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凌晨两点半
宛瑜看傻眼,尴尬地笑道:“呵呵,哇哦!原来是這样。我搞错了,我以为被求婚的是我呢,太丢脸了。”
“你刚才的反应……好像是被雷劈了。”展九-九-藏-书-網博失望地看着她。
“我只是沒有心理准备,现在沒事了。”
“那才是沒有心理准备的正常反应吧。”展博指不远处,越越正对小华边哭边打,然后又亲又抱。
“每個人情况不一样,我被吓到之后经常乱說话的。”宛瑜弱弱地,“你……刚才真的准备求婚嗎?”
“沒有啊。”
“那就好了。”宛瑜长舒一口气。
“可你刚才喊了我的名字,你說‘不行,不行,不行,展博,我還沒想好,真的不行’。”
“对不起,既然你沒打算求婚,就当一切沒发生過好嗎?”
“不行。”展博心想,我算是被拒绝了嗎?可我什么都沒做啊。忽然,他看到小华椅子上的戒指,震惊,难道我睡着的时候求過了,又失忆了?
小华、越越和亲友开始庆祝,唱歌玩“欢乐火车”游戏,从两人中间穿過。
“嘿,是你啊,多亏你的创意,這裡服务太周到了,包场還送戒指!早知道我就不买了。”小华拿出自己的盒子,展博赶紧偷偷抢起椅子上的戒指,塞进口袋。
公寓客厅,苑姐在看电视,一菲送完戒指回来,苑姐连忙打探情况。
“不知道,我进不去电影院,什么都看不见,所以只好让人把戒指送进去咯。”
“你弟弟求婚,你应该在外面护驾,怎么就回来了?”
“因为我等了半個小时,突然想起一件事,今晚是温網半决赛。”一菲坐下,转台。
“呦,比赛都开始了,我特别喜歡邓亚萍。”
一菲擦汗,“妈,那是李娜。您不懂還不赶紧去睡觉?明天一早還要上飞机呢。”
“展博不回来,我睡不着。对了,温網是不是在温州打的呀。”
她们看着直播,一等就等到了两点钟,一菲兴奋,“看来展博求婚成功了,他们一定是去庆祝了。”
“庆祝为什么要弄到這么晚?”
“庆祝的方式有很多样,說不定……你懂的。”
“哦?”苑姐大叫,“哎呀!一菲,我刚才在展博房裡看到那個什么……他沒带。這個都不带,今晚准得出事儿。”
“妈,出事儿就出事儿呗,就怕展博不敢。”一菲邪恶地笑。
“开什么玩笑,但愿宛瑜别忘了就行了。”苑姐走进展博房间。
“宛瑜怎么可能有那個嘛,不過沒事啦,酒店房间裡都有。”
苑姐出来,拿着展博的钱包,“我說的是钱包,你說的是什么?”
一菲尴尬地說:“我說的……也是钱包。钱包!”
“呀,你们還沒睡啊。”美嘉从房间裡出来倒水。
“我們在等结果,展博今天求婚。”一菲打着哈欠。
“今天?你们搞错了吧,我上次陪他去沒订到场地,最早也得下星期才能求婚。”
“下星期?不对啊,如果今晚展博沒有求婚,那他们上哪儿去了呢?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苑姐担心地,“我一直跟你们說,凌晨两点半還不回家,准沒好事。”
“妈,你還当我們是小孩子啊,神神叨叨的。”
“這话我妈好像也說過。”美嘉点头。
“全世界的妈妈都這样,关谷他妈還忽悠他說有個大叔会读心术呢。”一菲不在乎地笑。
“你们呀,别的可以不信,凌晨两点半還不回家准沒好事。我打個电话给他们。”苑姐拨号,语言提示对方手机关机。
其实,他们并沒有被大灰狼抓走,只是在小华的庆祝活动结束后,去了一家餐馆,点了一桌大餐。吃饱喝足后,展博完全忘了要问宛瑜,她在影院裡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這荷兰鱼丸好有弹性,一点都不比我們在阿姆斯特丹吃過的差。”展博打着嗝。
“不過這個朝鲜松仁炒鹌鹑,不如咱们在平壤吃的好。他们的鹌鹑比這大個。”
“還有那次,记得我們俩塞纳河边买的三明治嗎?”
“当然记得,后来在埃菲尔铁塔顶上被风吹走了。”宛瑜笑着,“于是我們在香榭丽舍大街上又大吃了一顿海鲜。”
“說到海鲜,最好的還是在圣托裡尼岛。”
“在爱琴海的落日余晖裡——我們错過了最后一班回雅典的船,结果在教堂裡過的夜。”两人欢笑。
老板過来递過账单,“谢谢,一共是520块。五二零,懂得哦?”
