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谁說我有病
此刻一菲就在心理诊所,正儿八经地接受着心理咨询。心理医生淡定地坐在桌子后面,了然地看着她,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让一菲感觉很不自然、很不爽,她应付似的填完资料表格,就开始神经质地玩着手裡的钢笔。
医生开始发问:“說說你最近的情况吧。”
一菲眼神闪烁,故作轻松地东拉西扯:“我最近——怎么說呢……牙齿越来越白,皮肤越来越透,女人生活要静心,总之還不错啦。”
医生对她的抗拒表示理解,微微一笑,继续问:“胡老师,這儿是诊所,不能光說好的一面,谈谈問題吧。”
“問題?”一菲下意识地排斥這個词,转着眼珠子想想,回答道,“偶尔也有。睫毛掉得多,指甲长得慢,饿了想睡觉,困了想吃饭……”
医生咳嗽几声打断她,礼貌地提示:“我是心理医生。”
一菲做恍然大悟状,认真地說:“哦,对!健忘……算不算心理問題?唉,我是来干嗎的?”
“你在学校裡故意破坏公物。”医生提醒她,看她笑着又要耍滑,郑重地补上一句,“三次。”
一菲手一挥:“哎,都是些小事。”
医生反驳她:“如果是小事,学校就不会把你送到這儿来了。诊所的评估结果将决定你能否继续担任任课教师。”
事件的严重性摆在眼前,一菲這才有所收敛,但還在替自己开脱:“放心啦,最近我是有点儿情绪波动,不過還是可以控制的,不然我也不会主动来找你做心理咨询。”
医生无奈地摇摇头,一一否定她的說法:“第一,你不是主动来的;第二,這是强制的心理干预,不是心理咨询;第三……别拆我钢笔,行嗎?”
不知何时,胡一菲手裡的钢笔已经被她玩得完全解体。
让我們一起回忆一下胡一菲上次情绪失控的全過程。用一菲的话說,都是那些不懂事的学生闹的。
那天班上的史小明同学沒交随堂论文,我們年轻貌美但正颜厉色的胡一菲老师决定和他进行一次亲切的对话。
“小胖同学!”一菲一声暴吼,小胖同学吓得一抖,低声回答:“老师,我叫史小明。”
一菲改口:“好的……史小胖同学,你买這么多柯南的海报干什么?”
史同学解释:“挂在宿舍啊,這叫挂柯南——想挂科——都难。”
一菲鼻子裡哼了一声,继续训话:“你连随堂论文都不交,沒有平时成绩,還挂柯南?你挂科比都沒用!”
史同学想了想,认真說:“挂了科比,就不能挂柯南了。我們都希望——挂科比不挂科难呢。”
“都是封建迷信!”一菲虽然不是像诺澜那样的逻辑怪人,這点绕口令似的东西還是难不倒她的,她冷笑一声,不再跟他纠缠挂谁的問題,而是直中要害,“你的论文呢?”讲台上摆着一摞论文,显然沒有史同学的功劳。
烟幕弹干擾失效,史同学只好改唱苦情剧:“老师我最近压力太大,我选了三個学位,有34篇论文要写,实在来不及。”
一菲最见不得软骨头,怒喝道:“路是你自己选的,吃点儿苦就受不了啦?有工夫哭,還不如去面对,是不是男人?”
史同学感慨地点头,說:“我明白,我现在流的泪,就是当初选专业时,脑袋裡进的水。”
同学们哄堂大笑,一菲“啪”的一声拍在讲桌上,粉笔四下飞散,险些打到史同学脸上,吓得他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再开口。
所以她就情绪失控了?怎么可能!未免也太小看胡一菲的功力了!
见威逼不能奏效,一菲突然微笑起来,语调也变得温和:“诚实地对老师說,你是不是压根儿就沒写啊?”
史同学余悸未消,支支吾吾地回答:“我记得睡着之前我已经写了一半。”
一菲追问:“那另一半呢?”
史同学老实說:“醒来后发现前面那一半只是個梦。”
“……你一晚上就做了一個梦?”一菲自觉耐性正在一点一点地消退。
“当然不是,我還听了广播节目《你的月亮我的心》。”史同学忽然兴致高了起来。
一菲自言自语:“你听這种脑残节目,怪不得会睡着。”
“您也听過啊。”史同学以为找到志同道合者,更加兴奋了。
一菲不耐烦地打断他:“我当然沒听過!你的心思应该用在学习上,而不是听什么毫无营养的破广播!”
史同学不服气地說:“以前的确沒啥可听的,可自从诺澜姐姐来了之后,节目可精彩了。一听声音就是個美女,身材又好,又温柔又知性。听着听着我就幸福地睡着了,做了一個美妙的梦,在梦裡我是她的搭档,每天晚上坐在诺澜姐姐身边,看着她說话,然后我就……深深地爱上了她。”
說到這一段,心理咨询室裡的一菲不免嘴角抽搐,呼吸逐渐加重,拳头越攥越紧。
医生笑笑,缓和气氛:“青春期有些幻想很正常,你提醒一下就好了嘛!”
