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社交網络
一菲捧着ipad从房间出来,“问一下,我刚才在脸盆網註冊了個賬號,可为什么一個老同学都搜不到?”
“怎么会呢?我帮你看看。你的用户名是什么?”展博凑過去。
“菲菲菲菲常美丽的巨兔12138。”
众人倒地,关谷挣扎着爬起来,“为什么不试试本名?否则别說你以前的同学朋友了,连我們都不知道,菲菲菲菲常美丽的巨兔12138是谁。”
“有点道理。”一菲飞速钻回房间。
小贤估摸着她听不见了,贱笑:“哈哈哈,我觉得她改名叫——‘打鸡血的疯兔’应该更容易认出来。呦,有個非主流小美女要加我!ohyeah!——陈美嘉?”
“是我怎么了?”
“美嘉,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就不用加了吧。”小贤赔笑。
美嘉沒理他,转头问关谷的脸盆網上都是什么人。
“日本朋友翻不了墙,我這裡都是些粉丝和读者。比方這說這個瑶瑶,就跟我很熟。”
小贤跑過去看照片,上面是一個90后大眼睛可爱女生,“卡哇伊,美女啊。你见過?”
“這倒沒有,不過我們经常聊天,昨天她還拜托我帮她找男朋友呢。”
小贤吸口水,“关谷,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也想帮她找男朋友?”
“讨厌,”小贤甩兰花指,“我是說,介绍给我怎么样?别多想,只是单纯的社交,你顺手牵個线嘛。”
“我觉得這事儿不太妥。”
小贤咬牙,“我出50個脸盆币。”
“妥了。”两人激动握手。
一菲又火冒三丈地跑出来,“岂有此理,脸盆網就是個坑爹的地方!我改了真名,连信息和头像都挂着自己的。可初中同学会那個该死的管理员還是把我拒了,說我是骗子?!他们說,胡一菲已经過世了。他才過世了呢!”
“不会是同名同姓搞错了吧?”关谷问。
“可班号不会错啊,你们看,這是管理员发来的消息。”一菲对着ipad念道:“经官方审核,胡一菲同学确实已于三年前過世,我們已和目击者杜伊確認,請尊重死者,冒名顶替遭雷劈!”
“你真的死了?”小贤阴笑。
关谷害怕地发抖,“那现在站在這儿是谁?啊!”
“一边玩去,他们全死了我都不会死。還目击者,目击你妹啊!脑白金吃多了吧,敢造老娘的谣。”
展博缓缓抬起头,“杜伊……這個名字我好像记得……哦,那個纠缠你的初中同学,好像就叫杜伊,我還帮你接待過他呢。”
事情要回溯到三年前,一菲和杜伊约会完,感觉超差,往家裡逃,让展博随便编個理由,帮忙挡住马上追来的杜伊。
“我不会撒谎,你還是找别人吧。”展博瞪着诚实的大眼睛。
“放松,多大点事啊。”
“你知道的,我把握不好尺度。小时候我每次撒谎老妈都能看穿,你也說我沒有這方面天赋……”
“冷静,他智商很低,沒問題的。”
“我不会……”
“你就說我很忙会死啊!”一菲怒吼,就這么跑进屋去。
很快,杜伊找過来,拿着康乃馨,展博堵在门口。
“你现在见不到她,因为她……很忙。你死心吧,再见byebye撒由那拉。”
“她在忙什么?”
展博迟疑,“……我怎么知道,這她又沒交代。”
“那我自己问她。”杜伊說着要走进去。
“不行,你不能进去。”展博眼看拦不住他,忽然想到一菲的话,脱口道,“她很忙……忙着忙着……就死了。”
“死了?可一小时前,她還和我吃饭呢。”
“啊……就是因为那顿饭,她一直忙,抽空吃饭让她的良心很愧疚。”
“怪不得当时她一直东张西望,坐立不安,說不上几句,就急着要走,是心脏病,還是過劳死?”
“并发,如果你觉得对她的死有愧疚就别打扰她了,每個人都会有這么一天,我們应该向前看,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不是嗎?”展博边說边驱赶杜伊。
“你這個做弟弟的倒挺想得开。唉,可惜我們的爱情夭折了。不管怎么說,我毕竟是你姐爱過的——最后一個男人。我知道她舍不得我……請允许我把這束花留给她吧。”杜伊放下花默哀,点头离开。
知道了這迟来的真相,一菲两眼冒火:“展博!我根本沒死。你惹出来的事,你给我擦干净,你现在就上脸盆網召集大家過来看看,我胡一菲到底是死是活!”