“有心了老板。”展博摸口袋,皱眉,“糟了,我钱包落家裡了。”
宛瑜翻了下包,发现什么也沒带,“嗯……請问,您收不收土耳其新裡拉,走得急,拿错皮夹子了。”
“老板,其实土耳其裡拉很不错,又坚挺又保值。或者你们有沒有最后一個买单可以免費之类的优惠?”展博勉强笑着。
“你们两個不会是专门吃霸王餐吧!”
“老板你听我們解释。”
“不用了,你们還是跟警察解释吧!”老板回吧台拿起电话。
展博小声地說:“看来只有等明天来付钱的时候再跟他道歉了。”
“明天?”
“你忘记墨西哥那次了嗎?”
“你是說……”
“沒别的办法了,我数到3,”展博拉起宛瑜的手,“1,2,3,跑!”
老板看着他们疯狂地冲进厕所,得意,心想自己把大门和厕所的门建的一样有够聪明。
另一家餐馆裡,灯火辉煌,深夜還有好几桌人,其中悠悠和关谷占了一张,子乔坐另一张。
“关谷,我們回去吧?两点了。”悠悠打哈欠。
“再坚持一会儿,胜负就要见分晓了。”
对面子乔冷笑道:“哼哼,最后免单的一定是我。”
“這家饭馆也太缺德了,最后一個走的客人免单,本来只是来吃個夜宵,现在好了,你们俩杠上了。你们說這老板脑子是不是有泡啊!拖着对他有什么好处。”悠悠抓头发。
“小姨妈,别看這裡還剩几桌,其实大部分都和你一样,在崩溃的边缘了。胜利在望,耶!”
“我已经崩溃了!要不是等关谷,我早回去睡觉了。”悠悠突然神经兮兮地看着子乔,“忘了嗎?你妈說過,两点半還不回家,准沒好事。”
“别拿我妈說事。今晚是個特例,只要過了两点半,一定会有好事发生!”
又過去一会儿,墙上时钟显示两点半,店裡也只剩下他们两桌。
“刚才人還挺多的,瞬间都不见了。难道真有两点半的传說?!”子乔悠闲地喝着饮料。
“我也困得不行了……好吧,子乔你赢了,服务员,我先买单!”关谷站起来。
“哈哈哈,我终于赢了!我是最后一個!我——免——单!服务员,把账单给他,我是赢家,yo!yo!yo!yo!”
服务员走過来說:“這是你们的账单,請全额付款。”
“为什么?”
“如果你们走了,那位先生才是今晚的赢家!”服务员指另外一桌,一個客人睡在椅子上,醒過来坐起。
“這货哪儿冒出来的?”子乔绝望地坐倒在地上。
悠悠摇了摇头,“你们俩真无聊。你妈說的对,凌晨两点半還不回家,准沒有好事!”
“不可能!凌晨两点半不回家,准有好事!既然已经過了這個点,我們就应该继续去冒险,今夜一定会很销魂。”
关谷很衰地看着他,“我记得上一次两点半我還不回家,就是和你一起在看守所裡過了夜。太销魂了。”
“那看来我只能自己一個人去‘两点半俱乐部’了,一個神秘的所在,只有明星、名人、高端人群和帅哥美女才会允许入内。我至今還清楚地得那條妖孽的小路,那扇不起眼的小门,以及那道不可思议的光。”子乔激动地。
悠悠迟疑道:“虽然你描述的的确很吸引人,但是……”
“亲爱的,他什么具体的都沒有描述啊!”
子乔走到门口,“這才是這家俱乐部神奇的地方,一切描述都显得苍白,只有自己去了才会知道。”
“好吧,我进去一下就走,我這么做只是为了证明,這個俱乐部一定沒你說得那么好,而且妈妈的话不会错!”
“子乔,我也聲明,我就不信有语言不能描述的地方。我一定能用标准的汉语描述出来给你看!”两個人乐呵呵地跟着子乔走。
一菲接到展博的求救电话,答应立刻带钱去赎他们。
“我說什么来着,两点半以后只有家裡是安全的。”苑姐拉住一菲,“最近听說半夜常有出租车乙醚事件,女孩子特别危险,你還是让男生去吧。”
“沒事的妈,要不我开曾小贤的车去,這样你就放心了吧。”
“阿姨,我陪一菲一起去。”美嘉跟着她出门。深夜的高架,一菲开车,美嘉坐在旁边,研究着說明书。
“你地圖带了沒有?我不太确定……這條路具体在哪儿?”
