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我信任他,就像信任你一样
一小时后。
炕桌摆着几样下酒菜,烧鸡、酱驴肉、红肠,油炸花生米,外加一瓶喝剩半瓶的桃山牌白酒。
张玉英坐在炕上,自斟自饮。
屋外传来敲门声。
“谁呀?”
张玉英穿鞋下地。
敲门的人回答:“兴盛粮店的。”
前段時間,张玉英手头拮据,烙饼用的面粉都买不起,无奈之下,向袁记兴盛粮店赊了一袋面粉。
一個青年男子——松浦商店的魏良站在门外,他名义上是商店的伙计,实际上是军统的潜伏人员。
“啥事啊?”
张玉英问。
魏良說:“袁老板派我来清账。”
张玉英撇着嘴:“就一袋面粉钱,老袁也太小心眼了,還至于大晚上的来清账,咋地,怕我跑了啊?”
魏良解释着說:“明天一早仓库盘点,所以……”
“行了行了,等着,给你拿钱去!沒见過這样的!”
张玉英气哼哼进了裡屋。
魏良也跟了进来,回手插上门栓。
听到屋外有动静,张玉英回身一看:“你插门干啥?”
魏良說:“有事和你谈。”
张玉英皱起眉头,上下打量着魏良:“粮店的伙计我都见過,看伱這么眼生呢,你到底是干啥的?”
魏良问:“家裡沒别人吧?”
张玉英慢慢退了两步,忽然一伸手抄起烙大饼用的擀面杖,厉声說:“我告诉你,别以为女人就好欺负,不是我吹牛,就你這小身板……”
魏良打断她的话头:“是南满支队刘队长派我来的。”
张玉英吃了一惊:“南满支队?你、你是抗联的人?”
魏良說:“我叫冯亮,以前在刘队长手下,南满支队整编后,我奉命加入滨江地委,执行潜伏任务。”
张玉英稳了稳心神:“我都被除名了,你找我干啥?”
魏良說:“张玉英同志,当初对你的处分,過于严厉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原则性問題,组织上经過多次开会研究决定,撤销之前对你的错误处分,并正式任命你为抗联滨江支队支队长!”
张玉英說:“真的假的?”
魏良說:“当然是真的。”
张玉英說:“我說你、是真的假的!”
魏良說:“知道教导旅的张政委吧?”
张玉英說:“张兆临?”
魏良說:“对。”
张玉英說:“這话让你问的,谁能不知道张兆临。”
魏良說:“只要你這边沒問題,過两天,安排你去帽儿山抗联独立团驻地,张政委会当面向你宣读组织上对你的任命。另外,說句不中听的话,以你现在的处境,谁会有闲心骗你?”
张玉英坐下来,把擀面杖放到一边,低头思索了一会:“這么多年了,组织上咋又想起我来了呢?”
魏良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抗联整建制去了苏廉,就剩下独立团勉力支撑,根据上级的最新指示,反螨抗日斗争不能松懈,抗联需要继续扩充实力。在整個东四省,赛驼龙等于是一块金字招牌,只要你振臂一呼,当年打散了的那些弟兄,肯定会争相来投奔你!”
這世上,除了圣人和傻子,沒人不爱奉承。
這顶高帽送過来,张玉英心裡受用的很:“我就說嘛,不可能无缘无故想起我……冯同志,别站着了,坐吧。”
魏良拉過凳子坐下来。
张玉英說:“吃饭了沒?”
魏良說:“我吃過了。”
张玉英說:“喝两盅呗,我這是好酒。”
魏良說:“谢谢,我不会喝酒,另外,任务在身,不方便。”
张玉英也就不再客气,端起酒盅抿了一口:“让我回去也行……不過,要想拉起一支队伍,可不是靠嘴說出来的,就算人家给我赛驼龙面子,也得有真金白银才行,现在的人认啥?就认钱,只要有钱,跟谁干都是干!”
魏良說:“等见到张政委,枪支弹药,日常开销,都会一并交给你。”
张玉英說:“到时候,滨江支队跟着独立团走?”
魏良說:“不,你自己带队,编制上隶属独立团。”
张玉英心裡的算盘噼裡啪啦乱响,在她看来,只要有人有枪,自己就還是那個八面威风的赛驼龙,她早就過够了整天被人呼来喝去的日子。
至于事情的真伪,就像眼前這個“冯亮”說的一样,谁会闲极无聊拿這种事哄骗一個卖大饼的呢?
张玉英问:“我啥时候去帽儿山?”
魏良掏出一封信:“后天下午两点钟,你拿着這個,去益民公寓11号房,找一個叫金哲的人,他会替你安排。”
张玉英读過两年私塾,常用字倒是认得,她展开信纸,上面只有一句话:老乡英姐初来滨江,烦請金兄多多关照。最下面是冯亮的落款。
“给他看這個就行?”
张玉英问。
魏良說:“這是事先约好的暗号,另外,他认得我的笔迹。”
张玉英把信揣进怀裡。
魏良嘱咐着說:“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說是来求金哲帮着找工作,我和你是老乡关系。估计也沒人问。”
张玉英說:“行,我知道了。”
魏良站起身:“時間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路上注意安全。”
张玉英煞有介事的說。
“我会的。”
魏良推门走了出去。
……
伊莎贝拉舞厅。
齐越和杜鹃坐在角落裡。
“派去的人稳妥嗎?”
齐越问。
杜鹃說:“放心,魏良亲自去的。”
齐越說:“看起来,你很信任他。”
杜鹃剥着橘子皮:“我信任他,就像信任你一样。”
齐越点点头。
“你的计划,不会有纰漏吧?”
杜鹃還是有些不放心。
齐越說:“基本沒問題。”
杜鹃說:“只要马壮被认定为共党,你身上的疑点,自然就不存在了,的确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齐越說:“我现在有点好奇……”
杜鹃把橘瓣塞进齐越嘴裡。
齐越慢慢吃着橘子:“马壮当過土匪,不是什么秘密,我知道、高克俭知道、特务科很多人都知道,以张玉英目前的状况,怎么就敢狮子大张口,朝一個警察厅警尉补要一千块钱呢?”
杜鹃想了想:“对呀,凭什么呢?”
齐越說:“我最开始怀疑,他们有男女方面的关系……”
“男女关系?从哪看出来的?”
杜鹃忍不住问。
齐越說:“态度。张玉英对马壮的态度。”
杜鹃說:“你還挺有经验呢。”
齐越不理她的调侃,继续說:“后来仔细又一想,马壮的女人多的是,以他的为人,根本不会在意,一個年老色衰的相好,救济百八十块有可能,一千块绝对不会!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年老色衰的相好,听着都心寒……”
杜鹃喃喃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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