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突如其来的临店检查就是其中一招。
忧觉得浅野张牙舞爪的样子就像個小丑,却又不得不陪着半泽应对這次注定是鸡蛋裡挑骨头的临店检查。
“這事過去了,我要一口气休完今年的年假!”
垣内和角田怨声载道:“业绩什么的见鬼去吧!”
忧抿唇轻哂。
看来大家都抱着和她同样的想法。
但這关并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轻松渡過的。
虽然中小企业的融资情况,需要核查的內容也就那几项。根据财务报表判断业绩,根据固定资产和决定融资的规模和授信额度,這些事情银行都有相关的规定和规范,只要按照流程走基本沒什么問題。
可麻烦就麻烦检查团身上。
首当其冲的就是人事部次长小木曾,他本来就跟浅野交好,之前在听证会上又跟半泽结下梁子,這回铁定会想方设法给他们找毛病。
检查团裡的其他人還都是些在总行混不下去,被小木曾捏了把柄的银行职员,肯定会为小木曾马首是瞻,铆足劲来刁难他们。
西大阪支行每年都会和大大小小上千家企业签订贷款合同,光是准备工作就够他们喝一壶了,要想面面俱到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半泽只能让忧和垣内几個优先整理业绩差的企业的材料,以免到时候对方质疑他们的授信决策,自己则是将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全都装进纸箱,一眨眼,又忙過了晚上十一点。
……
五天的准备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检查当天的早上九点,小木曾一行人准时来到了西大阪支行。
他先是热情地同浅野打了個招呼,又环视了办公室一圈,目光在忧身上停留了一瞬,最后停在半泽直树身上。
“今天請多指教。”
对半泽直树以及整個融资科来說,這次临店检查必定是一场鸿门宴,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真正上了战场,对方的炮火還是比他想象中的猛烈不少。
调查员灰田是個尖酸刻薄的人,逮着一個新入职的年轻职员大声质问道:“林本工业的赤字已经持续了一整年,你们的策略就是维持现状嗎?”
年轻职员战战兢兢地答道:“這家企业的经营状况已经好转了不少……”
“证据呢?!”
职员有些发懵,求助的目光投向半泽。
“试算表应该放在资料文件夹裡。”半泽替他回答道:“這家企业去年削减了百分之五十的员工,支付的大量退职金是导致赤字的主要原因,只要……”
灰田恶狠狠地打断他道:“你說的试算表在哪?”
說着,他将文件夹来回翻了好几遍,“啪”地甩在桌上:“我怎么什么都沒看见,你们是怎么准备资料的?”
半泽无话可說,只能抿着唇憋出一句“对不起”。
坐在他身旁的垣内眉头一皱,欲言又止。
但灰田和小木曾几個并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以林本工业的事情为契机,检查团又挑出来不少琐碎却又无可辩驳的毛病。以至于這场讨论会到后面完全演变成了对半泽直树的能力的质疑,還有单方面的人身攻击。
长达两個小时的讨论会终于结束了。
小木曾几個趾高气昂地从会议室离开,只留下满桌的狼藉和一脸疲惫的半泽。
而浅野和江岛似乎觉得半泽丢了支行的面子,又当着整個办公室的人的面,对他一通破口大骂。而半泽从头到尾连开口解释的机会都沒有,等到两人走后,才瘫在工位上,默默地叹了口气。
“科长,我觉得事情不太对劲。”
垣内忽然凑到半泽耳边,悄声說道:“林本工业的材料是昨天我和满岛一起整理的,那個时候试算表還在文件夹裡面。”
半泽闻言,一下子就精神了。
“你沒记错?”
垣内点点头:“不信你问满岛。”
半泽将视线投向忧。
但他忽然发觉,她今天的话好像异常的少,一整天都默默盯着电脑屏幕,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满岛。”半泽眉头一皱:“林本工业的材料,你有印象嗎?”
忧完全沒理他。
他又叫了两声,忧才摘下耳机,一脸不耐烦道:“干什么?”