一菲确实成功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沒有发飙,只是稍稍惩戒了小胖一下,多给他布置了三篇论文。而且为了更了解這位学生,那天晚上還专门听了《你的月亮我的心》。
正好那天晚上史小明打进热线电话,指名道姓一定要和诺澜姐姐說话。
“這位同学,這么晚了怎么還不睡?”一听见诺澜温柔的声音,小史觉得心裡所有委屈都涌了上来:“诺澜姐姐,我在写论文,本来就已经写不完了。今天老师又多布置了三篇。”
诺澜关切地问:“为什么呢?”
小史更觉得委屈了,小嘴都要噘起来了:“我說我是你的粉丝,每晚都边听你的节目边做作业。老师說既然你那么喜歡,干脆多写几篇,這样才能听到结尾。”
被晾在一边的曾小贤为了增加存在感,插话打抱不平:“岂有此理,這我就要說两句了,你的老师有什么权利霸占你的课余時間!她是东方不败還是灭绝师太?”
小史倒是老实承认:“都不是,我們老师又年轻又漂亮。”
曾小贤一心贴近听众的想法,哪裡会想到說起的人竟然是胡一菲,自然是一贬到底:“那又怎样,天使的外貌、蛇蝎的心肠,我在精神上替你鄙视那個老师!”
诺澜总算厚道,委婉地开导小史:“不過换個角度考虑,老师也是人,她也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也许她最近正在生理期或是失恋了。小史,你应该体谅你的老师。”
曾小贤却火上加油:“别替她說话,我打赌,她肯定生理周期乱掉了。這种老师我见多了。”
一菲听得咬牙切齿,手裡的收音机天线都被拧成了麻花。
但即便如此,一菲還是展现出应有的风度,努力克制自己,保持冷静。第二天回到课堂上,一菲不但沒发火,反而笑容满面,声音甜丝丝地问大家:“听說最近有人对我有意见,還造谣說我生理期乱掉了。”
同学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指。
一菲仍然平静地宣布:“我郑重地告诉你们,我——规律得很,谢谢关心。”话音未落,胡老师对着课桌就是一個跆拳道的经典下劈,然后从容离开。门一关,课桌一晃,支离破碎,同学们一片哗然,小史同学惊吓過度,当场晕厥。
综合整個述說,医生总结道:“所以——你拍碎了桌子,就为了证明你不在生理期?”
一菲同意,因为事实胜于雄辩。
医生问一菲是不是最近工作上有什么不顺,一菲否认,那感情上呢?一菲的笑容明显僵硬了许多,但還是回答沒有。
医生說:“心理学上讲,人不会无缘无故做奇怪的事情,背后一定有深层次的原因。我以前有個病人老幻想自己是只小燕子,他每個月都会给我寄燕窝。”
“說明人家感谢你啊。”一菲不以为然。
医生却說:“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在对我吐口水。”呃,难怪這位病人要来看心理医生……
医生继续引导:“回想一下,最近有什么人影响了你,让你处于焦虑的防备状态?”
一菲回忆起那天跟诺澜比赛網球的激烈,之后发生的那些故事,眉头一皱,但是瞬间又假笑着撇清:“我怎么会需要防备呢,谁敢近我身?!哈哈哈哈……”
一菲的细小表情都被医生看在眼裡,沉思片刻,医生拟订了一個初步的治疗方案。面对焦虑,最好的排解方法就是分散注意力,建议一菲养一些小动物。
一菲想了想,问:“小动物?我有個弟弟算不算?”
“我是說花鸟鱼虫什么的,可以调节情绪。”医生进一步解释,见一菲半信半疑,又举了個例子,“我曾经還有個病人,他是個卧底了23年的警察,为了完成任务,他娶了黑老大的女人,接手了這個犯罪团伙家族的生意。最后他亲手逮捕了包括自己老婆孩子岳父岳母在内的38個亲戚。這令他一度无法回首,后来我让他养了三條锦鲤,他就看开了。”
這情节……也太离奇了吧?這锦鲤……也太神奇了吧?
医生叮嘱,关键是分散注意力,如果觉得自己的問題不大,就不用养很多。一菲觉得医生說得也不错,决定配合,第二天就去了花鸟店买鱼。正好店裡促销,买缸送鱼。一菲一眼挑中了店裡最大的鱼缸,這哪是养锦鲤啊,养鲨鱼都够了……若无其事的表面下,真是压力山大啊!
悠悠到底是见過世面的人,听說美嘉怀孕的消息之后,并沒有跟她一样惊慌失措,而是恶补有关知识,不惜火速(32倍速)追了六百多集韩剧《顺风妇产科》,最终得出结论,就算搞不清楚孩子的爸爸是谁,至少也得搞清楚孩子到底存不存在。早早孕只能作为一种辅助手段,准确率有限,真正要确定有沒有怀孕,還是要去医院验血,做hcg检查。
一路被拖到妇产科,美嘉心裡七上八下,不停地找借口要回去,找一切机会转移话题:“hcg——不是個马桶的牌子嗎?”
悠悠很专业地解释:“這叫绒毛膜促性腺激素,是最常用的怀孕测试指标。”
美嘉小好奇了一下,问:“你說的那個toto,怎么验?”
悠悠仍然十分耐心:“toto是日本的,hcg是台湾的。呸,這個hcg和它们不是一码事。总之你等着验血吧。”
“验血?”美嘉夸张地瞪大眼睛,几乎叫了起来,“我不要我不要。我从小就晕血。搞不好一尸两命怎么办?”
