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生活還得繼續「大結局」
朱光正滿臉愕然。
一個鮮活的生命，突然間就沒了。
那一刻他感覺天旋地轉。
一個月前張威對他吼出的那句話，現在迴盪在他的腦海裏頭，顯得格外的刺耳：
“朱光正，要是我死了，你特麼就是殺人兇手！”
我是殺人兇手嗎？
可是，我真的沒對楊成洲吐露任何關於你和黑先生的事情啊。
朱光正很想辯解，可現在，他已經無從辯解。
只能在內心深處，不斷地被自責所煎熬着。
……
“隊長，張威被殺了。”
當楊成洲聽到這消息，立即一怔，滿臉意外。
此時他正在忙於追查黑先生的蹤跡，並且已經找到了一些線索，距離收網，已經指日可待。
卻不曾想，監獄那邊傳來這樣一個噩耗。
“兇手呢？”
楊成洲沉聲問了一句。
“自殺了。”
楊成洲嘆氣一聲。
只能說他疏忽大意了，以爲張威在監獄裏頭，能夠受到最好的保護，不會出什麼意外。
卻不曾想到，竟然有人冒死去殺張威。
他已經能夠猜到七八成，殺人者估計是黑先生派去的。
只是他不明白，
這黑先生，究竟有什麼魔力？
前有何同輝爲他做替死鬼，現在又有不要命的人爲他潛入監獄去殺張威。
張威死了，下一個會不會輪到朱光正？
如此一想，楊成洲立即下了一道命令：
“讓監獄那邊，將朱光正轉移到單獨的監室裏頭關押，不要讓任何囚徒接近他。”
“是！”
那警員應了一聲，然後立即下去辦事。
這時，楊成洲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歐陽尋打來的。
歐陽尋最近一直在負責追蹤黑先生的線索。
這個電話打過來，估計是有了新的進展。
“喂，阿尋，什麼事？”
電話那邊傳來歐陽尋的激動的聲音：
“隊長，我們找到黑先生了！”
此話一出，楊成洲立即一愣，隨即面露欣喜。
一個多月沒日沒夜不停地追蹤，現在終於有了結果！
於是立即激動道：
“立即實施抓捕！”
“無論如何，一定要將他拿下！”
……
而此時，黑先生和隆安，正在一個五星級酒店裏頭入住。
站在玻璃窗前，俯視着繁華熱鬧的羊城。
黑先生取下了他的口罩和墨鏡，不由嘆氣一聲：
“以前這個國家很窮，所以我選擇了出海賺錢，沒想到這纔過去二三十年，這國家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地方，真是寸土寸金啊，我看並不比國外任何一個城市差。”
隆安就說道：
“黑先生，咱們現在回來，在這裏紮根，定能闖出屬於我們的一片天地。”
黑先生卻說道：
“從今往後，別再叫我黑先生，叫我老廖就好。”
“黑先生這個名號，有太多的黑料，不適合在這地方出現。”
“咱們也是時候洗白了。”
隆安恭恭敬敬道：“廖先生您說得對。”
黑先生這時又嘆一口氣：
“只可惜，張法明被抓了，不然現在我們和他合作，有他這個地頭蛇幫忙，肯定更加容易紮根在這片土地上。”
“現在這種情況，很多事情都得親力親爲，而且又不得不小心翼翼，極大地降低了我們的辦事效率。”
“說實話，看到這城市大街小巷到處都是攝像頭，我心裏其實有點慌，特別是現在我們還未打入警方內部的情況之下。”
隆安說道：“廖先生，以您的手腕，打入警方內部易如反掌，就如當初在雅加達那樣，那邊的警察，不都得給您幾分面子？”
黑先生卻搖頭：
“這裏可不是雅加達。”
“凡事還是小心爲上。”
“張威那邊的事情做得怎樣了？”
隆安就說：“剛得到消息，已經處理妥當了。”
黑先生滿意點頭：“很好，唯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
然後說道：
“明天你親自去一趟楊成洲的家裏，當着他女兒的面，給他送一百萬，我看他是收，還是不收。”
黑先生這舉動，其實送錢是假，威脅纔是主要目的。
他早就調查過楊成洲這個人，知道他從不收受賄賂。
不過，如果他的女兒受到威脅，就不知道他還能不能這麼硬氣。
他想告訴楊成洲，張威這個躲在監獄裏頭的人，他都能輕易做掉，更何況是你女兒？
然而，黑先生恐怕怎麼都不會想到。
他這個計劃還未實施，就要破產了。
因爲這時候，房門突然傳來“轟隆”一聲巨響。
然後就見到，幾十個身穿警服，黑槍實彈的飛虎隊員魚貫而入。
“警察，別動！”
“舉起手來！”
黑先生和隆安立即臉色狂變。
目瞪口呆。
這酒店下面，有五六個他們的眼線，藏在暗處觀察四周，只要有任何風吹草動，他們的眼線就會第一時間打電話來向他們彙報情況。
可現在，他們竟然沒有接到眼線的任何通知，就被警察一窩蜂闖了進來。
這怎麼能不讓他們意外，不讓他們驚駭？
黑先生終究是老了，過時了，不知道現在警方這邊有高科技設備，可以定點屏蔽某個地區、某棟房子的通訊信號，從而有效得切斷犯罪分子之間的聯繫。