美嘉摇头,拿起說明书,惊呼:“诶!說明书上說,這款车上有onstar!只要一個键就能连上客户中心,全程语音帮你解决問題!不過……這個传說中的万能按钮在哪儿呢?”
一菲等了一会儿說:“找到沒有啊?你說這個匝道我們该不该下去?”
“别下去!相信我。”一菲依言继续往前,等到汽车错過匝道而去,美嘉才又开口,“我猜下面走一定有很多红灯,高架上开起来多爽啊。”
一菲流汗,“……那要是错過了呢?”
“等我找到那個按钮,還怕找不到那家餐馆?再說烧的又不是你的汽油,放手开吧。”
“這话有点道理!”一菲笑着踩油门。
可怜展博和宛瑜還在餐馆苦等她们,老板拿着一根棍子,守在旁边。
“三年前我从美国逃到這裡,几十個保镖都抓不到我,打死我也猜不到三年后我們居然被关在這儿。”宛瑜叹气。
“那你有沒有想過三年后,我們又会在哪儿?”
“我三年后可能会在巴塞罗那,不過也不一定,也可能是马德裡、佛罗伦萨,也可能是米兰,我也不知道。我递了申請,给這些城市的服装设计学院。”
展博呆住,“……真的嗎?”
“這次旅行,我們看了很多别人的世界,我更加确定我要的生活应该是自由的,居无定所。每天都有新的风景,新的冒险。”宛瑜认真地說,“我以前做时尚編輯,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我不想再去评论别人的设计了,为什么不能自己试试呢。也许這才是我喜歡的事业,它能让我找到自己新的价值。”
“为什么你从沒告诉過我?”
“旅行的时候我有问過你,在阿姆斯特丹,塞纳河畔,還有圣托裡尼的教堂裡。我們当时都很开心,有說不完的话题,所以你可能沒有在意。其实這些問題并不是非要讨论出個结果的,今天也一样。”
展博摇头說:“不,既然现在我們哪儿也去不了,不如就把未来的事說說清楚。”
“未来,哪一天是未来?反正今天不是。我還沒有收到设计学院的录取通知,所以還早呢。再說你现在也沒向我求婚。”
“你……你沒想過结婚。”展博伤感地。
“我只是觉得……在我安定下来,找到一個适合的终身伴侣之前,我先得找到我自己。”
展博刚想开口,老板過来打断他们,“你们的朋友還来不来?我可沒時間陪你们耗,要打烊了。”
“您是不是准备放我們一马了?”宛瑜高兴地。
“做梦,拿值钱的东西押在這儿吧,沒电的手机不算啊。”老板想去摸展博的裤兜,展博后退。
“真的沒了。”
“沒了你捂什么?是不是偷了东西?”
“算了,给老板看看嘛,否则又该說不清楚了。”宛瑜伸手,拿出一枚戒指,吃惊地捂住嘴。
“這是——我原本为你准备的求婚戒指。”展博沮丧地。
他们用戒指赎了身,疲惫地回到公寓,坐在沙发上。
“你……什么时候买的?”宛瑜看了他一眼。
“在香港的时候。其实在回国的飞机上我就打算求婚了,可惜我想得太简单了。”
“展博,对不起。我以为你只是想跟我聊聊理想,聊聊未来,所以我才会跟你說那些。我真的不知道你要求婚。”
展博拉住她的手,“宛瑜,那你不去巴塞罗那、马德裡還有米兰行不行?留下来我們一起规划新的生活。”
“展博,我现在沒想好到底什么时候结婚。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完。”宛瑜看着他伤心的表情,连忙說,“但是我相信,如果要选一個人和我共度余生,那個人——一定会是你。”
“如果三年后,我們還在一起,你愿意嫁给我嗎?”展博等了一会,宛瑜点头。
展博兴奋地跳起来,“你這算答应我的求婚了?”
“我……我也不知道。”宛瑜犹豫地低下头。
“不管了,我已经错過两次求婚了,這次我绝对不会再错過。天啊,戒指還在老板那裡!我得借点钱把它赎回来。别睡,等我噢!”
他冲进各個房间,发现只有妈妈在家。
“我刚才都听见了,拿着。”苑姐递過钱包,“别紧张,儿子。”
“沒有,怎么会。”展博干笑,转哭腔,“妈,我该怎么办?她那是安慰我,還是内疚,還是安慰我啊?”
苑姐拉着他坐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人和人之间总会有分歧。婚姻和恋爱不同,你们两個时刻都在一個密闭的空间裡,出不来也进不来。你们始终要面对那些分歧。”
“就像我們被扣在那家餐馆裡的时候?”
