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最终幻想
“我們在神的注视下聚集，见证這光荣的时刻。”牧师微笑着，“二位，你们自愿和身边的人结为终身伴侣，无论未来是好還是坏，是艰难還是安乐，都一起度過，把彼此的生命交付给对方。你们愿意嗎？”
“我愿意。”新郎勉强点头。
悠悠含泪說：“我愿意……”
“等等！”伴郎上前来，看了一眼悠悠，又看了一眼新郎，果断地拉起新郎的手。
导演在镜头外喊：“cut！過！”
演员散去，工作人员收拾着，悠悠一边走出礼堂，一边抹泪，美嘉和一菲围上去。
“演得太棒了，一條過啊悠悠。”美嘉兴奋地說，“你下一场什么时候拍，我等不及要看后面的剧情了。”
悠悠哭丧着脸說：“我……杀青了。后面的剧情主要是围绕新郎和伴郎的，新娘回去后太伤心，结果抑郁而终。”
“又死啦？”一菲還沒来得及吐槽，一個工作人员经過，又给悠悠拍了张遗照。
“這裡的礼堂超有感觉的，”转眼，悠悠开始兴奋，“一踏上地毯，好软好温暖，和我理想中的婚礼一模一样。”
說着，悠悠就要带她们去看，但走到门口被经理拦下来，說是裡面在布置晚上的婚宴，现在不能进去。悠悠一听，更加激动，竟然真的可以用来办婚礼，急着要预定。
“不好意思，我們這裡很受欢迎，预约排到三年以后了。”经理到一边接电话。
美嘉尖叫：“啊！悠悠，你和关谷要结婚了？”
“沒有啊，我們還沒讨论過這個問題呢。”
“那你急什么？”一菲问。
“唉，你们不懂，好地方都是抢来的，如果三年后我再和关谷讨论這個問題，那不是要等六年后才能来這裡？”
经理回来說：“我接到电话，正好有一对夫妻取消了婚礼，如果各位诚心要的话，可以让给你们。”
悠悠沉默，深呼吸，忽然激动地跳起来說：“太好了！我要了！”
“悠悠，”一菲拉住她，“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关谷……”
“你這么想，說不定哪天关谷想通了跟我求婚，而那时我已经准备好了，他一定会非常惊喜的。”悠悠接過预定单。是惊喜還是惊吓啊，一菲和美嘉对视，叹气。
回到公寓，正好小贤和子乔都在，悠悠把画册给大家欣赏。
“啧啧！真的会飘羽毛呀！”小贤和美嘉陶醉。
“你们也觉得很浪漫是不是？”
子乔摇头道：“小姨妈，他们喜歡有毛用，关键是关谷喜不喜歡。”
“干嗎要他喜歡，他又沒跟我求婚。”
“沒求婚你就把场地订了，知道男人心裡会怎么想嗎？曾老师？”
小贤抬起头說：“如果我是個男人，我是說，我作为個男人，会感到压力山大……如果是我就选這個颜色的花瓣！”
子乔彻底无语，展博拿着披萨過来，不等招呼，大家一拥而上，唯有小贤岿然不动。原来他自从因为动作迟缓，被外卖小哥取笑后，誓死不再吃這家店的披萨。
一菲听說這個故事，摇头道：“连送外卖的都看出来你需要运动啦，曾老爷子。”
“你可以和一菲一起去健身啊，她有会员卡。”悠悠提议，小贤翻白眼。
一菲鄙夷地說：“我那是正规健身房，不是产后康复班。”
小贤一副“我很健美我不需要”的表情，子乔开始哼唱：“肥胖是会呼吸的痛，肉活在你身上所有角落，上楼大喘气会痛，吃披萨饼会痛，连喝水也痛……”
众人狂笑，小贤哭着跳起来，“够了，我去還不成嗎！”
一菲還想继续奚落，关谷怒气冲冲进来說：“太過分了，我要切腹自尽！”
“怎么了？”悠悠关切地上前。
“大师兄刚刚给了我一個大惊喜，我新漫画的交稿日期被提前了足足三個月！他们通知了印刷厂，通知了出版商，通知了媒体，却偏偏沒有人来通知作者！”
“哈，那個作者太衰了。”展博說，众人看着他想，這孩子，会不会讲人话。
关谷抓狂，“我居然是最后一個知道的！靠！”
“惊喜就像是盒子裡的巧克力糖，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会有多粘牙，小姨妈ho~”子乔瞟悠悠，关谷莫名其妙。
接下来的整個晚上，关谷熬通宵画画，地上堆了不少纸团，他有些烦躁，不时地望向墙角的武士刀。忽然座机响，他接起来。
“您好，薇拉宫邸的销售经理cindy为您服务。”
“你打错了。”关谷莫名其妙地挂掉。
电话又响，還是同一個人，关谷大喊大叫：“我說你打错了，我买不起宫邸，建议你打114查威廉王子的电话！”