悠悠出主意让她看着医生的脸,看不到血自然就不晕了。可美嘉說比起晕血,她更晕医生的脸。
两人嘀嘀咕咕地走进诊室,内室的帘子被掀开,走出一個很丑的男医生,秃顶,三角眼,一脸的黑痣,巨大的朝天鼻孔裡露出浓黑的鼻毛……
“我說的吧……”美嘉呻吟一声,就地倒下。
丑医生见怪不怪的样子,对着屋裡喊:“司马医生,你的病人好像晕了。”
帘子后又走出来一位医生,帅气逼人,连悠悠都看呆了。装晕的美嘉立刻满血复活,拉着悠悠坐到医生对面,含羞带笑尽做花痴状地打招呼:“hi,欧巴!怎么称呼?”
“我叫司马健。”医生回答,磁性的声音更是让人倾倒。
美嘉完全乱了方寸,语无伦次:“不贱啊。”
悠悠戳了美嘉一下,示意她收敛一点,岔开话题,问刚才出去那位是谁。
司马医生回答:“那是化验科的刘主任,過来送单子的。”
美嘉挤眉弄眼地小声对悠悠說:“打死我也不验血!”
司马医生清了清嗓子,示意进入正题。
美嘉抢着连珠炮似的发问:“你是哪儿人?几岁了?做什么工作的?”
司马医生一脸尴尬,回答:“我——是医生。”
美嘉仍是一脸陶醉地看着他:“医生……收入应该不错吧。”
悠悠拽了她一下,小声提示:“這是检查,不是相亲。說你自己的情况。”
可美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裡,哪還记得检查的事,晕晕乎乎地說:“哦,我還沒有男朋友,你结婚了嗎?平时有什么爱好?”
司马医生无奈地回答:“我单身,爱好嘛,看电影。”
美嘉激动地叫起来:“我超爱看电影的,太巧了!太神奇了!太……”
“你到底觉得哪裡不舒服?”司马医生岔开话题。
“她验了小便……发现……”悠悠刚开口,美嘉却一把捂住她的嘴,自己抢着回答,“比较……黄,可能上火了。”
司马医生奇怪道:“可你们挂的是‘孕检’的号,到底哪位看啊?”
“她!”美嘉想都沒想就指向悠悠,悠悠无辜躺枪,惊得张大嘴,“第一次嘛,比较害羞不敢承认,我开导她一下。”說着,美嘉就把還在迷糊中的悠悠拉出了门外。
“你一定要帮我。這個医生太帅了,是我的菜。”美嘉卖萌求道。
悠悠被她一惊一乍闹够了,坚决不为所动,义正词严地提醒她:“你是来孕检的!”
美嘉大大咧咧地回答:“计划有变,下次再检!”
悠悠怪她:“你真该先挂個脑科的。”
美嘉卖萌不成,又开始上苦情剧:“我现在前途茫茫,吉凶未卜,更要及时行乐啦。也许他就是能拉我脱离苦海的救世主。下次我一定好好配合,你要我验血验身验神马都行,只要你帮我搞定他。”
悠悠诧异地问:“我怎么搞定他?”
美嘉越发一副小可怜儿样子,握住悠悠的双手,拖着哭腔說:“你觉得……他会跟一個刚怀孕的女孩子约会嗎?姐妹情深……”她看看悠悠的肚子,言下之意……角色互换!
再回到诊室裡,美嘉已经完全进入角色,大大方方地介绍:“我叫悠悠,我陪她来的。美嘉她——怀孕了。”悠悠不情不愿地坐在一边,美嘉一個眼神飞過去,只好配合地假装呕吐,真是好有职业操守!
司马医生并沒起疑,低头一边写病历一边问:“血验過了嗎?”
侧影也是那么完美啊!美嘉心裡感叹,听到問題后猛点头:“她的toto指数,啊,不,hcg指数明显升高了。”
心理咨询過后两天,一菲去花鸟店提货。老板仍然有点儿不太相信這個看上去纤弱的女生要买這么大一口鱼缸,于是再三確認。一菲心不在焉地回答:“不然……還有更大的嗎?”
老板又会错意,以为她是替水族馆或者海鲜城买的。可胡一菲大大咧咧地說是要把鱼缸放在家裡……
“家裡……也是一個绝佳的選擇。”老板也是個饶舌的,明明知道顾客是上帝,和气生财,還是忍不住问道,“冒昧问一句,您养鲨鱼啊?”
胡一菲嫌他啰唆,不耐烦地回答:“我就是随便养几條锦鲤,你到底卖不卖?”
“卖,当然卖!您這么内行,我們免費送鱼。”老板识趣地打住,接了钱下去开单。
不是冤家不聚头,着急要买盆栽還诺澜人情的曾小贤赶巧也进了這家店,刚进门就被胡一菲逮個正着,吓出一身冷汗,心虚地把已经拿到手的盆栽胡乱塞回货架上。
老板回来找一菲签单,曾小贤才看到她要买的那個鱼缸,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你确定這是鱼缸,不是浴缸?!吃错药了吧,你打算放哪儿?把小区裡的人工湖给换了?”