“有些单是逃不掉的,你早晚要买,结婚要准备的不仅仅是戒指,還有很多。儿子,仔细想想吧。”
子乔也在俱乐部的门口,想怎么才能进去,保安气势汹汹地把他们拦住了。
“今天人太多了,我不能公然搞特殊化。保安大哥也是为了大局考虑,可以理解。”子乔勉强笑着。
“真沒用,我来跟他說!老兄,让我們进去吧……”悠悠上前。
“您是……周迅?”
什么眼神啊,悠悠暗惊,装出沙哑嗓音,“這都被你看出来啦,别张扬,我不想太多人知道。”
“請进吧!”保安打开门,一道金光色的光放出,照在所有人脸上,悠悠露出憧憬的表情,走进去。
关谷气势汹汹地上前,“我是個漫画家,我放着家族产业和日本漫画市场不顾,只身来到中国,我以为中国人民很友善,现在却遭到這种待遇!再拦着信不信我分分钟切腹给你看!”
“别,怕了你了。”保安开门放关谷进去,一掌挥开跟在后面的子乔。子乔落在垃圾箱旁,哀嚎着,难道真的沒好事?
一菲和美嘉把车开到了一個漆黑的地方,一條笔直公路,沒有路灯,沒有来车。
“美嘉,你到底搞定那個star沒有?再开下去,我怕连卫星都找不到我們了。”一菲停下车。
“這地方太吓人了,连路灯都沒有了。要不我們掉头吧。”美嘉扯着一菲的衣角。
一菲启动,车子沒动静,指示灯显示沒有汽油了。
“靠,原来我妈的预感是对的,凌晨两点半不回家,准沒好事。”
找人求救吧,美嘉拿出手机打通节目热线,对着小贤哭叫了一番。
小贤温柔地說:“這位听众,您的遭遇我感到非常遗憾,其实情感和开车一样,经常会遇到迷失或抛锚,不用担心,你们终究会想起您忠实的老朋友——曾小贤。”
“你還要說多长時間的风凉话?”一菲怒。
“虽然我是你们最靠得住的朋友,但别忘记我也是一名非常敬业的电台主持人,我還有很多听众放不下。”
一菲淡淡地加了一句:“曾小贤,忘了告诉你了,我們开的是你的——新车。”
“什……什么?!”
“如果我們回不来,可能会和你的车同归于尽。”
“亲爱的听众朋友,下面請大家欣赏一段很长很长很长的音乐,我马上回来。”小贤摘下耳机,冲出直播间。
展博坐在房间中,沉默,仔细考虑着,如果自己真的那么坚定,刚才是不是也不会用戒指交换自由了呢。這么說来,宛瑜的選擇也沒错,自由也许真的很重要。
苑姐拍了拍他說:“儿子,沒事吧?”
“如果三年后我還在這裡……如果三年后我們還在一起……‘如果’只是我們回避分歧的托词,我答应過宛瑜,让她自由自在地像公主一样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我不能出尔反尔。”展博完全忽视他妈,转向墙角自言自语,“当初宛瑜为了逃避相亲才来到了爱情公寓,其实,她一直沒变,有主张、爱冒险,我爱她也正是因为這些,我不能因为剧情和我想得不一样就责备她,谁都沒有资格說她的决定是個错误!其实……我們早就已经作出選擇了!”
苑姐又去拍他,展博惊醒,冲出房间,客厅裡,宛瑜手中拿着电话。
“宛瑜,我想问你一個問題。”
宛瑜微笑着說:“你是想问,等到拿到戒指,我答应你的事情還作不作数?”
“不,如果你真的想去读书,去体验生活,我不应该阻止你。”
“真的?可我现在自己都不确定了。”宛瑜迟疑着,“就是刚才,我接了個电话。米兰设计学院打来的电话面试。其实他们打過好几個,因为有时差,我一直错過了,不過今天……我接到了。”
“结果呢?”
“我……通過了。我刚答应了你可却又接到电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展博拉着她說:“這是好事啊。”
“我怎么一点儿都不觉得,现在我都凌乱了,到底该哭還是该笑?”
“你在笑,宛瑜。”
“有嗎?”
展博笑着点头,“既然一切都已经有结论了,看来我們已经沒有分歧了。我本来是想问你,如果我支持你去米兰,你会不会高兴?”
宛瑜吃惊地看着他,展博拥抱她,“宛瑜,如果你决定了,我也决定了。我愿意陪你一起去!”
窗外天边泛出青灰色,黑夜已经快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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