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3
這两天连轴转似的工作,终于把放假那几天堆积起来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白经池埋在文件堆裡忙活了一早上,看完最后一页,合上黑色的文件夹,目光移向桌子右上角的黑色木质电子钟,時間显示12:11,就在這几秒种裡,数字忽然又跳动,变成12:12。
忽然想起以前曾经看到過的一個說法:如果看時間的时候,时钟和分钟是一样的数字,說明有人正在想你。
這個念头冒出来,白经池自己都觉得矫情,顿了顿,拿出手机拨了個电话。
等待的時間裡,他一直盯着电子钟上橘黄色的数字,直到接通的那一刻,数字還沒有变,他心裡竟然有小小的喜悦。
“喂,老公。”电话裡传来余尔软软的声音,這是白经池今天第二次听到她叫老公,心头還是不受控地跟着酥了一酥。以前觉得肉麻的称呼,现在听来竟也很悦耳。
“恩……”他低沉地应了一声,却仍能听出其中泄露的一丝愉悦,白经池站起来,走向落地窗的时候顺便抻了抻腰,“在做什么?吃饭了嗎?”
“還沒,我在外面。”
“恩?”电话裡忽然变得嘈杂了一点,白经池似乎听到了谁的喊声,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眉毛還沒来得及皱起来,又听到余尔带上笑意的声音,“我在你办公室外面呢。”
办公室外面……
白经池捶腰的手一顿,下意识转身,办公室的门刚好被推开,一颗红色的脑袋探了进来,余尔大半张脸都藏在围巾裡,戴着毛线手套的手笨拙地把围巾往下拽了拽,露出脸朝他笑起来。
白经池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来,收了手机朝她走過去,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脸,有一点凉。“怎么不先跟我打個电话?”
余尔笑嘻嘻地把食盒往上提了提,递给他,嘴上抱怨道:“好重。”
白经池连忙接過来,反手关门的时候听到外面某個女秘书含糊不清的声音:“恩恩,這個好好吃!杨姐你尝尝!”
然后方硕激动地喊了一句:“那個是我的!一人两個!”
刚才电话裡那個声音就是他吧,白经池从即将合上的门缝裡瞥了一眼,几個人热热闹闹地围成一圈,申逸一手拿了一個点心,吃得形象全无。
不知不觉這一群人已经都被收买了……白经池啧了一声,把门合严。
办公室裡暖气开得足,吃饭的时候余尔就把大衣脱掉了,這次坐到和白经池同一边,挨着他,自己吃一口喂他吃一口,一向洁癖的白经池也沒什么反应,她喂一口就吃一口,然后說一句“你自己吃,不用喂我”,下一次她的筷子再伸過来,他還是條件反射地张口。
饭吃到最后,余尔就差坐到白经池大腿上去了。两個人挨在一块歇着,有一搭沒一搭地低声說着话,白经池听出她越来越懒散的声调,问她:“困了?要不要去睡会?”
余尔“恩”了一声,两手往他脖子上一挂。白经池莞尔,从善如流地将她打横抱起来。
原本是打算和她一块休息一会儿,不過她今天好像格外粘人,在外面的时候明明困得眼皮都快合上了,但一放上床,她好像立刻又清醒了,对他又亲又抱的,一個劲儿往他身上蹭。白经池拿她沒办法,被勾得起了火,就直接在這张小床上把她给办了。
還沒在办公室试過呢……
马上要进去的时候,余尔忽然睁开眼问他:“有沒有那個?”
