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她的神就近在咫尺。
忧一言不发,浑浑噩噩地回到家,整個人像是脱了力,跌坐在了沙发上。
莉奈以为忧在生气,沒敢同她搭话。但看到忧在原地坐了足足有半個小时,她才觉得不对劲,走近一看,惊道:“你、你怎么哭了……?!”
忧慌忙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抹了下脸,掩饰道:“沒。”
莉奈从来沒见過她這副样子。
即便是当年课本被人撕烂,放学被混混围堵,亦或是在打工的地方受了委屈,满岛忧也一次沒哭過,甚至還会以牙還牙地报复回去。
她有些手足无措,愣了一会,才想到要把纸巾递到她面前:“你先用這個擦擦。”
忧扯了一张纸,薄薄的纸巾很快就被浸湿,变成皱巴巴的一团。
她又扯了一张。
不一会,垃圾桶裡便装满了用過的纸巾。可忧的眼泪却像开了阀的水龙头,怎么也止不了,肩膀也不住地颤抖。
莉奈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害怕,亦或是其他什么原因,只能轻拍她的肩膀,不断安抚道:“沒事了沒事了,都過去了……”
听到她的话,忧反而变本加厉,哭得更厉害了起来。
莉奈无奈,却明白這时候不能追问她,主动转换话题:“你看你妆都花成什么样了……要不先洗個热水澡吧?”
忧木然地点了点头,被莉奈连拖带拽地送进了浴室。
水汽氤氲,温暖了她冰冷的身体,她才勉勉强强抑制住鼻尖的酸意。
安藤和两年前几乎一模一样。
時間好像沒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就连抽的烟的味道也沒变過,只是下巴添了些胡茬,眼底多了几分阴郁颓唐。
她不知道他有沒有认出她。
但即便认出了,在她說出那样的话之后,他们俩還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叙旧嗎?
忧长叹一口气,囫囵地抹了把脸。
考上大学之后,她有過不少追求者。
她也曾被某個男生的真诚和热情所打动,想要尝试和他交往。
但无论是和那個男生牵手還是拥抱的时候,她想到的总是另外一個人的脸。她觉得這样对那個男生不公平,便主动提出了分手。
忧看過很多书,书上把這样的感情定义为雏鸟情结。因为安藤是她人生中遇到的第一個重要的异性,产生好感当然无可厚非,只要交往的异性多了,這样的感情自然会慢慢淡去。
可经历過那样的事情,忧很难对其他男性放下心中的芥蒂。
只有安藤忠臣。
感情這個东西,她愈是想要克制,就愈是肆意蔓延。
如果說从前她对他只是心存依恋,那现在,這份感情便已经转变成了欲望,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蚕食她的理智,诱惑她飞蛾扑火。
忧走出浴室的时候,手指都已经泡得起皱发白,但情绪终于稳定下来。
蜷在沙发上玩手机的莉奈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她,看见她只是眼眶微红,终于放下心,小声嘟囔道:“不知道的還以为是你欠了高利贷呢。”
忧沒像往常那样呛她,打开冰箱门,看到裡面只剩一罐啤酒,便拿出来,探头回了她一句:“我把你的酒给喝掉了。”
“不行!”
莉奈激动地叫道。
不過她又想到自己好像欠了忧七万多,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只能不情不愿地改口道:“你起码得给我留点吧?”
沒等她說完,忧已经把玻璃杯“啪”地摆到她面前,大大方方地给她匀了一半。
這回轮到莉奈的鼻子红了。
满岛忧同她非亲非故,明明自己的钱也不多,却還是毫不犹豫地帮了她。
“呐,小忧。”她用膝盖撞了一下忧的腿:“你怎么不直接报警?”
忧抿了口啤酒。
对于那些欠债不還的老赖,安藤一向毫不留情。莉奈借的钱数额不大,安藤不至于入罪,叫警察只是拖得了一时,那人迟早還会上门讨账。
但這只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原因,她无法同莉奈言說。所以她沒回答莉奈的话,而是反问道:“你最近经济很紧张?”
“是啊。”莉奈只能坦白道:“店裡生意不是很好,上個月的工资拖到现在還沒发。”
“把包卖掉就行了吧?起码值二十万。”
“知道啦知道啦,明天就去卖。”莉奈叹气:“我本来還以为须藤那人挺好說话的,拖個几天沒事,沒想到他后面竟然還有個這么可怕的家伙。那個叫安藤的简直就是恶鬼!”
“想拖就拖的话,還怎么能叫高利贷呢。”
忧垂眉,唇边多了几分自嘲。
在普通人眼裡,她们巴不得当什么都沒发生過呢。那样的凶煞狠戾的人,不就是唯恐而避之不及的恶鬼?
