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天塌了 作者:午后方晴 润笔费就是稿费,从司马相如开始的,陈阿娇失宠后,想起了司马相如,“奉黄金百斤,为相如、文君取酒”,要仰仗文豪的大手笔东山再起,结果司马相如不辱使命,写成了绝唱《长门赋》。 唐朝韩愈官做得不错,文章写得好,因此一生也拿了不少润笔费,杜甫才情更高,可官小,于是“故人南郡去,去索作碑钱。本卖文为活,翻令室倒悬。荆扉深蔓草,土锉冷疏烟。” 宋朝拿润笔费最多的乃是皇帝的秘书班子,包括翰林学士、中书舍人和知制诰等。 杨亿起草了一份诏书,评议寇准“能断大事,不拘小节。有干将之器,不露锋芒。怀照物之明,而能包纳”,宋真宗看了立即提拨寇老西为宰相,老寇听后非常高兴,支付了规定的润笔费外,例外给白金百两。 是不规范的稿费。 “這個钱我不能收,”张载看着四十贯交子說道。 他的想法有些别扭,朱家出书赚了自己就拿润笔费,那么亏了朱家就倒贴,這是那一门道理? “恩师,你想一想子贡赎人与子路受牛。這是第一笔润笔费,以后還会有。如果著书立說,能得到一笔养家费用,会不会有更多的大儒著书立說,宏扬儒家之道?有智吃智,无智吃力,它也是劳动所得,比你那個薪酬拿得還要光荣。” “你這個小鬼精灵,”郭氏笑嘻嘻地嗔骂。 “恩师,不要再想啦,不就是几十贯交子嗎。金贵,师兄带你爬山去。” 重阳节,整個大宋都在放假,但张载照例得宴见乡老。 于是王巨抱着张载的儿子离开。 郭氏脸上浮现出一片欢喜。 张载结婚迟,能算是中年得子,可能以后還会有子女,不過眼下只有這一個儿子,也十分稀罕。 王巨来了,二妞三牛时常带着金贵玩耍,還讲故事给金贵听,有时候還带着金贵上街买一些零食吃。 所以郭氏越来越喜歡王家兄妹。 李员外說当成了半子,不仅是王巨的才学,才学是一部分,感情才是最重要的。 回到家,先替李万元兄妹安排客栈。 朱欢替王巨租的這间屋子地理位置极好,而且也适合,不過终是小了一点,三间正屋,中间做了客厅,东厢房铺了两张床,摆了一张书桌,以及几個書架子,又是书房又是王巨兄妹的卧室。西厢房便让全二长子住了。 手中有了经济,王巨便从云岩县城裡請了一個中年女佣,一月给二贯薪酬,吃過早饭来,洗衣服打扫卫生,有活就晚点回去,沒活就早点回去。 实际有许多活儿王巨与弟弟妹妹代劳了,虽請了女佣,王巨并沒有疏忽弟弟妹妹的动手能力。 虽然薪酬不算高,但胜在活儿轻,王巨随和,因此妇人也喜歡。 不過客人来了就得住客栈。 安排好了,立即去登山。 兄妹三加全二长子,以及李万元兄妹,加上一名赶车的车夫,能算是浩浩荡荡的一班人马。 王巨在這個小县城裡呆了一年多,一路走着,便有许多乡亲热情的打着招呼。 “你为什么当初骗我?”李妃儿问。 女为悦己者容。 来到云岩县城时,李妃儿刻意在牛车上重新化妆,身体也长起来,一袭白裙,宛若出水芙蓉一般。 不過她還是小,让王巨依然有些罪恶感,可能再過两年,這种罪恶感才会自动消失。 “我什么时候骗過你?” “你在這裡過得很好。” “還好吧。”王巨答道,只能說衣食无忧,却与奢侈沾不上边的,也许对于妹妹弟弟来說,那是进入天堂般的生活。 “那你当初……为什么說很苦。” 王巨哈哈大笑。 实际前年小姑娘就来了两次,给王巨的印象不恶,长相也美丽。不過前年他還小,李妃儿就更小,這时谈婚论嫁王巨心中颇有些排斥。 