一菲翻他一個白眼,不以为然地說:“我們合租已经算蜗居了,买几條鱼总不应该也让它们蜗居吧。己所不欲,勿施于鱼。”
翻了翻单据,嫌运费太贵,可老板說這是特殊大件,按规定不能免运费。胡一菲想想公寓离這儿就两條马路,冷哼一声說:“切,大不了我們自己搬。”
曾小贤四下一看,這個“我”除了自己再沒有别的“们”,不由得又惊出一身汗。可容不得他推辞,一菲已经下令,曾小贤只好拼了老命地帮她把鱼缸搬起来。
老板一听名字又开始八卦起来:“曾小贤?你就是那個电台主持人曾小贤?”
曾小贤被鱼缸压得连臭美的心思都沒了,眼珠子动了动,算是承认了。老板立马激动起来:“我听過你的节目!那么說這位小姐,就是——诺澜吧!你是我的偶像!我超喜歡你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又是诺澜的粉丝!一菲冷冷地否认,可老板热情不减,继续叨叨:“哦,不好意思,诺澜老师的声音好像是比你的好听。可你们刚才說你们住在一块儿。”
曾小贤见一菲的脸色愈加难看,连忙解释他们是室友。
“原来你沒有和诺澜住在一起啊,我還以为你们是一对呢。”老板心愿落空,大失所望,一菲脸上已经是山雨欲来的样子,曾小贤忙挤眉弄眼示意老板闭嘴。
老板虽有些悻悻,但還是愿意看在诺澜的面子上给免費送货。
曾小贤大喜:“太好了!一菲,放下来吧。”
可胡一菲怎么肯领诺澜的情,捧着鱼缸逼近老板,凶巴巴地问:“你什么意思?”
老板被她的气势慑住,說话都不利索了,结结巴巴地答道:“沒有……意思,我就是想……意思意思。”
一菲把鱼缸递给曾小贤,也不顾他被压得站都站不稳,东摇西晃,指着老板教训道:“听着,我不是诺澜,他也不是,要送就送,不送就不送,看什么面子。运個鱼缸都走后门,你们店也太沒原则了!”
老板堆起笑脸:“别激动,有话好好說嘛。”
一菲一本正经地說:“特殊大件不免运费這是规定,是规定就要执行。你以为我是喜歡占人蝇头小利的人嗎?!”
老板被她训得莫名其妙,生怕再得罪她,问:“這么說,送的鱼您也不要了?”
“要,为什么不要,這是我应得的。”一菲的逻辑稍嫌混乱,但话說得底气十足,她走到還在找平衡的曾小贤面前,一声暴喝:“走!”
一菲起驾,崩溃的曾小贤不得不勉力相陪。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两個人总算是抬着這口巨大的鱼缸回到了公寓。一菲按电梯,微笑着表示对工作的满意:“我就說嘛,沒几步路,遛着弯就到了。”
曾小贤沒好气地接口:“娘娘雅兴!扛着鱼缸遛弯!可拖上我干嗎?”
一菲振振有词:“這是对你的惩罚,谁让你刚才不帮我說话。”
曾小贤不解,人家本来好好地都已经把运费免了,還想要怎么帮着說话?一菲却說那老板說好收费的又突然不收,那叫言而无信!一菲的逻辑碎了一地,曾小贤实在连争辩的力气都沒有了。
一菲想了想,又說:“那老板沒准是忽悠我的,万一东西搬到了又收钱了,怎么办?”
曾小贤夸张地喊:“哇!您太有远见,太有危机意识了!但還是毫无逻辑啊!”
一菲词穷,只好吼他:“你有完沒完!不就是搬了個小鱼缸嘛,至于這样嗎?”
曾小贤又累又气,委屈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小鱼缸?当年法老造金字塔的石头都沒這玩意儿大。”
正說着,电梯到了,一开门,裡面堆满了木條和支架,上面写着“油漆未干”的字样,旁边還有红色的油漆桶和刷子。曾小贤打量了电梯裡的剩余空间,又看了看鱼缸,绝望地问:“這能塞进去嗎?”
“不知道,你,上!”一菲指指他,示意他把鱼缸推进去。
曾小贤错愕:“我?那你干嗎!”
“喊加油啊,帮你开個鼓舞光环,你有個buff,搬起来更轻松啊。”一菲显然觉得自己的安排是绝对的理所当然。
曾小贤无奈,只得一個人推鱼缸。一菲则十分配合地在边上喊起了号子:“挺起胸呀嘛!”
“哦,嘿!”
“抬起头呀嘛!”
“哦,嘿!”
“往裡塞呀嘛……”
曾小贤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总算是——搞定!可鱼缸实在是太长,上半截顶到了最裡头,另外半截還在外面,连电梯门都关不上。
一菲撇撇嘴,自我解嘲地說:“看来——這玩意儿确实比造金字塔的石头大。”
美嘉误打误撞在医院迷上帅哥医生以后,就和悠悠演上了双簧,两人时不时聚在一起,悄悄商量对策,只盼着這场戏永远不要穿帮。這天,两人又在酒吧商议“大事”,关谷匆匆进来,一脸关切地问悠悠:“亲爱的,你们前天去過医院了?”悠悠茫然地问:“你怎么知道?”
关谷拿着一张单子,解释道:“我在你桌上看到了這個,好像是医院的挂号单。”
美嘉一把抢過挂号单,掩饰說:“啊,我前天不太舒服,所以悠悠陪我去看大夫。”
悠悠心說,沒错,她的确是去“看”大夫!看得心神俱醉,到目前還沒恢复正常!
