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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恐怕也是它一年以來,最熱鬧的日子了。
但是這份生氣和喧譁,在上了六層之後,又戛然而止了。
林城領着鹿眠走到一道連“福”字都沒掛的門前,放下了行李,在大衣口袋裏翻找起了鑰匙。
樓下一片熱鬧,獨獨最頂層這戶如同被嚴冬冰封了一般,一片死寂。
鹿眠看了一眼那被灰塵掩蓋住了原本顏色的門鈴按鈕,一個猜測漸漸從心底升起。
門鎖被打開,林城推開了門。
塵埃的味道撲面而來,夕陽的餘暉下,映入眼前的一幕就像是一張上了年代的泛黃照片,在這個不大卻整齊的客廳裏,鹿眠率先注意到的,是茶几上的灰塵,和擺放在其中央的空花瓶。
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住過了。
“抱歉,看來灰塵積得有點多。”林城回頭對她歉意道,“先坐一下吧,我把客房整理出來,然後再打掃別的地方。”
鹿眠躊躇了一瞬,小心翼翼地開口道:“你不是說回來看阿姨麼?”
“是我沒說清楚。”林城頓了頓,說,“我媽媽去年去世了。”
他回頭,對她露出了一個歉意的苦笑。
“過幾天是她忌日,我回來清掃一下老房子,再給她掃個墓。”
林城將鹿眠安頓在客房後,說是要去超市採購一些過年的用品,就先離開了,只留下鹿眠一個人在他家中看着天花板發呆。
她有些後悔了,她早就該想到,林城一直以來對她含糊其辭和規避家庭和過去話題,肯定是有他的緣由在裏頭。但她什麼也沒想,只顧着自己,因爲一時衝動興起就跟着林城跑來了他的故鄉。
一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於有些人而言,也許根本走不出逝者的陰霾。新年竟然和忌日撞到一塊,林城到底是懷抱怎樣的心情,跟她說只是回來“看看母親”的?
她搞不好在毫無自覺的時候,已經踩了對方無數次地雷。
北方並不潮溼,被褥被放在櫃子裏一年下來也沒有黴味,只是有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陳舊之氣,林城大概是怕她嫌棄,還在枕頭上給她墊了一條新的枕巾。
鹿眠原先在火車上就沒休息好,在牀上躺了沒多久,竟然不知不覺之中和衣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陣不輕不重的敲門聲又將她喚醒,林城推開了一道細細的門縫,好讓他的聲音更清楚地傳達給房內的人。
“醒了嗎?我做了飯,先喫完再繼續睡吧。”
鹿眠趕忙摸了摸了臉,確認嘴角沒有口水的痕跡,臉上沒有任何壓出來的印記,才整理了一下衣服,推門而出。
門外的林城早已回到了客廳,將碗筷擺放妥當,見她來了,便朝她笑了笑,招呼着她落座:“
鹿眠環視了一眼不大的客廳,先前的死氣已經一掃而空,未乾的抹布還擺在案臺上,有些地方還沒清理乾淨,但是好歹有了一絲生活的氣息。
“做了點偏這邊口味一點的東西,希望你能喫得習慣。”林城一邊說着,一邊將盛好的飯遞給鹿眠。
鹿眠剛想開口,林城就繼續道:“這裏風大又冷,你得多喫點,別擔心發胖,你身子板太小了,再控制飲食就得病了。”
鹿眠其實沒想說這些,只好接過碗,安靜地扒起飯。
還是別說話好了,她覺得自己現在無論說什麼都只會把事情搞砸。
喫過晚飯,鹿眠意識到坐在客廳也只會給打掃衛生的林城徒增麻煩,就自己自覺地回到客房呆着繼續跟天花板較勁。
這次沒較勁多久,林城又敲開她門,說將浴室也清理好了,讓她先去洗個熱水澡,早些休息。
鹿眠洗好澡,回來的時候又發現客房裏多了個電熱暖爐,剛把暖爐給她安上的林城說:“這邊天冷,要是晚上你睡着覺得暖氣不夠,就開暖爐。”
“謝謝。”她說。
先前那持續幾個月的死纏爛打讓她在面對林城時早已掌握了厚臉皮的訣竅,此時的她卻又彷彿回到了兩人最初認識那會,小心而拘謹。
她反常的態度讓林城起了疑,他低聲道:“怎麼了?是住的不舒服麼?”