“不好意思，這是唐悠悠小姐留下的号码，她在我們這裡预订了和关谷神奇先生的婚礼，我們想確認一下這位关先生的名字为什么那么长，還是我們输入有误？”
“婚礼？什么婚礼？！啊——”就這样，在毫无预备的情况下，关谷惊吓過度，把颜料都打翻在了画稿上。
一菲带着小贤，走进健身房，看着琳琅满目的器械，他只觉得腿软。
“是不是有流汗的冲动了？准备从哪儿开始，器械部還是球类部？”一菲鼓励他。
“小卖部在哪裡？”
“烂泥敷不上墙。”一菲忍住打人的冲动，看见教练从旁边走過，微笑着打招呼。
小贤打量着对方抖动的胸肌說：“這位是……”
“我的健身陪练lebron，我每次来都找他。”
小贤面部抽搐，拉一菲到一边，小声地說：“别怪我沒提醒你，這個肌肉怪一看就有暴力倾向，而且多半是個色狼。”
“你說lebron？他很专业的。你关心你自己就好了。”一菲回到lebron身边。
小贤咬牙道：“不行，或许……或许，我可以做你的陪练。”
“你？哈！算了吧。我今天的內容是柔韧训练，你行嗎？”
小贤连忙表示柔韧性一直是自己的强项，做了個弓步压腿，假装是劈叉。
“我来帮你按一下吧，放松，放松。”lebron一按下去，悲催的小贤死命惨叫。
半個小时后，小贤腰酸背痛，拖着脚伤，独自乱晃，拿起一旁的一個哑铃，拎不动竟然又砸到脚。美女教练小倩過来，甜笑着和他打招呼，询问需不需要帮助。小贤打量对方，欣然同意。
“我們，”小贤拿起健身球，贱笑，“从哪個动作先开始？”
“我們先从上肢开始练习吧！這儿，做二十個卧推。”小倩指着杠铃。
小贤撒娇道：“可伦家比较喜歡柔韧训练嘛。”
“我得对你负责，而且健身球是女子项目。”小倩严肃地。
小贤继续在球上滚来滚去，贱兮兮地說：“不要嘛。”
“你闻到了沒有？好像有一股娘娘腔的味道。”小倩问小贤，“你是变性人？”
小贤摇头，小倩忽然凶得像阎王，怒吼：“那就别给我装出一副忸怩的模样，杠铃下面躺好，马上！”
“好怕怕，有话好好說，我心脏不好。”小贤偷看她的脸色，躺下去。
十分钟后，小贤接近崩溃，有气无力地說：“妈妈，我真的不行了。”
“再罚二十個，否则别起来，从来沒见過你這么窝囊的男人！”
一菲披着條运动毛巾走過来，小贤努力呼救：“一菲！快救我，一菲！”
“动作很标准。我去买点饮料，要帮你带嗎？”一菲审视了一番，满意地离开。
小贤在后面哀嚎：“把我带走！把我带走！”
“闭嘴！”小倩踢他，“二十下，挺胸收腹头抬高！”
画室裡，关谷還呆坐在沙发上，悠悠进来。
“刚才有個叫cindy的娘娘腔，”关谷抬起头，“打了三個电话来催我结婚，而且我居然不认识他。”
悠悠兴奋地說：“cindy打电话来過了？他怎么說？”
“你怎么不先问问我怎么說？”关谷生气地說，结婚本来是件严肃的事情，悠悠却這么草率，而且看样子，自己又是最后一個知道的。
“我的作品我做不了主，我的休息時間我做不了主，现在连我结婚我都做不了主，你有问過我的计划嗎？”
悠悠愣了一下，抱怨說：“我问過你很多次，你每次都說你很忙，過了這阵子再說，可是這阵子永远過不完！”
“我的计划都在脑子裡。我只是希望生活有点节奏，等我上了轨道就能把一切都安排好，你为什么非要打乱這一切呢？我以为你很了解我的。”
“那你了解我嗎？”
“我当然了解你，”关谷顿了一下，“你……你根本分不清现实還是在拍戏。”
“我那天的确是在拍结婚的戏，可是……”“如果你在拍追悼会的戏，会不会顺便帮我把火葬场也订了？”
悠悠沉默，忽然猛地点头，“有道理啊。”
关谷无语凝噎，只能瞪着她。
“我也是好心嘛。有本事，你应该像個男人一样做点为我們将来负责的计划，如果你沒有，你有什么资格来批评我？”悠悠委屈地摔门出去。
关谷愣了半天，轻声說：“批评你多少次了，关门轻点。”
展博和美嘉在客厅裡听到动静，试图劝和，但這回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悠悠连读档都拒绝了。
小贤還躺在健身房裡，杠铃在胸前不动，小倩教练去了厕所。他倒是想起来，但是沒法子把杠铃放回架子上。
“曾老师！”诺澜的脸出现在上方，“這么巧？你也在這裡健身啊？”
“2000！yes！”小贤像打了鸡血一样，努力把杠铃抬起放好，一個不稳，又四肢发软地瘫在地上。
“是不是肌肉拉伤了？我帮你看看。”诺澜帮他揉，“你现在不能马上躺下，否则明天会爬不起来的。”