关谷仍然担心,說悠悠的脸色不太好。
悠悠叹气道:“那是,莫名其妙做了個b超,能好嗎?”
“b超?”关谷一下又紧张起来。
美嘉见悠悠說漏了嘴,连连使眼色,悠悠赶紧改口:“我……美嘉看大夫看得那么過瘾,我眼馋了——所以顺便做了個b超,查了查肝肾前列腺功能什么的。”
关谷更惊奇了:“你也有前列腺?”
悠悠越发语无伦次:“我一直不确定,查了才安心嘛。”
美嘉接過话头,忽悠关谷說:“哎呀,你就别问了。這是女孩之间的小癖好,上厕所都结伴,看病当然也要一起喽。”
关谷听得一头雾水,只好暂时放弃。美嘉借口去拿饮料,拖着悠悠到一边,再三叮嘱:“你可千万别說漏嘴啊。網上說怀孕初期会影响荷尔蒙過度分泌,你体谅一下。”
悠悠沒好气地挖苦她:“幸好只是做個孕检,要是你分娩的时候看上了帮你接生的大夫,看你找谁顶替。”
美嘉不理会這些,仍是一脸花痴相:“我觉得這個司马医生真挺不错啊。硕士毕业,有房有车,還是個妇产科大夫,以后一條龙全妥啦。這两天我跟他聊了好多,還约了他今天一起看电影,他說下班就来這裡接我。”
悠悠苦笑,指着她的肚子說:“你真行啊!你干脆把這個也算给他得了。”
“唉,有道理啊!我怎么沒想到。”美嘉心有所动,悠悠撇下她去了卫生间。
正想着,高富帅司马医生驾到,美嘉脸上立刻漾起甜蜜的微笑:“hi,欧巴。”
“hi,悠悠。”司马医生也打了招呼,见美嘉愣愣的沒反应,奇怪地问:“怎么了?”
美嘉這才想起自己现在的角色是悠悠:“哦!沒有,只是你叫得那么亲切,我有点儿不适应。你肿么這么早就来了?”
司马医生并沒在意這些细节,笑笑說:“哦,轮值医生来得早,我就先過来了。”
“那我們去看电影吧?”美嘉急于把他带离這片“是非”之地,拉起他就要走。司马医生却轻轻推开她,拿出一张单子,正色道:“稍等,我還有件挺重要的事——你朋友上次的b超检查报告沒有拿,我看了一下,好像沒有胚胎着床的迹象。你确定她真的怀孕了?”
美嘉怔住:“……当然!否则我們吃饱了撑得来看妇产科。”
司马医生又问:“你确定她做過血检嗎?如果血清hcg绝对值真的很高,但是沒有看到胚芽的话,我們不排除宫外孕的可能。”
美嘉听得一口汽水差点儿喷出来,呆呆地說:“桃花运我遇到過,狗屎运我也遇到過,宫外孕,肯定是搞错了。”
司马還在担心宫外孕的事,沒注意她的反应:“现在宫外孕误诊的确不少,但是我們有规定,抱着宁杀错不放過的原则,万一胚胎在输卵管裡,随时会有危险的。你最好让你朋友再来做個全面检查!”
美嘉摆手說不用,司马医生却一眼看见悠悠在吧台处喝酒,起身過去打招呼:“陈美嘉小姐!”
“你找美嘉啊?……”悠悠一时也沒反应過来,看到跟在帅哥身后的美嘉,连忙改口:“对,沒错,就是我。”
司马见她喝酒,埋怨道:“你真是太儿戏了,做完检查连报告都不拿,现在還喝酒,也太不把怀孕当回事了。既然你已经有妊娠迹象,酒精就完全不能碰了。”
悠悠一时不知怎么应付,美嘉還在一边帮腔:“美嘉!你就听医生一句嘛,会死啊!”
一边关谷過来,拿着六瓶一扎的“绝加”,隔着老远就喊:“亲爱的,這是酒吧最近新推出的预调酒‘绝加’,很爽的,joey送了我一扎,我們晚上回去high起来。”
司马见又要喝酒,心中不悦,皱着眉问:“這位是……”
关谷回答:“我是她男朋友,你是……”
司马一听更不高兴了,语气有点儿冷淡:“我叫司马健,是悠悠(指美嘉)的朋友,你知道她最近来過医院嗎?”
关谷点头:“知道啊。”
司马医生干脆明說:“那你也够可以的啊,你女朋友做检查,你自己一点儿都不关心。”
“她做着玩的。我也不知道這算什么癖好,反正女孩子什么都一起做,你就当她们一起上個厕所。”关谷笑道,說着又把酒递给悠悠。
“她现在是不能喝酒的!”司马医生夺過酒,生气地說,“怪不得她当儿戏,原来你這個做男朋友的更儿戏!”
关谷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說什么。美嘉听得急了,赶忙拉开两個人,嘴裡還胡乱打着哈哈:“他是日本人,所以他說的你听不懂,你說的他也听不懂,你们沟通不了就先别沟通了,我們先沟通一下。”
說完,她又把悠悠拉到一边,深吸一口气:“梳理一下,我现在是悠悠,你是美嘉,我现在等着司马請我看电影,他却要来教育关谷怎么保养孕妇。我怀孕的事情不能让司马知道,否则我就沒戏了,更不能让关谷知道,否则大家就都知道了,明白了嗎?”