有段時間做的时候不戴套了,白经池一下子就沒反应過来她问的什么,脑筋转過来之后嘀咕了一句:“办公室怎么会有那個。”
余尔眼神闪烁了一下,沒来得及說话就被他熟门熟路破了城门。
……
白经池睡了很沉的一觉,最后被敲门声吵醒,杨秘书在休息室外面喊他:“白总,您醒了沒,建材公司的陈总已经到了,在会客厅等您呢,申特助已经先過去了。”
白经池坐起来,搓了搓脸:“给我几分钟。”
“好的,文件已经放在您桌子上了,待会您记得拿。”杨秘书应声,踩着高跟鞋离开。
白经池洗漱完出来,看了一眼時間,已经三点了。今天睡太久了。
他拿上杨秘书准备的文件,拉开办公室的门,看了一圈。角落裡的方硕只露着黑色的脑壳,白经池经過的时候,敲了敲他桌子。方硕猛地一下跳了起来,反倒把白经池给惊了一下。
他看了一惊一乍的方硕一眼,心裡直叹气,這胆子,跟白球球有的一拼。
“白总!”方硕站得笔直,虽然胆子小,但是還是很有眼色的,白经池還沒說话,他就回答道,“夫人已经回家了,让我們等你睡醒再告诉你,沒事不要进去打扰。”
白经池点了点头,刚睡醒,声音還带着一点倦意:“继续工作吧。”
见完陈总回来,白经池抽空给余尔打了個电话,沒人接听,挂了电话发了一條短信過去,问她晚上要不要出去吃饭。
接下来有一场重要会议,因为過程中出了一点差错,一直拖到快六点才结束,散会之后他率先离开会议室回办公室,在电梯裡拿出手机看了看,余尔一個小时之前给他回了短信。
——回家吧,我有事跟你說。
她的语气不太对。白经池一点一点蹙起眉,把电话塞回口袋裡。其实他具体也說不出来哪裡不对,仅仅一條短信而已,语气和情绪都是看到的人自己脑补的,但他就是觉得有問題。
尤其是结合今天一整天她的反常:突然改口叫他老公;吃饭的时候很黏他;那個的时候要求戴套;睡醒之后一声不吭离开……
手指在文件夹的封面上敲了敲,电梯到达33楼,白经池大步迈出电梯,回办公室拿上大衣和钥匙,匆匆离开。
一路上脸色都紧绷着,回到别墅甚至顾不得把车开进车库,直接停在院子裡,下车回家。一进家门就看到餐厅饭菜已经摆上桌,余尔還在厨房裡,拿着汤勺在炖锅裡慢慢搅着。
白经池换上拖鞋,从玄关走過去,空气中烟火的气息越来越浓厚,仿佛是踏入了另一個温暖的世界。他看着余尔忙碌的背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回来啦?”余尔转头看他一眼,又很快转回去,“洗手吃饭吧,汤很快就好。”
“好。”白经池轻声应答。
他先去了一趟书房,把公文包放下,转身走了一步又顿住,折回去,走到了垃圾桶跟前。裡面两個有皱巴巴的纸团。
這不是他扔的,他扔废纸从来都是折叠起来,不会這样团成一团。
白经池皱眉,俯身捡了起来。
……
“余尔。”
余尔戴着白底小碎花的隔热手套把汤盅端了出来,一转身发现白经池站在客厅裡望着她,身上還是回来时的深灰色西装,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定。
他刚刚叫她余尔,沒有叫她小鱼。
余尔愣了愣,目光落在他右手捏着的纸上,心倏地一跳,手一抖,汤差点洒出来。白经池這才看到她红的像兔子一样的眼睛,手不禁攥得更用力了几分。
“先吃饭吧。”她把汤盅放到餐桌上,打开盖子,露出奶白色的鲫鱼汤。
余光裡看到他還站在那儿沒动,也只假装沒看到,若无其事地盛了两碗汤摆好,然后抬头望向他,又說了一遍:“吃饭吧。”
白经池终于动了一动,脚步沉重而无声地走過来,沒坐,把手裡摊平之后满是折痕的纸放到桌子上,上面硕大的标题反射着明亮的灯光,让人觉得刺眼——
离婚协议书。
“這份协议是怎么回事?什么意思?”他望着余尔,目光如深不可测的黑潭,看起来平静无波,却仿佛蕴藏着无数汹涌的暗流,激烈的厮杀和碰撞全都掩藏在平静的水面之下。
余尔沒有勇气跟他对视,泄气一般突然垮下了肩,低着头,死死咬住嘴唇,努力将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压回去。
那张满是皱褶的纸张有一大片干涸之后的水渍,黑色墨水被晕开,留下触目惊心的形状。沒人知道她打印出来之后对着那张纸哭了多久,哭到眼泪把大半张纸都浸湿,不得不废掉重新打印。
两個人隔着餐桌对峙着,沉默很久,沒有人先开口,固执地等待着对方的解释或者宣判。余尔在压抑的气氛中无声落泪,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砸在光洁的地板上,无声无息。
“這饭還吃得下去嗎?”白经池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只能看到一片黑色的头发,和头顶中央他曾亲吻過很多次的发旋。“你不是有事跟我說嗎,现在說吧。”
余尔抹了抹眼泪,吸了一下鼻子,转身走进书房,很快又拿了另外一份协议出来,纸张平展,毫无折痕,被她压在文件夹的最下面,上面她的名字已经签好。
她把协议递给白经池的时候手都在发抖,還是不敢抬头看他,只拿头顶对着他,努力控制住想要颤抖的声调,表现得镇定而坚决:“我想离婚。”
她的手举在半空中,白经池久久不接,她便固执地举在那儿。
仿佛過了一個世纪那么漫长,才听到头顶响起白经池暗哑的声音:“你又在闹什么?”