“那我們换個项目吧，我比较喜歡球。”小贤贱笑，示意健身球。
诺澜点头答应，拉着他来到網球场，手把手地教他握拍。一菲拿着两瓶饮料路過，看到诺澜，心裡涌上一股微妙的情绪，正想走开，诺澜看到了她。
“這么巧，我……刚好路過。”一菲走過去，递出饮料，小贤以为是给自己的，伸手，一菲递给诺澜，“你想教会他，可能得等下辈子了。”
“一起来玩吧一菲，小贤进步挺大的，或者，我們可以来一盘啊。”诺澜微笑。
“你们慢慢打吧。我……還有事。”
“沒关系啊，友谊赛嘛，刚巧想找個对手。”
一菲只觉得有一道光从左到右射過，“对手！”竞技本能被激发了，小贤拉她衣角，被一把扫开，只能到场外默默坐下。
展博坐在马桶上，玩手机，美嘉猛敲厕所门，他一惊吓，手机掉进一旁的垃圾桶。
“你……又来借厕所？”展博急着拉裤子，开门。
“当然不是，我想到办法了！悠悠表面生气，可是如果关谷能给她個惊喜，她還是会买账的。我們只要骗关谷去把那個场地的定金付了，悠悠就会明白，关谷妥协了。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啦。”
“可是关谷不肯去啊。”
“我就說，悠悠把订婚场地转给我了，我沒钱，让他帮我垫付一下。反正一年以后呢，谁订都一样。”美嘉激动地說，“我手机沒电了，你快帮我打個电话给关谷。”
“嘶，我手机呢？”展博从垃圾桶裡面拨出，忽然发现手机背后粘着一個验孕棒，“怎么会有這個东西？”
美嘉凑過去看，惊讶捂嘴，结巴地问道：“你……你认得這個？”
“以我的经验……”展博指着标签，“我认得這几個字，早——孕。谁怀孕了？”
“曾老师？”
“這套间只可能有一個女生……天哪，悠悠怀孕了！”展博深呼吸，把手机盖在洗手台上，“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悠悠要急着订婚礼场地了。”
“我的天哪。”美嘉捂脸。
“可是订一年以后是不是稍微晚了点？”
“我的天哪。”
“从刚才到现在你就只会說這一句话，你說关谷知不知道？”
美嘉缓過劲来，摇头說：“肯定不知道，否则他就不会和悠悠吵架了。”
既然這样，展博主张赶紧告诉关谷，反正他要去道歉，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哄。然后多买几套变形金刚组合，送给悠悠作为惊喜，顺便把妇产科医院也订了！
“回来！你现在告诉关谷，這不是要他的命嗎？他一天之内被雷击那么多次，肯定会疯掉的，更何况现在這個是两條腿的小孩哎。”美嘉拉住他，“這件事情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姐。等他们俩和好之后，我再找他们好好谈谈。明白嗎？”
“好吧，那我先出去了。”展博拿起手机，屏幕亮着，关谷的头像，接听状态。完了，完了，展博和美嘉倒吸气，瘫在地上。
一菲和诺澜大战了三百回合，還是平局，两人都大汗淋漓，渐露疲态。小贤在旁边看得昏昏欲睡，一菲发球，诺澜接，一菲追身球，诺澜回击，忽然，诺澜的脚崴了一下，重重倒地。
一菲還在做胜利手势，小贤飞奔過来，紧张地问长问短。诺澜疼得打滚，小贤瞪了一菲一眼，蹲下身。
“你的脚崴了。快，我扶你回去。”
“不……不用了。”
“少废话，我背你。”小贤背起诺澜离开，一菲看着她们的背影，怅然若失。她坐下小憩了一会儿，再起身，一不留神，踩到地上的網球，脚踝扭到，摔倒。過了好一会儿，她皱着眉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公寓裡，小贤帮诺澜按摩脚踝，诺澜脚上包着绷带，已经做了简单医护处理。
“我有点冷。”诺澜說道，小贤拿了自己衣服给她披上，两人靠近时，诺澜轻轻吻了小贤的脸，小贤愣住，提出要去买瓶红花油，逃出门大喘气。
子乔出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红花油在厕所左手第二個抽屉。一菲扭伤了，现在就在房间躺着，今晚的机会只有一次，别再错過了。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跟我沒关系。我什么都沒說，你什么都沒记住！”