“可他们问起来,要不我再编個合理的理由?”展博弱弱地问。
“少废话,把不信的统统叫来,我跟他们說。”
但一菲肯定沒有想到,两天后门口会出现一大堆菊花,還有一本贴着她初中照片的纪念册。她要展博解释一下,這些都是什么。
“我按你說的做了,以你的名义让杜伊发了一個同学召集令。”
“可为什么沒有人只有菊花?”一菲审视着展博,展博低头,肯定是這白痴弟弟又胡說八道了!
“杜伊反复问我怎么回事,我答不上来……就說了一句——我姐想你们了。”
“然后呢?”
“沒了,不是你让我少废话的嘛。”展博偷瞄一菲的表情,连忙主动蹲到墙角。
“哦,杜伊以为今天是你的忌日,所以同学们都来表示了。”美嘉得出结论,一菲深呼吸。
“我就不信,這破事难道就說不清楚啦!展博!這次你直接帮我召集同学聚会,用我的名义!”
悠悠嗅着一朵菊花,“一菲,一個死人是沒法召集同学聚会的,你只能召来更多的菊花。”
“难道我就這么一直死下去了?!”
“办法也不是沒有,按照正常逻辑,我們顺水推舟搞一個追思会,我想大家应该不会不来的。”
“岂有此理,哪儿有自己给自己办追思会的!”
美嘉拉着她坐下来,“我觉得悠悠說的对。你不就为了把同学召集過来嗎?什么名头不重要。到时候只要你出来亮個相,一切不就清楚了嗎?”
好像有点道理,一菲思考了片刻,点头同意。
小贤在酒吧裡见過瑶瑶后,冲进关谷画室大叫:“关谷神奇!你個奸商,居然忽悠我!”
纳尼?关谷一脸茫然。
“那個瑶瑶,完全就是個假冒的。什么90后美少女,什么宅男杀手。照片和实物压根货不对板,亏你還收了我50個脸盆币,我要给你差评!”
关谷托腮道:“怎么会呢亲?我一向最诚信的!”
“沒有金钢钻就别揽瓷器活,沒有花姑娘就别开丽春院。你怎么做生意的?”小贤张牙舞爪。
关谷刚想道歉,转念一想不对,“等等!我什么时候是做那個生意了,明明是你求我的。”
“就算是我求你,也不能随便拉個路人甲来敷衍我吧。我一把年纪见一次網友我容易嗎?今天来的根本不是瑶瑶!我再也不相信網络了。”
“不可能!我刚還在她的主页上看到了你和他的自拍合影。”关谷滑动鼠标,網页照片上,出现小贤和大眼美女的合影。
小贤看得神经错乱,“我,我什么时候跟這個美女拍過照?”
“昨天下午4点30,有图有真相。”关谷看着屏幕,“曾老师,真人和照片有点出入很正常,就好像肯德基的汉堡,广告裡拍的和你买到的难免有点差异,否则人家为什么要說:一切以实物为准。”
“可……我要汉堡,你给了我块年糕!”小贤哭。
“你是說瑶瑶的照片ps過?”
“何止!彻底就是两個人!我要投诉你,還我脸盆币!”
“……你……你上哪儿投诉我?”关谷得意地說,小贤开始认真思索,不知道法院会不会受理啊。最后,他决定再和遥遥约一次会,带上关谷一起,让他亲眼见证網络有多坑爹,逼他退款。
几天后,公寓裡悬挂着黑布,被布置成简单的追思会,灵台上放一菲的微笑写真,一旁插花。
“你们搞得也太离谱了吧。”一菲戴着帽子和墨镜,躲在角落,拉住美嘉和展博。
美嘉看了看四周,“井然有序,庄重活泼,很有氛围啊。”
“你们发白花干什么?”
“這些都是之前送過来的,我本想還给他们……但是……”展博无奈地,一菲顺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见大家一人一支,過去放在桌子的写真前,天哪!
一個女生嚎啕大哭,被扶過,都什么啊,我還沒死呢!一菲激动地跺脚,美嘉按住她:“不要着急,大家需要一個暖场的過程,等时机成熟了,你的亮相才会有效果。你就随便转转,說不定会收获不少感动哦。”
一菲转了一会儿,遇见子乔,“你怎么来了?你不是约了小黑打牌嗎?”