還有他前世的经历,也给他留下了阴影。毕竟李妃儿是锦衣玉食长大的。 “不好說啊,如果我不能唱名东华门,再怎么努力,也暂时不如你家。”王巨用了暂时二字,不過李妃儿未注意。 事实他以读书为主,不管怎么說,如果沒有强大的后台,自家力量也单薄,有了财富也未必能保得住,况且未来蔡京還喜歡吃大户。 但他要读书,要科举,這些生意中他只能站在暗处,所以在這十几年内,财富休想能超過李家了。 “若如愿以偿,就是做了官反而更苦。” “咦。” “你想一想,我朝官员都是流动的,三年换一個地方。若是换在前线,就有兵祸之危,若是换在南方,生活会很不习惯。若是到了京城,勾心斗角非是你所能想像的。李小娘子,官员看似风光的背后,也不好做。” “那也比老百姓强吧。” 倒也是。 “当初朱家代我向你家求亲时,你是怎么想的?” “若不是娘娘,我才不答应呢。”李妃儿說完得意地乐着,跑到前面给二妞他们三個小家伙买果子去。实际当时朱家替王巨上门提亲,小姑娘心中十分的欢喜,可让她怎么說出口啊。 李万元在后面也微笑。 他与王巨也认识很久了,知道王巨一些品性,比较重感情,只要对妹妹不排斥,将来妹妹不会吃亏。 云岩四面都是山,不過山不高,正好天气也不错,秋高气爽,于是几人爬了好几座山才回来。 是丈夫门生的小媳妇儿,郭氏便挽留李家兄妹在家中吃饭,又刻意与李妃儿說了好一会儿话。 张载夫妇不摆架子,李家也是大户人家,因此李妃儿应对倒也得体。 吃過饭,王巨先将他们送到客栈,回来后郭氏說道:“那個小娘子不错,比你心思单纯,你要好待她。” “师娘,你是在夸我呢還是在贬我呢?” 张载忽然问:“你与李家小娘子是前年订亲的?” “不错。” “当时你還是一個穷小子,李家怎么看上你的?” 王巨满头冒黑汗,原来老师也喜歡八卦啊。于是嘿嘿一乐:“恩师,难道你吃味了,不過恩师命运也好啊,看看师娘多贤惠。” “你這小子。”张载生生让他說得气不得笑不得。 郭氏却笑着用拳头打王巨的背,然后道:“官人,這就是缘份。” 但說得中的。 当初有好几個小娘子来王家寨玩耍,对王巨最有意的不是李妃儿,而是孟家小娘子。不過王巨一個小娘子也沒有动心,這叫自知之明。他還小,未成长起来,何必着急,說不定反能遭到不必要的羞侮。 然后朱清乱点鸳鸯谱,還真让他与朱欢点成了。 其实现在看起来王巨自己儿也满意,无论长相還是品性,李妃儿都算是不错的,虽小了一点,只是订亲,也沒多大关系。 李家兄妹在這個小县城呆了三天才回去。 李妃儿有些依依不舍。 不過多少得要顾一点名声,得要走了。 王巨便說:“自古以来,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某些人還沒有嫁呢就成了泼出的水,二妞啊,你千万不要学习某些人啊。” 二妞笑弯了腰。 “我才不是那個泼出的水呢。”李妃儿笑骂道。 开了一個小小的玩笑,李妃儿這才羞羞答答地离去。 似乎王巨又恢复了往日平静的苦学生活,但就在這时,一個衙役从鄜州送来急报。 张载将急报打开一看,脸色巨变,报文掉下来都不知道。 “恩师,怎么啦。”王巨在边上奇怪地问。 “天塌了。” 這句话說的,王巨于是将报文捡起来看,也喃喃道:“是啊,大宋的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