半泽和垣内互相对视一眼,心中生了些疑虑。他们本想再问,忧却迅速合上电脑,塞进包裡,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
翌日,检查团依旧到得十分准时。
第一天的胜利果实让他们气焰愈发嚣张,路過半泽身边的时候,连一個眼神都沒给他。但半泽却注意到,小木曾看向满岛的目光裡带了几分若有似无的暧昧。
上午的检查主要集中在业务科和总务科,因为小木曾一行人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折腾半泽,他们就只是简单走了個過场,中午甚至抽空和浅野、江岛去吃了鳗鱼饭。
半泽则是趁着這個時間,再次確認检查团抽查的企业资料。
为确保万无一失,他昨晚和垣内、角田几人加班加到两点,把所有的资料都和晨报拍照并列了清单,而早早回去的满岛并沒有参加這项工作。
但昨天下午的讨论会已经让检查团一行人达成了共识,只要找到一点错误,便会追根究底地质问下去。
“高石钢铁的负责人是谁?”
忧举起了手。
她是在场唯一的女性。
灰田本来是想张口训斥她,却因为小木曾的一個提醒的眼神,语气变得温和了几分:“這家企业前年开始就一直是赤字吧?根据你之前的报告,今年会扭亏为盈。为什么会做出這样的判断呢?”
“我們分析了对方的业绩试算表,也听取了对方社长每一期的业绩回报和资产重整情况。”
“是嗎?”灰田眯了眯眼:“我好像沒看见你们的听证记录啊。”
忧眉头轻蹙,语气有些犹豫:“是嗎?可是具体的记录我应该放进文件夹裡了……”
灰田轻声咋舌,故作失望地摇了摇头。
“真是差劲啊,自己负责的项目都搞不清楚。”
“精力都沒放在工作上吧。”
小木曾轻蔑地瞟了忧一眼,同灰田窃窃私语道。
半泽看不下去,插嘴道:“不对吧?针对高石钢铁的资料,包括重整和业绩情况,融资科内部确实进行了讨论,资料也都好好保存记录下来了。”
“哦?”
面对半泽,灰田和小木曾立刻换了副脸孔:“那资料到底在哪?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是這样,自己不好好確認,现在来這儿无中生有。你這個融资科科长就是這么当的?!”
灰田的音量突然增大。
半泽眉头愈紧,将视线转向一直作壁上观的浅野支行长:“這個案子的听证会,支行长也参与了吧?您见過相关的资料嗎?”
浅野强忍着幸灾乐祸的笑,装傻充愣道:“我可一点印象都沒有。半泽科长,你不要信口开河了,赶紧认错吧。”
“不可能。”半泽冷了脸,斩钉截铁地看向灰田和小木曾。
他脸上的倔强彻底激怒了灰田。
灰田一怒之下,抄起手边的资料夹一把砸向半泽,划到了旁边的忧。
纸张“哗”地散落一地。
半泽冷静地拾起地上的文件,忽然听见忧小声的啜泣。
很快,会议室裡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灰田以为她是被自己吓到,嚣张的气焰收敛不少,小声嘟囔了一句:“女人真是麻烦。”
浅野也觉得十分尴尬:“满岛,這裡是职场,要哭回家哭,不要影响大家工作。”
“但是高石钢铁的听证记录,我确实放进文件夹裡了!”
忧嘴唇紧抿,泪水在眼眶裡打转,肩膀也微微颤抖,像一朵脆弱中又带了倔强的玫瑰,让人情不自禁地生出几分保护欲。
浅野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你辩解也沒用,事实就摆在那裡……”
忧吸了吸鼻子,沉默半晌,竟将视线投向了对面的小木曾。
小木曾脸色微变。
半泽也有预感满岛在憋大招。
果不其然,她小声地說道:“我昨天早上看见小木曾次长出现在存放资料的会议室,那個时候我就在想,资料是不是被次长拿了……”
半泽捏了捏眉心:“为什么你昨天不跟我說?”
“我害怕……”
忧红着眼睛看了一下小木曾的方向,又迅速低下头:“次长他威胁我,叫我不要把见到他的事情說出去……”
小木曾沒想到她会這么說,一脸不可置信:“你瞎說什么?莫须有的事情!”