“我在脸盆網上看到這儿有個追思会,专程過来凑凑热闹。”子乔套上黑色西服。
“你蛋疼得可以啊,追思会又不是派对,這都能凑热闹的嗎?”“你也疼得不轻啊,哪有人给自己开追思会的?這么隆重而诡异的场面我怎么能缺席呢。”
一菲深呼吸,“一时半会說不清楚,总之這不是追思会,只是变相的同学聚会而已。”
“那我更要参加了,我最喜歡和老同学叙旧了。”
“這都是我的初中同学,跟你有关系嗎?”
“沒关系可以建立关系,交际是我的强项。你刚刚是在挑战我嗎?好!我接受你的挑战。”子乔整装待发。
“你又想干嗎?”
“加入你的同学会啊。初中這种猴年马月的友情早就只剩形式了,我分分钟就能建立起更牢固的关系给你看。”
“算了吧,你连名字都不知道。”
子乔摇手指,“啧啧,回想一下,每次聚会总会碰到几個连名字都叫不出的同班同学,這很正常,我问你,你们班成绩中游、沒有特长、平时又内向的同学,叫什么?”
一菲愣了下,“我……不记得了。”
“我說吧,现在我就是他了。走着瞧,”子乔随口大喊,“老王!”
好几個人回头微笑,子乔随便抱住一個,“老王!想死我了!”
同学愣愣的,子乔夸张地笑着說:“不记得我了?我是吕小布呀!哈哈,我借你抄過作业呢!”
“哦,我想起来了,你好,你好,最近怎么样……”两人攀谈起来,一菲雷得外焦裡嫩。
她继续转到厨房区,扮服务员给大家递送饮料。
杜伊对着旁边的同学,深情地讲故事,“虽然過去那么久了,回想起来就像昨天才发生的。那时候我們的感情很复杂,她一边忙着工作,一边又整天粘着我,她太执着了。”
一菲咳嗽,杜伊看也不看她,示意倒酒。
“這么說,一菲和你有過那种关系?”一男同学问。
“怎么說呢……我劝過她多少次,她始终放不下,现在我才明白,有一种爱叫做痴迷。唉,现在想想這也是我的损失,毕竟我是她爱過的最后一個男人。”杜伊叹气。
一菲咬牙强忍,酒满出,杜伊跳,“嘿!你会不会倒酒啊?弄我一身酒。”
我還要溅你一身血呢,一菲刚想拔菜刀,展博和悠悠冲過来,强行把她拖进厕所。
“干什么拦着我,让我杀了他。”一菲抓狂,脱帽子,“王八蛋!還‘有一种爱叫做痴迷’,我让他知道‘有一种痛叫做骨折’!等不了了,我现在就要出去给他们看。”
“老姐,你现在最多能证明你還活着,可是沒法证明你和杜伊是清白的呀。”
“解铃還须系铃人,辟谣得从根源上入手。先不用动手,侧面警告一下试试。”悠悠想出一個主意,和展博一起出去取ipad。
沙发区,子乔同时在和好几個人聊天,气氛热烈。
“還记得那年期中考试,咱们一起作弊,要不是我帮你吸引监考老师,你可惨了。”
“你還记得啊,多亏你了兄弟。”男同学激动地和他拥抱。
悠悠拉過子乔问:“你认识他?”
“不认识。”子乔耸肩。
“那還聊得跟真的一样?!”
“我在演他们的同学,专业的。”
“你怎么知道以前的事儿?”
“跟男生聊作弊、校花,跟女生聊情敌、八卦,百发百中。初中那点事儿,全国都通用。”子乔得意地,“我现在也是他们班的重要成员,每個人都知根知底,熟得跟葡萄干似的。”
“扯吧,我才不信呢。”
這时候一個同学過来,塞钱给子乔,“吕小布!我终于想起来了,我還欠你钱呢,迟了别介意,老同学多包涵哦。”
纳尼?!悠悠脸上划過三道黑线,半天才恢复過来,去书房拿了ipad送进厕所给一菲。
另一边,展博把杜伊带到灵台前,桌子上写真盖在角落,ipad遗像居中。
“我姐关照過,請你一定要给她上香。”
“应该的,毕竟我是她爱過的最后一個男人嘛。”
“那我不打扰了。”展博关门出去。
杜伊点香,“一菲,别来无恙啊。”
ipad裡一菲的头像动起来,“你也是啊。杜伊,看這儿。”
“啊!”杜伊坐倒,揉眼睛:“一,一,一,一菲!不……不……我一定喝醉了,遗像怎么会动。”
“因为你心裡有我呀!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在外面造我的谣!”