她沒闹……余尔鼻子一酸,眼泪又落了下来。她盯着白经池脚上的條纹棉拖,上面有两颗扣子,這是她在網上买的,跟她脚上的是一对。
“我沒闹,我是认真的。”
白经池紧紧盯着她,“理由呢?你要离婚,理由是什么?”
“我們不合适。”她說。
白经池“呵”了一声,像是冷笑,又像是自嘲:“结婚這么久,现在你告诉我,我們不合适?那過去的五年,在你眼裡都是笑话嗎?”他上前一步,掐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你看着我,你告诉我,我們哪裡不合适?我有哪裡做的让你不满意嗎?”
他大概真的是气急了吧,很用力地掐着她,余尔又疼又委屈,眼泪哗哗地掉着,终于敢抬眼看向他的眼睛,眼前却是一片水雾模糊,连他的轮廓都看不清。
“我沒有不满意,你哪裡都好,你只是不爱我……”她终于還是压制不住哭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知道你跟我结婚是为了還爷爷对你们家的恩情,他是沒有逼你,但你也不是自愿的,你根本不想娶我,所以结了婚才会对我越来越冷淡,我不傻,我都感觉得到……”
白经池手上的劲儿松了一些,张了张口:“我……”
余尔却不肯听他說话,继续哭着控诉,“你从来不跟我约会,不陪我逛街看电影,也从来沒有送過我花,所以的礼物都是让秘书准备的,我都知道!你不喜歡我,连跟我做.爱都不喜歡,也不愿意跟我生孩子,每次做都要戴小雨伞……你說你不爱南嘉,可你心裡明明還有她,逛庙会的时候因为看到她发呆,连我走远了都不知道。你還把她招进公司,在同一個屋檐下工作,你们很合拍,你们有很多共同语言,你喜歡的东西她都懂,她是你的知己,我连大学都沒上過,什么都不懂,英文也不会說,你一定很嫌弃我……”
“你說你不爱她,可至少曾经爱過她,但你从来沒有爱過我……”
這些话不知道在她心裡憋了多久,白经池不能說不心虚,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段時間他和余尔的感情是越来越好了,但曾经对她的冷落,并不会因此抵消,那些日子真真切切地存在過,而且显然已经给她留下了很多深刻而难過的记忆。
“小鱼……”白经池松手,想要抱一抱她,余尔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刚巧躲开。
她擦了擦眼泪,眼前恢复清明,重新把那份离婚协议举起来,递给他:“你不爱我,我也不想再拖累你,签字吧。”
“以前是我让你伤心了,是我做错了……”白经池伸手抱住她,“我們重新开始好嗎?你想要孩子我們就生孩子,男孩女孩都要,生很多個,我們好好過日子,好嗎?“
那一刻余尔多想答应下来,多想抱着他大哭一场然后像他說的那样继续“好好過日子”,或许她可以继续利用责任拴住他,反正只要能在他身边哪怕得不到回应她也可以很欢喜,但她不想……不想他们的婚姻继续畸形下去,不想再做他的包袱和拖累……
她想让他卸下她和余家這两個重担,去過他自己想要的人生;也想找回自我,开始学着做一個独立而优秀的女人。
如果有一天,如果有可能的话,她希望能够站在与他比肩的位置,也许那個时候他依然不会爱她,或者已经有了深爱的女人,但至少,他们之间是平等的,她终于可以爱得不那么卑微。
她挣开他的手臂,一边掉眼泪一边摇头。
“我們還是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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