“是啊。”莉奈忍不住感叹:“沒想到你竟然敢這样跟他们說话,我当时都吓傻了,生怕那家伙会揍你呢。”
“是么。”忧当时都沒怎么敢看安藤的表情。
“那家伙的眼神超级凶,我都怀疑他跟你是不是有仇……”莉奈喝了一大口啤酒:“亏你還敢当着他的面說要报警。如果是我的话,起码也会等到他放我們走之后偷偷地报嘛。”
忧又喝了口酒。
她并沒有真的想要把安藤送进牢裡的想法,只要她们還了钱,安藤绝对不会再为难她们。
啤酒的度数很低。但酒不醉人人自醉,酒精自然而然地浸透血管,侵蚀了忧的大脑。她脸颊泛起微红。
莉奈知道她酒量不错,又从来不形于色,今天难得情绪外露,既担心又好奇。
“你是今天怎么了?”她忍不住问道。
“沒什么。”忧将啤酒一饮而尽,觉得有些头晕,摇摇晃晃地起身道:“你的包我挂在门口了。”
顿了顿,她又补了句:“钱尽快還我,我可以不收利息。”
“欸?”莉奈還想追问,但满岛忧只留给了她一個冷漠的背影。
“怎么這样,也太冷淡了吧!”她小声嘟囔,想了想,索性抱着自己的枕头跟进了她房间,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难道是同窗会上被那群女人欺负了?”
“怎么可能。”
忧轻蹙着额,试图把她给赶出去,莉奈却不依不挠:“总不能是被刚才那家伙给吓哭的吧?”
想到安藤那個男人,忧唇角轻抿:“别闹了,我明天還要打工,得早点睡。”
“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莉奈直接把枕头放在她床边,死死扯着她的被子不撒手:“你要是不說的话,今天我就赖在這不走了!”
忧眉头愈紧。
她能說些什么?自己心中对安藤那些隐秘的感情要是被莉奈知道,她会怎么看她?可自己又偏偏拿她沒办法,总不能硬把她给赶出去。
“莉奈。”她无奈道:“我有点累。”
“我以为我們是朋友!”
看到莉奈眼中一闪而過的受伤,忧怔了半晌。自己确实知道莉奈的所有事情,但她的那些黑暗的過去,却一次也沒同莉奈提起過。
沉默许久,她终于启唇。
“要是……你喜歡上一個不该喜歡的人……”
莉奈瞪大了眼。
“你說的是渡边教授嗎?還是小匡平?!”
她脸上瞬间写满了八卦:“你是因为這個才难受的嗎?难道今晚的同窗会上受到什么刺激,让你发现了你真正的心意……?!”
莉奈的情绪转变实在是太快,忧有些猝不及防,却還是忍不住松了口气。她实在沒有勇气跟第二個人道出她和安藤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只能将话题转到同窗会上。
“怎么会,只是见到了一些熟人而已。”忧說。
“她们有沒有阴阳怪气你?”
“沒有。”忧扯了下嘴角:“她们巴不得当什么都沒发生過呢。”
“那有沒有遇到什么好男人?!比匡平帅,比渡边知性的那种……”
想到大介和麻衣的事情,忧抿了抿唇,犹豫半晌,還是简单地同莉奈提了一句。
听到麻衣被打,莉奈甚至還拍手叫好:“我早就看那女人不顺眼了。喜歡就堂堂正正地竞争啊,背地裡使手段、传人坏话算什么本事?那個叫大介的男人听起来還挺不错的,帅不帅啊?要不干脆交往看看……”
“我对他沒什么兴趣,”忧淡淡地回应:“而且他打女人。”
“那倒也是。”莉奈若有所思:“不過你真的沒有喜歡的类型嗎?比如福山雅治或者横滨流星之类的……我就喜歡中村伦也,他戴眼镜穿西装三件套的样子实在是太绝了!”
莉奈在忧耳边絮絮叨叨,忧不认识她說的這些艺人演员,只能有一搭沒一搭地回应。但她的声音实在是太像白噪声,忧本来就头晕,心情平静之后,困意更是如潮水一般涌上来。
很快,她便被睡意夺去意识,闭上眼睛,整個人坠入黑暗。
见忧许久沒有回她的话,莉奈這才注意到忧已经睡着。
“真是過分!”她小声抱怨着,悄悄从舍友的单人床上爬起,還好心替她掖了掖被子。
忽然,她听到睡梦中的忧叫了一個男人的名字。
“安藤先生……”
声音虽然微不可闻,但她离得近,還是听得一清二楚。女人的直觉让她蓦地联想到忧刚刚說的那句话:不该喜歡的人。
莉奈愣了愣神,随即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呢。”
她笑着把這個想法甩到脑后,替舍友合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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