悠悠直瞪着她:“明白有什么用!我們還有办法把事情圆起来嗎?”可美嘉一副泪光盈盈的可怜样子求着,为了姐妹的幸福,悠悠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装下去,亲自去忽悠司马医生:“司马大夫,孩子這件事,我男朋友并不知道。”
司马大惑不解:“为什么?”
悠悠解释:“因为……他不想要。虽然我們很恩爱,但這是他们家族的传统。我来检查,也只是为了找個時間把它打掉。”
司马更奇怪了:“不要小孩也算家族传统,那他们家族是怎么延续的?”
美嘉生怕他再追问细节,敷衍他說:“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們快走吧,晚了电影就该结束了。”
可司马医生职业病犯了,怎么都不依不饶,還是极力劝悠悠:“宫外孕的后果很严重,最好還是告诉你男朋友,一起做决定。”
悠悠只盼着他快走,又是摆手又是摇头:“不用了,反正他求之不得。”
司马气急了,忍不住骂道:“我真是搞不懂,你男朋友简直就是個浑蛋。”
关谷刚好過来,听得莫名其妙:“纳尼?”
美嘉拦着他,抢着說:“他說的是……美嘉的男朋友。你紧张什么!”
关谷還是一头雾水,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美嘉的男朋友?她有男朋友了?我都沒见過,你见過了?”
司马大声說:“我的确是从沒见過這么浑蛋的男朋友!我建议你带你女朋友去复查一下。”
“复查什么?”关谷看着悠悠问。
司马对着关谷,认真地解释:“你女朋友的检查报告我看過,有很大风险,该有的阴影沒有看到。”
关谷是真被悠悠和美嘉搅晕了,问:“你是說前列腺?”
司马又被他呛到,认定了他就是個吊儿郎当不负责任而且连基本生活常识都不懂的二货,虎着脸训斥他:“我是妇产科大夫。我不管你们家族传统是怎样的,但是作为她男朋友,美嘉的身体健康,你至少应该关心一下吧。”
关谷无辜被骂,基本原则還沒丢,說到关键处,急忙为自己申辩:“美嘉?我女朋友叫唐悠悠。”
“什么?你同时跟她们两個……”司马瞪大眼睛,又惊又怒,拉過来一边准备开溜的美嘉,接着說,“你不要孩子,不负责任,還要脚踏两條船,怪不得……悠悠要抗争。”
“悠悠?”关谷实在被绕晕了,机械地重复名字。
司马也不顾他的面子,索性把事情都抖搂出来:“她亲口对我說,她很空虚也很寂寞,還提出要跟我交往。”
关谷醋劲一起,反应沒那么迟钝了,脸色一寒,提高了声音问:“跟你交往?你哪儿冒出来的?”
“珍惜美嘉吧!”
“我和美嘉是清白的!”
“人家都怀孕了!”
“谁怀孕了?”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活该你们家族绝种!你這個禽兽!”你一言我一语,司马终于忍无可忍,一拳打到关谷脸上!关谷应声倒地,悠悠情急之下再也顾不得演戏,飞扑了過去。事情发展得太令人匪夷所思,美嘉呆在一边来不及反应。
這边关谷无辜躺枪,那边子乔与关谷的赌约還在有序进行,只要子乔交到一個普通异性朋友,他就赢了。只是几天不见,子乔颇有些形容憔悴,见谁都爱答不理的。作为公证人,展博必须时刻跟进事件的发展,一有机会就追着他问:“子乔,這两天进展得怎么样?普通朋友交到了沒有?”
子乔沒精打采地回答:“算是有吧。”
展博一听来了兴致,凑近了打听:“她怎么样?”
子乔敷衍他:“……還行。”
展博又问:“還行是什么意思?”
子乔答非所问:“她们家卧室装修得還行。”
展博一听就不乐意了,指责他:“怎么又闹到卧室去啦?你不会又按泡妞的法子上了吧?”
子乔喊冤:“我可是照关谷說的做了——充分沟通,心无杂念。而且我一上来就问了她的名字!”
展博问她叫什么,子乔哪裡還记得那么多,只知道反正是模特,是娜娜、莎莎,還是拉拉就搞不清了。原先倒是记得,后来她又介绍了另外两個室友,子乔就糊涂了。
展博奇了:“室友?三個?”
子乔接着說:“昨天晚上我和那個女孩聊了一会儿,为了表示交朋友的诚意,我友好地送她回家。路上突然下暴雨了,她全身湿透,我给她披上外衣,而且自始至终目不斜视。”
展博表扬他:“很好啊,朋友就该這样!”
到手的便宜不占,子乔可沒觉得怎么好,他一脸遗憾:“然后她跟我說,现在很少有我這样不想占便宜的男人了。我告诉她,我只想和她做普通朋友。她亲了我,然后非要拉我去她家坐坐。然后我发现她家還有两個室友,身材一個比一個辣,穿得一個比一個少……”
展博怕他走火入魔,打断他,鼓励他:“坚持住!你一下就多了三個异性普通朋友。你的胜算猛增了三倍啊!”