歐陽尋大步流星走到黑先生面前，凜然道：
“黑先生，我們找你找得好苦。”
黑先生苦笑，說道：
“我是體面人，我自己會走，不用你們押送。”
說着，卻突然轉身，就想往玻璃窗衝去，要跳樓自殺。
好在歐陽尋眼疾手快，直接撲上去，把他撲倒在地，然後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打得他暈暈乎乎的，大喊一聲：
“老東西！”
“都這時候了，還想耍花樣！”
“你想死我們會成全你，但是你死之前，必須承擔你所犯下的種種罪行！想現在就死？沒門！”
“押上帶走！”
……
黑先生被抓，接下來是漫長的審訊過程。
警方將這些年來黑先生和葡京集團所犯下的罪行，詳細整理成爲一份多達兩千頁的報告書，，然後一條一條罪名去和黑先生細算。
要判黑先生死刑很容易，但是要將他所有的罪行都理清，將他手底下那些盤根錯綜的關係網絡都除掉，卻需要大量的工作。
這工作竟然持續了一年半之久。
直到一年半之後，黑先生才被提到法庭去審理，最後的結果不出意料，死刑，並且是立即執行。
黑先生的倒臺，還引起了羊城自張法明落馬之後的新一輪的地下勢力坍塌，楊成洲的工作遠遠沒有結束，他每天依舊沒日沒夜地奔波勞碌，對他那個受過心理創傷的女兒，依舊不能夠給予足夠多的關懷，以至於讓女兒患上了抑鬱症，變得沉默寡歡，不愛社交。
監獄裏頭的朱光正，也因爲張威的死而一直指責，揹負着沉重的負罪感。
楊成洲來看他，他卻拒絕和楊成洲見面。
他知道楊成洲肯定是帶着解釋來的，但是此時的解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張威並不會因爲他的三言兩語而重生。
朱光正不想再和楊成洲有任何牽扯。
他要和楊成洲徹底劃清界限。
現在朱光正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老老實實服完刑期，然後回家，去和老婆孩子團聚。
服刑的時間裏頭。
李羽真有帶着孩子來見他，不過頻率卻越來越少。
剛進監獄的時候，李羽真每隔一個月就會來一次，後來變成兩個月來一次。
到如今，變成了三個月來一次。
朱光正感覺到了異樣。
這一次好不容易等到李羽真來探班，她沒有帶小孩一起來。
和朱光正見面的時候，臉色還不太好看，好像不開心。
朱光正就問她：
“兒子呢？怎麼沒帶他過來？”
李羽真冷冷道：“兒子兩歲多了，我不想他來監獄，怕對他造成不好的影響。”
朱光正苦笑一下：“也對。”
李羽真這時說：“我已經研究生畢業了，找了一份工作，得賺錢養家，沒時間帶孩子，孩子只能讓我爸媽帶，但是我又對他們不放心，他們不可能給我們的兒子提供好的成長環境，他們只會一味的溺愛，我不想我們的兒子長大後成爲我哥那鬼樣，可是卻又沒辦法。”
“阿正，我真的感覺好無力，早知道就不把孩子生下來了。”
朱光正聽了這話，很是愧疚：
“老婆，是我不好。”
“要不這樣，你讓把孩子交給我妹，讓我妹去帶。”
李羽真卻說：“你妹現在在北京那邊上大學，怎麼帶？”
朱光正苦笑，也是滿臉的無奈。
最後唯有安慰道：
“老婆，你等我，我很快就可以出去，我出去之後，一定會照顧好你們。”
李羽真卻說：“你現在才服刑兩年多，還有差不多四年的時間，漫長得很呢。”
又說：“四年可以改變很多東西，到時候你都和社會脫節了，自己可能都照顧不了自己，談什麼照顧我們母子？”
朱光正啞口無言，心在絞痛。
李羽真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
“好了，不說了。”
“我走了。”
“我工作比較忙，下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來看你。”
說完，轉身就連忙小跑這離開，右手不停地抹眼淚。
朱光正看着她遠去的背影，心裏唏噓不已。
他知道，李羽真陷入了掙扎。
讓一個女人在最好的年華，等待他六年時間，其實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
他不知道李羽真在外頭遇到了什麼事，什麼人，但是卻隱隱約約猜到，那些人那些事，已經讓她產生了動搖，讓她變得不再那麼愛朱光正。
她還在堅持，只能說是因爲孩子，因爲道德。
時間轉眼又過去半年時間。
這一天是國慶節，李羽真又來監獄看望朱光正。
這一次她面對着朱光正，變得更加少話，之前至少還會說一說自己的生活狀況，現在卻就像是例行公事那樣，說一些無關緊要，蒼白無比的閒話。
兩人變得就像是陌生人那樣，雖然是面對面，但是卻如同隔着一條鴻溝。
朱光正心在糾痛。
他原本天真地以爲，六年時間很快就會過去，等他出去之後，他還能像從前那樣和李羽真相處。
