤正打开门,就听到一声大喝:“吕子乔!你是不是又在外头惹了大麻烦回来?”
“哇,這你都知道了,张伟回来了?”小贤接话。
“张伟?张伟怎么了?”一菲问。
“昨晚的单身夜他睡過头了,就错過了自己的婚礼。”
“吕子乔,你缺德吧你,‘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懂不懂?”
眼见一菲要发飙,小贤连忙移动到她身后,“就是!我早說在家裡看苦情剧绝对不会有這种恶果。”
一菲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小贤认清自己的位置,很识相地過去和子乔一起挨骂。
“先诱拐新婚少男,又欺骗无知少女,這么大的烂摊子我收拾不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欺骗无知少女?你說哪一個?”子乔话音刚落,悠悠走了出来,一菲点头示意。
但子乔接下来的一声呼唤,让大家大跌眼镜,“小姨妈!”。
就這样,小姨妈悠悠搬进了爱情公寓,关谷帮她提着行李箱,悠悠向他道谢,并用日语說“請多关照”,关谷一点头,“嗨!”
黄昏时分的卧室,書架上摆满了照片,连子乔都安静下来,久久凝视着美嘉的照片,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照片旁,仿佛两人重新并肩站立。
另一個房间裡,一菲和展博、宛瑜视频聊天,不时大笑着。
相聚和离别,仿佛一個转身,一圈接着一圈,连成生命的舞蹈。有的人,還会回来;有的人,知道再见太难。幸运的是,爱的邂逅,每天都会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