子乔收敛心神,接着說:“然后那女孩跟她的室友說了我的事迹。”
“她们說:一定要好好谢谢你。”展博想当然地猜测下去,子乔却說:“她们說:一定不能放過我,這样的男人太难得了!然后她们就……就……”
子乔各种手势演绎,展博怎么都看不明白。求关注?子乔摇头。求交往?子乔還是摇头。求推倒?差不多。但子乔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沒有越轨,因为,還在他进行思想斗争的时候,她们已经打起来了。
故事太离奇,不由得展博不信:“为了抢你?要有图有真相……你拍照片了嗎?”
“我也想啊,可朋友之间不能這么做,這是友谊啊!”子乔长叹一声,如此香艳惊险刺激的场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不能八卦不能掺和,真是欲哭无泪!悔不该!唉,怎么想都不顺心,子乔郁闷地回房。
只是几分钟光景,他又从房裡窜了出来,大叫着:“展博!让我避一避!”
展博诧异地问他怎么了,子乔惊慌失措地回答:“那個莎莎……不对娜娜,不对拉拉,追杀到這裡来了。三個!就在隔壁!”
展博笑他:“好朋友‘串门’而已。你慌什么?”
子乔东躲西藏,恨不得找個地缝把自己塞进去:“她们還带来了洗漱用品,說来我這儿开通宵party。”
展博开导他:“如果你和人家真的只是单纯的友谊,现在正是考验你的时候!记住,坐怀不乱,不动如山,坚持自我,守身如玉!”
子乔停下来想想几個模特如花似玉、千娇百媚的样子,不禁哀叹:“1抗3?!奥特曼都守不住啊。”
展博又给他打气,如果過关了,就表示子乔不仅战胜了关谷,還瞬间把人类的极限提高了——三倍!
“小布,你躲到這儿来了?”莎莎、娜娜、拉拉循声从阳台上找了過来,個個亭亭玉立,身材果真是很好!
子乔干笑:“呵呵,我是来……介绍新朋友给你们认识的。”
拉拉凑過去挽起他的胳膊,撒娇道:“不用啦,我們是专程来找你的。”
展博试探地问:“要不我回避一下?”
“不许丢下我!”子乔一声大吼,拽住展博,严肃地說:“拉拉!我和我朋友正在做一项非常伟大的地理实验。很抱歉,我不得不拒绝你。”
娜娜柔声說:“我是娜娜。你要拒绝的是拉拉吧。”
拉拉争辩:“谁說的!小布才不会拒绝我呢。”
莎莎更直接了,挑逗他說:“小布,我买了一件超性感的睡衣,想让你给我点儿意见。”
饶是子乔行走江湖多年,也被迷得神魂颠倒,站立不稳,但他咬着牙极力把持住,仍然拒绝:“……我对普通朋友的睡衣沒兴趣。”
“你真是個好男人!”莎莎的声音更媚更柔更具诱惑了。
拉拉拿出子乔的挚爱——飞行棋,提议:“要不這样,刚才我們在你卧室裡发现了這個。”
“我們四個,可以在你的卧室,一边点着蜡烛,一边跳舞,一边玩飞行棋。输了的人……”娜娜附和,贴着子乔的耳朵說起了悄悄话,可怜子乔鼻血一路往下直流。
“小布,你怎么了?”“可能是内伤。”“救护车……”
七嘴八舌裡,子乔终于支撑不住,颓然倒下。测试结束,子乔fail,关谷完胜。
公寓电梯裡,曾小贤還在不屈不挠地和鱼缸作斗争,又是推又是撬,忙得满头大汗;一菲则悠闲地坐在一边,充当场外指导,时不时冷嘲热讽几句。
曾小贤突然灵光一闪:“咦,正面塞不进,可以变通一下嘛!你有沒有发现,一個直角三角形,它的斜边比任何一條直角边都长!所以我們只要斜過来就有空间了。”
一菲假意欢呼表扬他:“对啊,有道理。小贤,你好聪明啊!”
曾小贤沒觉出她在取笑自己,眉毛一扬,稍有几分得意。一菲继续引着他往坑裡跳:“而且那條斜边和两條直角边应该還有某种函数关系。”
曾小贤一脸骄傲:“我沒想那么深,但是长是一定的!我打算给它取名为——曾小贤猜想!”
一菲一巴掌拍醒他,骂道:“這是勾股定理,白痴!你读過五年级沒有!”
曾小贤的数学敢情是体育老师教的,一边犯迷糊,一边還自言自语:“……這個名词貌似有点儿耳熟,难道让個叫勾股的家伙抢先了?”