“她也扭伤了？可是诺澜……”小贤轻声地。他面对两扇门，不知如何選擇，从兜裡摸出一枚《幸运弹弹弹》的硬币。其实，他的内心明白，当面对两個選擇时，抛硬币总能奏效，并不是因为它总能给出对的答案，而是在你把它抛在空中的那一秒裡，你突然知道你希望结果是什么了。
美嘉和展博则在四处寻找关谷，终于在小区湖边找到他，连忙冲過去，询问他刚才去了哪儿。
“我去了玩具店，我想看看能买到什么……跟悠悠道歉。可惜去晚了，店关门了。我随便乱逛，不知不觉走到一家婴儿用品商店，顺手买了——這個。”关谷从纸袋裡拿出一件小孩的裙子。
美嘉惊叹：“哇，好可爱！”
“可能是缘分吧，原先我对马上要发生的事非常恐惧，可当我看到這個，”关谷微笑，“一下子就好多了，你们說能穿上這個的小东西，应该沒有那么恐怖对不对？”
展博也笑：“你怎么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
“我也不知道，我想去问问悠悠。”
“稍微早了点吧。”美嘉制止道。
“我是想问她，是不是准备好了，我們一起去面对今后的日子。”关谷顿了顿，“我喜歡做计划，总想计划好了再往下走，可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就像那個玩具店，当我计划去的时候，也许它早就关门了。其实，既然我爱她，我就应该准备好接受一切。对了礼堂，我现在就去付定金！”
黄昏，他们赶到礼堂，推开门，眼前的干净的长椅，圣洁的宣誓台，還有——经理cindy，遗憾地告诉他们太晚了，今天下午已经有另一对夫妇抢先预订。
“什么時間都行，工作日，清明节，2012年12月22日也行。我现在就要！”
美嘉拉着他說：“关谷，别冲动。”
关谷微笑看着宣誓台，“我沒有冲动，我已经错過一次，不能再错過了。下個月我就三十岁了，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今天我才知道，我已经拥有很多了。我有你们，有热爱的工作，還有悠悠，甚至连无法预计的婚礼都近在眼前了。天哪，我還需要瞎计划什么！”
“别听他的。”悠悠从后面进来，和关谷相视一笑。
“不好意思，”经理查日程表，“2012年12月22日我們放假，您要不……”
他還沒說完，就被展博和美嘉捂着嘴，活生生扛出去。
悠悠低头說：“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
“不，要道歉的是我，我太笨了。我以为這是我人生中要做的最复杂最困难的事，但当我走进這间礼堂，我才明白，其实這些真的非常简单，我爱你，悠悠，无论你给我带来任何的惊喜，我都会永远爱着你。”关谷把悠悠带到台上，单膝跪地說，“在我的计划裡，什么时候說，在什么地方說很重要，但其实，唯一最重要的东西——是你。”
“我是东西？”
关谷紧张地语无伦次道：“你不是东西。不，你是东西。好吧，我不是东西。”
“說下去。”悠悠偷笑。
“我很幸福，如果你愿意，我愿用下半生，让你跟我一样幸福。对不起，我沒有時間去买钻戒，不過這個可以嗎？”关谷拿出一個纸折的戒指。
悠悠娇嗔地說：“啊，太草率了吧？”
“唐悠悠……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嗎？”
礼堂一片安静，展博按下按钮，漫天的羽毛缓缓飘下，悠悠一看到羽毛，两眼放光大喊：“好吧，我愿意！”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定格。
关谷温柔地說：“亲爱的，从今天开始，我会把你和宝宝放在第一位，這是一個全新的开始。”
“什么宝宝？”悠悠诧异。
“你演得真好。我已经知道了，展博发现了你的验孕棒。”
“验孕棒？我从来沒有用過。”
“纳尼？那我們套间裡谁怀孕了？小贤還是子乔？”关谷愣住，躲在一旁的美嘉，深深地呼吸。
夕阳透過礼堂的窗户，照在他们身上，整個城市都笼罩在昏黄的光晕中，千万人之中，谁抓住了幸福，谁陷入選擇，快乐還是悲伤，故事永远在继续。黑夜会降临，但也永远不缺乏新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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