鹿眠張了張口,還沒說話,林城又開始道歉了。
“不好意思,我不該勉強你的,的確是有點太舊了,但是還算乾淨的……你要是覺得實在住不下去,我明天給你訂酒店。”
明明是林城先開口詢問,他卻沒有給她任何回答的機會,自顧自地篤定了她是住不習慣後,他就關上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不好意思,最近身體真的很糟糕,寫完後我也沒精力檢查錯別字了(因爲脊椎痛),如果有蟲子,我回來再捉,如果能幫我捉也十分感謝,以及不能定時更新我很抱歉,朋友推薦我語音輸入,但是弄了半天還是不習慣,還是老老實實鍵盤碼字好了QVQ。
下章!有!僞夜襲!
第36章
林城彷彿又回到了那個凌晨,那個溼溼漉漉還泛着薄霧的清晨。
他靜靜地站在那片灌木叢裏,看着俯臥在泥濘裏自己。
這個夢他做過無數次了,每次都是這樣千篇一律的開始,每次都會不可避免地走向同一個結局。
兩百米,小雨,空氣溼度百分之八十,西北風,風速每秒七點五米,有霧,能見度較低。
遠處的雷雨雲正在向他們飄來,雨會越來越大的,還是儘早解決比較好。
兩百米於城市作戰而言,是一個不長不短的距離,於林城而言,本質上和從拇指到食指沒有任何區別——即便是在這樣溼潤黏膩,還泛着薄霧的情況下。風力不算弱,但也不算太強,況且這個距離也不必去考慮風偏對彈道會產生過多的影響,這樣的環境對於一個狙擊手而言已經堪稱溫柔適宜。
只是春季的Y市未免也太過“生機勃勃”,溼潤的灌木叢中有難以計數的蟲豸,叮咬“自己”裸露在外面的皮膚。
而“自己”不爲所動,只是如同一匹蟄伏在暗處的豹子,安靜地透過瞄準鏡,鎖定着房內的每一個活物。
“報告,一號位置狙擊點設置完畢,如情報所述,已發現四名歹徒。”
“二號位置已就位,隨時準備強攻。”
“三號位置已就位,”話音一頓,年輕人的聲音明快起來。“林隊,快點解決完去喫火鍋吧,這天氣,潮死我了。”
“自己”微不可見地蹙起了眉頭,低聲斥責道:“關明昊,現在是任務中!”
“是——”
林城看着那眼前又惱又無奈的“自己”,對了,他當時在想的是什麼?
回去之後好好教訓那個臭小鬼一頓,訓練翻倍,練到那小冒頭以後再也不敢在任務裏插科打諢求饒爲止,然後再帶那小毛頭喫那他心心念念想了半天這裏當地特有的菌菇火鍋,他念叨了半個月了。
“十秒內開始狙擊,全體準備。”
林城聽見“自己”這樣說。
沒有必要繼續看下去了。站在一旁的林城心想。
扳機在進攻施令發佈的同時扣下,的子彈脫離了浮置式槍管,不偏不倚地在擊穿了玻璃窗後,精準地在歹徒的腦後綻放出了一朵紅色的大麗花。
待機在前門和後門的兩支小隊立刻破門而入,幾聲槍鳴聲後,瞄準鏡內的歹徒應聲倒地,取而代之的是穿着同樣制服的隊友。
別再看下去了。林城轉過了身,然而夢境是不講道理的,即便他閉上眼睛,或是看向別處,最後一幕仍然如影隨形,黏着在他的視網膜上,無論如何都無法逃避。
這是一次再普通的不過的任務,沒有嚴峻的環境,敵方的武裝力量堪稱薄弱,一切都和預想的一樣順利,直到最後——
直到最後。
慌亂的聲音通過對講機傳來:“怎麼會?!林隊,有人質!”
話音未落,一聲渾厚而嘹亮的槍聲掩埋住了一切。
那是□□才能發出的聲音,而他們的隊伍裏,沒有一個人裝備了這種殘忍地近距離高殺傷性武器。
他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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