两人合计着,又把鱼缸抬出来,再斜着放进电梯,可鱼缸還是有半截露在门外,卡着电梯门。一菲建议,要么利用空间勾股定理,把鱼缸竖起来再斜着塞进去,尽量压缩鱼缸占据电梯的空间,要么走安全楼梯,搬上六楼。当然,体力活還是曾小贤干,胡一菲继续负责开光环,加油呐喊。
曾小贤果断選擇了第一個方案,還仔仔细细地画了個图,照图纸的设计,两個人站位合理,用力又得当的话,就能把鱼缸竖起来。
一菲瞄了一眼图纸,见曾小贤把他自己画得非常精细非常帅,而她和鱼缸都是草图,忍不住又骂了他一句自恋狂。
照图施工,曾小贤先进电梯,把鱼缸托着竖起来;一菲在后面推,把鱼缸塞进电梯。眼看大功就要告成,差一点点门就能关上了,一菲狠狠地往裡踹了一脚,鱼缸倒是进去了,只听得曾小贤一声惨叫,眼睛眉毛鼻子嘴巴全被挤到了一块,整個面部呈扁平状。
一菲拍拍手,开心地說:“這下门能关上了!”可老天爷就是故意作弄人,电梯门是能勉强关上了,电梯却又发出超重警报。一菲想要曾小贤出来,奈何他被卡在鱼缸和电梯的夹缝裡,连动动嘴皮子都困难。一個使劲拉,一個勉强往外推,鱼缸還是岿然不动。
一菲气得骂他:“你倒是用力啊,废材。”
曾小贤含糊不清地回应她:“你试试,压扁状态下怎么用力?而且下面卡住了。”
一菲仔细一看,鱼缸的边沿果然卡死在电梯缝裡,难怪半点都挪不动。“我就不信這鱼缸搬不上去了!”一菲怒吼一声,用力把鱼缸往裡面推,曾小贤痛上加痛,趴在玻璃上,几乎要哭了出来:“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走进那家花鸟店?”
突然,超重的警报声停下,麦克风裡刺刺啦啦传来說话的声音:“我是物业,电梯故障了嗎?”
曾小贤哀号:“你们怎么才来?救命啊,出人命啦!”
物业问:“您被困在电梯裡了?”一菲笑:“他被困在鱼缸裡了。”物业愣住:“鱼缸?那不归我們管,你应该找司马光。”
曾小贤可沒心情听他们說相声,扯着嗓子喊:“听着,我沒工夫开玩笑。這儿有個巨大的缸,一個暴力的女人,還有——躺枪的我,懂了嗎?”
物业不再說笑,安抚他,說工程部的师傅一会儿就到。一会儿是多久?物业解释,可能需要准备大力钳、电锯、千斤顶,再坚持個把小时就好。
“啊?别個把小时啊!我马上要回台裡直播了。喂!喂!”曾小贤绝望地喊叫,可喇叭裡再也沒有回复。
一菲冷笑着說:“报应,就你们节目那么胡扯损人、信口开河,說人家老师生理期乱掉,不停播就不错了!”
“你也听了?”曾小贤诧异地问。
一菲自知說漏了嘴,急忙掩饰,說是那天对面楼裡有人听,声音开得太响,自己碰巧听到些回声。曾小贤讨好地问:“那你有沒有听到后面那段,我和诺澜聊起身边的朋友,我有提到你唉。”
有嗎?一菲仔细回想,当时曾小贤的最后一句话是說她肯定生理期乱掉了,她一怒之下就把收音机弄坏了,不由得问:“你說我什么?”
曾小贤回答:“也沒什么啦。既然聊起老师,我就拿你出来做对比,那個学生描述的老师笑裡藏刀,可我认识一個胡老师,刀子嘴豆腐心。”
原来是误会他了……一菲心软下来,嘴上還是不肯饶人:“不敢当!我是刀子嘴,斧子心。你被困住就是我一手策划的。”
曾小贤不以为意,笑道:“少来!你现在都知道养鱼了,說明你已经开始懂得生活了。否则,我脑残了,帮你搬這么大的鱼缸?”
一菲争辩:“我一直都懂生活好吧。我只是生理期……我是說生——活嘛,就该豁达一点。”
曾小贤眼见无法脱身,只好自认倒霉,大不了又被lisa扣奖金。他让一菲先上去,留他一個人在這等物业,再顺便给诺澜打個电话,跟她解释一下。
一菲不答话,站起身,开始拉鱼缸。曾小贤问她要干嗎,一菲沒好气地回他:“我不传别人遗嘱,只传别人八卦。”
一菲說着,冷哼一声“奔雷掌”,蓄势发功,掌力推在鱼缸上,缸壁的玻璃慢慢绽开、碎裂,曾小贤惊慌、惊恐以及惊悚的面部终于得以解放。
翌日,一菲主动找心理医生自首,說自己又拍碎了一個鱼缸,還有一部电梯。
“您還是给我开点儿药吧。”一菲沮丧地說,又开始蹂躏手裡的钢笔。
医生却笑了笑,从一菲手中夺回钢笔,摇头說:“完全不用。”
自己觉得沒病的时候医生非說她有病,自己承认有病了医生反而又說她沒病,一菲都糊涂了。
医生微笑着解释:“昨天我也听了你說的那個电台节目,男主播讲了一個故事,他的一個朋友为了救他出电梯居然一拳打碎了鱼缸,還破坏了电梯门,我猜应该是你吧。”
一菲低头承认:“我觉得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小宇宙。”
“可我觉得……你是一個讲义气的朋友,而且你的心理鉴定结果是一切正常。”
听医生這么一說,一菲心裡那块石头总算落地了:“這么說……我沒事?”
“当然,你只是有喜歡的人罢了,同时也不排除生理期乱掉的可能。”医生一提到生理期乱掉,一菲條件反射似的一紧张,手上开始发力,桌面咔嚓出现裂缝。
說谁有病呢?只不過关心则乱,爱情的小荷尔蒙稍有点儿失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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