浅野也沉了脸:“满岛,空口无凭,凡事都要讲证据!”
忧死死地咬住下唇,双拳紧握,沒有吭声。
半泽不知道满岛忧是不是留了底牌,但小木曾见她沒能立刻拿出录音,便很快确信她沒证据,猛地站起,還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真是离谱,你以为你說這种话不用负责任的嗎?”
他转头看向浅野:“看来不仅是半泽科长,就连他手下的人也如此差劲。我入行那么多年来,从来沒受到如此侮辱……”
沉默不语的忧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
“证据的话,我有。”
這话一出,整個会议室的空气都凝固了。
小木曾眼睛瞪得巨大,眼珠几乎从眼眶裡掉出来,腮帮子鼓得像只金鱼。可手還沒落在桌上,忧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他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忧把一支录音笔,還有自己的手机摆在了桌上,摁下了播放键。
「小忧,你是聪明人,乖乖听话,我是不会亏待你的。可要是把看到我的事情說出去了,五亿事故的责任,你可要一起承担……」
录音的质量不是很好,還有“沙沙”的杂音,但基本上能听出是小木曾的声音。
“我绝对沒說過這些!”
小木曾立刻矢口否认。
但办公室裡所有人的目光都带了毫不掩饰的怀疑,尤其是融资科的职员,愤怒的眼神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
可忧的大招不仅如此。
她换了台设备,又播放了好几段录音。
包括小木曾对她的骚扰调戏,逼迫她出来喝酒吃饭,甚至以人事调动威胁她开房的事情都爆了出来,其中還不乏一些露骨的言辞,听得所有人都眉头直皱。
浅野看到小木曾脸色由红变紫,又由青变黑,只能打圆场让她停下。
可众人早就达成了“小木曾是個烂人”的共识。
半泽忍不住咋舌:“看来不只是嫁祸栽赃,威逼利诱這种事情,次长大人也做得十分熟练啊。”
說着,他和垣内、角田几個迅速从事先准备好的材料裡拿出了文件列表贴在白板上。
小木曾還在垂死挣扎,嘴唇颤抖地說:“我和满岛的私事和调查并沒有关系……”
“那就請让我們检查一下您的随身物品吧。”
半泽和垣内并不给他机会,劈手夺下小木曾的公文包,将裡面的东西全都抖了出来。
不出意料,遗失的文件散落一地,侧面佐证了满岛的话,将小木曾彻底钉在了耻辱柱上。
……
這次儿戏般的临店检查第二天就终止了,第一天的检查结果自然也不算数。
落在小木曾头上的罪名,除了私藏重要文件、恶意妨害检查评价之外,還多了职权骚扰和性骚扰两项。
人事部部长对此事大为震怒,還给西大阪支行和满岛忧送来了亲笔签名的致歉信。
但对小木曾来說,前两项可能只能让他在总部裡坐冷板凳,后两项完全可以送他去吃牢饭了。
忧沒什么情绪地抿了口咖啡。
职场裡的性骚扰,既难以取证,又很容易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有和临店检查的事情放在一起,才能让小木曾彻底沒有翻身的余地。
他作为银行家的一生已经结束了,身上又会背上猥亵女性的污点,在社会上也抬不起头来。
事后,半泽還对她表示了同情和感谢:
“摊上這种事,真是难为你了。而且要不是你录了音,我們還沒办法证明是小木曾偷了文件。”
忧淡淡地道了声“不谢”。
她刚好在会议室裡碰到小木曾,怎么可能马上拿出手机录音?最开始的那一段自然是靠小木曾的声音片段合成的。
可对大家来說,结果正义就足够了,程序是否正义,谁都不会关心。一件事情只要有八成是真的,剩下那两成就算是虚构和夸大,那又怎样?有谁会追究呢?
她打心底憎恶小木曾這個人。
說她迁怒也好,睚眦必报也罢,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和安藤分开。就算她沒法和安藤在一起,她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他送进十八层地狱。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
:https://www.biziqu.cc。:https://m.biziq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