卻不知時間可以改變太多。
未來充滿了各種不確定性。
而現實往往殘酷如同刀子，割得人生支離破碎。
有那麼一瞬間，朱光正甚至差點脫口而出：
“老婆，我們離婚吧。”
可是他依舊抱有一絲希望，沒有把這話說出口。
時間又過去幾個月。
距離朱光正出獄的時間又近了一些，這幾年因爲他表現良好，已經減了大半年的刑期。
這一次李羽真來看他的時候，什麼也沒說，只默默地流淚。
朱光正知道，她想說出那句話，但是卻又沒勇氣開口，因爲她只要一開口，良心就會受到巨大的譴責。
她其實一直在等朱光正主動開口。
朱光正明白一切，他雖然不捨，但是不得不接受現實。
於是最後說：
“如果你真支撐不下去，那就離婚吧。”
“好好對孩子，要把他教育成像你一樣的大學生。”、
李羽真哭得更厲害，對朱光正說道：“阿正，對不起，我對不起你……”
……
三年之後，朱光正出獄，孑然一人。
沒有任何人來迎接他。
他翻出李羽真的手機號碼，想要打給她，可想了許久，終究沒打過去。
最後他撥通了他妹妹的電話號碼。
此時他妹妹已經畢業，在鵬城一家世界500強的大公司上班。
而且她已經找到了男朋友，是鵬城本地人。
朱光正告訴她妹妹，說自己現在剛出獄，佛岡的房子早已被法院收了回去，老家禮溪村他又不想回去，現在沒有落腳點，希望她妹妹能夠收留一下。
她妹妹自然樂意至極，連聲說：“好啊好啊，哥，你過來鵬城，我男朋友家裏大把房子，你可以安心在這邊住。”
朱光正聽了這話，不由感動：
“那太謝謝你了。”
朱麗君就說：“別客氣，你是我哥，你要說謝謝就見外了。”
“你過來就好，我會幫你安排好一切。”
朱光正坐車來到了鵬城，按照朱麗君給的地址，來到了一個城中村。
在這邊他見到了她妹妹，以及她妹妹的男朋友。
兩人打算今年年末結婚，都有穩定的工作，而且學歷都不低，算是郎才女貌。
而且她男朋友的家裏，在這城中村有一棟七層樓高的房子，她男朋友的父母靠着這棟房子收租，每個月都能有好幾萬收入。
不過除了朱麗君之外，好像這一家人，對朱光正都不太怎麼歡迎。
晚上大家坐一桌子喫晚飯。
喫的時候還算是其樂融融。
可喫完飯之後，朱光正去廁所的時候，卻聽到他妹妹的男朋友的父母，正在隔壁廚房裏一邊洗碗，一邊低聲議論。
“麗君是個好女孩，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哥哥？”
“坐了六年的牢，估計犯了不輕的事。”
“你這什麼話？什麼叫估計？肯定是犯了大事。”
“不是有個判決文書網嗎？可以去上面查查。”
“好好，我回頭就查查，你把他喫過的碗筷放一邊洗，多消毒幾次。”
“監獄裏頭的犯人鍋碗瓢盆都一起用的，很不衛生，而且裏面的人魚龍混雜，容易得傳染病。”
“我知道，我待會兒就把他喫過的碗筷都扔了，這樣你總放心了吧。”
“以後他喫飯，都給他一次性碗筷。”
“這樣做麗君會不會生氣？”
“生啥氣？我們收留她哥已經很給她面子了，再說了，也是爲了她好，她不是懷孕了嗎，要是這時候得個乙肝什麼的，對孩子不好。”
“也對也對。”
“你別老附和我，你現在趕緊查一查他犯了什麼事？”
“我正在查呢。”
“查到了，應該就是這一條，上面說…我戴老花眼鏡看看…詐騙？涉黑？丟，竟然是個二五仔，還是個騙子！”
“麗君這麼好的女孩，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哥哥？”
“我看我還是找個機會和麗君說一下，讓她哥搬出去住。”
“不成，直說怎麼行？懷孕的女人最敏感，會讓她難受的。沒準還會激起婆媳矛盾。”
“那你說怎麼辦？”
“我看我們先去外面幫他找份端茶遞水之類的工作，然後在他工作的附近租個房子讓他住過去，這樣既決絕了他的工作問題，也免除了我們的後顧之憂。麗君不但不會埋怨我們，而且還會對我們感激不盡。”
“這個主意不錯，他工作的地方，得距離這邊遠一些，不然讓他在外面租房住說不過去。”
“老劉在蛇口那邊開了個餐館，我和老劉還算熟，讓他去那邊做服務員，應該沒問題。”
“好，那這事兒你去辦……”
朱光正在外頭聽着這些話，心裏不由受刺。
很是難受。
他出了廁所，獨自一個人下了樓，然後給她妹妹發了一條信息：
“妹，我突然有點事，得去處理一下，今晚就不住這裏了，以後我們再聯繫。”
朱光正走出了城中村，在昏暗的燈光之下，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前面一片灰暗，他不知道要去哪裏，但他知道，他不能停在這裏。
生活，還得繼續。
……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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