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奖金
就像总务科仓库出库登记一样,司机班派车同样有记录可查,這些东西不涉及机密,对内部更是不加防范。
齐越很快查到了货车的去向。
去年12月25日,其中一辆货车去了一趟香坊区九道湾裡。
用车部门是特务科行动队。
而12月25日,恰好是陈忠勉变节投敌的第二天。
時間上完全对得上。
那天是圣诞节,伊莎贝拉舞厅举办圣诞舞会,齐越就是借着這個由头,拉着姜斌去体验“洋节”,顺理成章的认识了杜鹃。
据此推断,陈忠勉肯定藏身在九道湾裡,军统只需派人蹲守一段時間,基本就能锁定具体地址。
……
傍晚。
漫天飞雪。
齐越回到警察宿舍。
住宿舍有一個好处,除了穿衣吃饭,基本沒有其他额外开销,尤其适合像齐越這种手头拮据的单身汉。
齐越掏出钥匙准备开门,隐约听见屋裡有动静。
他试着推了一下,房门竟然开了。
姜斌背对着他,弯腰撅腚摆弄一台半新不旧的收音机,齐越听到的“动静”,就是收音机的调台声。
“回来了。”
姜斌头也不回的打着招呼。
齐越回手把屋门关上,一边脱外套一边說:“你今天怎么回来這么早?”
“沒啥事就早回来呗,嗳,這玩意儿咋样?纯种英国货。”
姜斌拍了一下收音机。
齐越走近看了看,打趣着說:“纯种英国货……不知道的還以为是一活物呢。”
“受不了你们這些读书人,就喜歡咬文嚼字,不就是多說了一個字嘛。”
“沒文化還有理了。哪来的?”
“刚从旧货商店买回来的,以后沒事听听广播,相声京戏黄梅调啥都有,不比看书强多了。”
“這個挺贵吧?”
“要价一百二,一百块拿下!”
“一百块也不少啊,你哪来的钱?”
“伱猜。”
“特务科又发外快了?”
“嘿嘿,让你猜着了。”
姜斌从怀裡掏出一张崭新的百元绵羊票,得意的說:“发了两百块奖金,买完收音机還剩一百。”
齐越叹了口气:“你们特务科還缺人嘛,干脆把我要過去得了!”
姜斌笑道:“我要是当了科长,肯定把你要過去。行了,别抱怨了,沒吃呢吧?走,我請你下馆子去!”
齐越說:“不是我抱怨,就說上個月,我参与破获的入室杀人案,亲手抓了凶手,奖金也才八十块,你们特务科一发就是两百,這谁心裡能平衡?唉,当初也是点背,偏偏分到了刑事科……”
在警察厅,齐越和姜斌最为要好。
两人是新京中央警察学校同学,毕业后一起分到了滨江警察厅,虽然不在同一個部门,但既是同学又是同事,如今又住在同一间宿舍,這种多重关系加持,加上脾气秉性相投,自然是越走越近。
齐越心裡清楚,特务科发奖金,十有八九和陈忠勉有关。
最近一段時間,根据陈忠勉提供的情报,特务科端掉了军统五個联络点,逮捕四人,打死打伤六人,起获电台两部,還缴获了一批枪支弹药。
這样的战绩,可說是前所未有。
否则的话,特务科也不会全体发放高额奖金。
在特务科,初来乍到的姜斌只能算是一個小角色,他都能拿到两百块奖金,其他人肯定拿的更多。
姜斌提议請客,正合齐越的心思。
平时沒事的时候,姜斌好喝两杯,酒量却是一般。
俗话說,酒后吐真言。
利用相互间的信任,沒准就能趁机探听到一些相关情况。
“怎么還坐下了,穿衣服走啊?”
姜斌催促着說。
齐越說:“改天吧,我在外面吃過了。”
姜斌随手关了收音机:“改天也行。你挑個地儿,千万别跟我客气,咱不怕贵,越贵越好。”
齐越笑道:“兜裡有绵羊票垫底,张狂啊。”
姜斌也笑了,随即换上一副严肃脸:“可不敢张狂,我家境不好,你是知道的。在新京那两年,第一年勉强维持,家裡每月還能寄点钱,第二年就供不上溜了,我是吃了上顿沒下顿,要不是有你帮衬着,弄不好,我可能会成为满洲国第一個被饿死的警察!”
齐越說:“沒那么夸张。再說了,你要是真的饿的起不来了,学校也不能坐视不管……”
姜斌点头:“那倒也是。”
齐越接着說:“最起码,也能派几個人把你抬出去埋了。”
姜斌哈哈大笑:“埋我的人裡面一定有你一個。”
齐越笑道:“那肯定啊,這点友情還在。”
姜斌笑着给了齐越一拳:“說真格的,明天中午有時間嗎?”
“明天公休日,白天晚上都有時間。”
“我听說,因为赛狸猫的案子,你们科长让白厅长叫去训了半個钟头,回去后好一通发火,有這事吧?”
“消息够灵通的,有這事。這跟吃饭有什么相干?”
“不抓紧時間查案,你還有心思出来吃饭?”
齐越冷笑道:“那么多警佐、警正都不急,我一個小警员有什么可急的。再說了,刑事科人才济济,有我不多,缺我不少,我們组长都說了,该干嘛干嘛去,我该吃饭了,那就得吃饭。”
姜斌說:“你這是有怨气啊,我知道,破获入室杀人案你是首功,可除了八十块奖金,功劳都归了王连生了。這事儿确实气人,可沒办法,谁叫人家有一個当科长的姐夫呢,你說是吧?”
齐越叹了口气:“话是這么說,可我心裡就是不舒服……”
姜斌大手一挥:“不高兴的事,咱不提了。咱就說明天去哪吃?”
齐越想了想:“那就朋来顺吧,大雪天吃火锅正对路。”
“行,就這么定了!嗳,朋来顺……是不是新民大街那個朋来顺?”
“对。离杜鹃近,吃完了饭,我正好去她哪儿。”
“要我說,還是别吃涮羊肉了,味儿太膻了,嗳,城隍庙附近新开了一家川菜馆子,去尝尝?”
齐越迟疑着:“城隍庙太远了吧……”
姜斌打断了他的话头:“远什么远,坐电车就是两站地的事,就這么定了,明天中午吃川菜!”
“行,客随主便。吃啥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請。”
齐越嘴上开着玩笑,心裡却画了一個问号。
說去朋来顺吃饭,姜斌一开始是同意的,为什么又忽然改口呢?
他似乎对新民大街有所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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