“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一菲阴笑:“你真的那么想我嗎?”
“我再也不敢了,是我不好,是我虚荣,我要面子才這么說的。”杜伊哭喊着。
“我现在给你一次将功补過的机会。你立刻去所有同学面前澄清你的谣言,听到沒有?!给你三分钟,信不信我爬出来。”一菲狰狞地,杜伊尖叫连连,踉跄着爬起跑出去。
门口,子乔撞到他:“這位同学,出什么事了?”
“鬼!我遇到鬼了!”
“你一点儿沒变,還是和以前一样胆小。”
“听我說,我,是混蛋。一菲和我沒关系,真的!就這样。”杜伊慌乱地。
子乔指指他湿了的裤子,“虽然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但建议你出去前去先弄弄干。厕所在那儿!”
杜伊推门跑进厕所,一菲坐在马桶上拿着ipad,看见他抬起头,“杜伊,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儿?”
“你真的爬出来了,還是从马桶裡?!啊啊鬼啊!”杜伊疯狂地转身,猛地撞到门,昏倒,口吐白沫。
夜更深了,大家开始频频打哈欠,询问追思会怎么還不开始,還等着之后的饭局呢。
“展博,干脆早点开始,早点结束吧。”一個女同学提议。
“我姐只让我组织,沒說還要我主持啊。”
“杜伊人呢?他是一菲最爱的男人,应该让他主持啊。”大家看看四周,都沒发现他的身影。
子乔躲在人群中,一個人发好几個声音混着起哄道:“杜伊不在,我們应该选一個能hold住场面的同学做主持……說的有道理……我选吕小布,他才是众望所归……他是我們班的表率。”
“对啊,我們有吕小布,为什么還要等杜伊。”老王拍头,大家纷纷附和。
子乔站出来,“各位!承蒙错爱,我很惭愧,我們初中5班的兄弟姐妹们好不容易能聚集一堂非常难得,我們的确应该选出一個同学,作为日后聚会的联络人。不過,在下万万不能胜任。”
“别推辞了,就你了。”
“小布,我們就服你。”
“同意!同意。”
子乔偷笑,继续变声起哄:“做班长!做班长!……别搞,我怎么能做班长呢?”
众人愣了一下,欢呼:“对!做班长,做班长,做班长!”
展博、悠悠和美嘉看得目瞪口呆,直接倒在地上。
子乔站到灵台前,微笑道:“既然大家厚爱我就不推辞了。作为班长,今天就由我来主持胡一菲的追思会。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先发表一下我的就任演說……”
“演說你妹啊!”一菲忽然从大门飘进来,把同学们吓得惊声尖叫。
“刚才我把杜伊送去了医院,所以抱歉我来晚了,”一菲夺過子乔手中的麦克风,“我有几件事情要宣布。第一,我沒死。第二,我和杜伊是清白的。第三,如果谁以后再造我的谣,下场会比他還惨!”
大家先是哗然,然后交头接耳,老王跳出来指着她說:“你居然欺骗了同学们的感情!”
“不,不是我,是杜伊欺骗了你们的感情。”
“可他现在不在,死无对证,你怎么說都行。”
“這個……”一菲不知道怎么解释,恨恨地看着展博。
子乔气场十足地做手势,示意大家安静,“我来說几句公道话,今天同学能重逢就是最好的结局,大家给我一個面子,把這一页翻過去。還有更high的活动等着我們,何必纠结呢。”
“班长說的对!”
子乔作势起哄道:“开派对!开派对!”
众人兴奋地应和,“开派对!开派对!开派对!”
“看到嗎?谁說這裡沒有派对?”子乔得意地低声对一菲說,转而振臂高呼,“为了庆祝一菲死而复生,她請客,大家酒吧集合,都给我high起来!”
众人欢呼着冲出去,一菲被挤地摔倒,无人理会。
两小时后,展博默默收拾白花,把一菲的海报拿下,小贤和关谷冲进来。
“展博!一会儿如果有個叫瑶瑶的女孩来找我們,一定要帮我們hold住啊!随便编個理由,就說我們很忙。”关谷逃进房间。
“不是吧,我不会撒谎。”
“你就說我很忙会死啊!”小贤逃进厕所。
不一会,瑶瑶抱着康乃馨进来,“請问,关谷神奇和曾小贤是住這裡嗎?”
“不好意思,他们死了……”
天哪,好像是真的,瑶瑶看着满屋的白花,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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