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与西双版纳傣族的竹楼不同,這些竹楼直接盖在地面上,看着也更粗燥简陋,几個赤着上身手持步枪的人守在门口,见到他们来了就請他们进去。
程远全程不說话,紧绷着脸,将手裡的黑箱子交给他们,几個泰国人打开箱子验了验,朝坐在裡面的年长男人点了点头,那人這才露出笑容,用泰语說了什么话,程远只能听明白几個字,身边的翻译随后告诉了他对方话裡的內容。
“他說定金他收下了,会按时派人把货送到中国,不過需要咱们提供一些协助。”
程远露出笑容:“這是肯定的,我們一定会安排妥当,为他们提供一切帮助,翻译给他听。”
翻译尽职尽责地翻译了,那人嘴角笑意扩大了一些,双方算是相谈甚欢。
不過临走的时候,那人又拦住了程远,說了什么,翻译告诉他:“他說希望森哥亲自来接他们的人进中国,别人他们不放心。另外,他们要求碧姐也到。”
程远皱皱眉,過了一会說:“先答应他们。”
翻译告诉了对方程远的答案,对方這才放行,离开的时候,程远从车子的后视镜看着他们那一伙人,手紧紧握着拳,不得不承认,他也是很紧张的。
他知道森哥在计划着什么,但他永远不会质疑他的决定,也不会后悔跟着他,是他让自己给哥哥报了仇,他一直视森哥为榜样,无论如何,他都会跟着他走到最后。
這会儿,周森正在公司裡处理事情。
几個人坐在圆桌周围說着性命攸关的事,可他脑子裡却全都是罗零一。
她什么时候和那個人渣有了联系?是叫丛容吧?名字倒是和人不太符合,白起了那么一個淡定的名字。他为什么会缠上罗零一?他们什么时候走得這样近了,他居然可以动她的电话?
周森漫不经心地转动手中的笔,他知道,自己這种心情叫嫉妒,更多的却是无奈。
他本可以在电话挂断后立刻冲到她面前弄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不能,他的处境和身份都不允许。不過沒关系,沒多久了,在冬天来临之前,他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和她在一起了。
他曾一直追求的曾经都已经失去,他不会再失去现在。
罗零一其实现在過得并不怎么好,生病了,无奈之下只好請了病假,免得再遇见烦恼她的丛容。躺在家裡,看着空荡荡的房子,想起以前和周森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病中愈发脆弱的心酸涩而难受。
她不喜歡這样的自己,可不這样又能怎么样呢,她必须得坚强,等一個人就是要努力独自撑過那些可怕的孤独,唯一支撑着她的就是,她知道自己会等到他的。
只是,沒等到周森,先等到了林碧玉。
她請了两天假,前一天吃了药一直昏昏沉沉地睡觉,饭都沒吃,第二天早上九点多醒了,头疼欲裂,有人敲响了门,她愣了愣以为是周森,飞快地起来去开了门,鞋都沒穿,可门外站着的却不是她朝思暮想的人,而是……千方百计阻止他们相遇的那個人。
“這么急着开门,以为是谁?”林碧玉露出嗤笑的表情,“离开陈氏才多长時間,难不成你已经有了新欢?”她厌恶地看着她,“你可真有本事,到哪都能過得不错,我怎么那么不希望看你過得好呢?为什么你总是可以很轻松地得到一切呢?”
罗零一后退几步,林碧玉就走进来,她穿着皮草,還是那么雍容华贵,但眉宇间却多了许多忧愁与疲倦。
“你就住在這?”她像個主人一样在這裡转了一圈,打量着她的生活场所,令人不适。
“我不知道您来找我有什么事。”
罗零一重感冒還沒好,說话都和以前不一样,林碧玉也察觉到了不对。
她回過身,挑眉看着她,发现她沒穿鞋,冷淡地說:“你這副样子,周森看见该心疼了。”
听见他的名字,罗零一眉头一跳。
“這样好了,我带你回去,最近我們有件大买卖要做,你也加入吧。”她說着虚假的话,那是什么好事儿嗎?還邀請别人加入?其实只是不想罗零一独善其身罢了。
說心裡话,久经沙场這么多年,林碧玉也算有点经验,這次的交易在她看来凶多吉少,可就像周森說得那样,不做会死,做了還可能有一條活路,他们沒得选。
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忽然混到了這個地步,强撑着這张脸来到這裡,就是不想他们在水深火热的时候,罗零一還能安安稳稳地上班,睡觉,吃饭。
尽管周森一直說着有多爱她,可她還是不敢相信,反正她本来就不是個好人,害几個人又怎么样?
“带上她一起走。”
丢下這句话,她转身离开,并沒察觉到身后的罗零一并沒露出恐怖抗拒的表情,反而一脸庆幸和解脱。
周森近些日子从公司回来,就会直接上二楼他的房间,和林碧玉交流很少。
林碧玉也看得出来,他压力很大,但她根本不知道,他的压力并不是来自于交易是否可以成功,他巴不得交易失败,全部人都被抓。他的压力来自于,是否可以将它们一網打尽,是否可以活着完成這件事。
今天,他回来之后本是要照例上二楼的,可从一踏进门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林碧玉站在客厅中央,准备了一個特别大的盒子,有一人高,外面還系着丝带,打了個蝴蝶结。
周森眯起眼,立在那沒有动,林碧玉挽着皮草走過来,笑得温婉极了。
“阿森,你回来啦,看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她指着身边的大盒子,“我给你备了一份大礼,好缓解你的压力,我是不是对你很好?”
周森沒說话,但他的视线一直盯着那“礼物”,身后的小弟都很有眼力见地退了出去,還给他们关上了门,屋子裡只剩下他和林碧玉,以及那份大礼。
“你又有什么鬼点子?”周森不动声色地问着,上前几步停在那盒子面前。
“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林碧玉笑语嫣然地說着。
周森沒說话,抬手开始扯丝带,蝴蝶结被扯开,林碧玉手轻轻一推,盒子前面的盖就朝前倒去,周森扶住,往旁边一拉,看见了裡面的“礼物”。
罗零一闭着眼,脸色苍白,唇瓣干燥,明显是生了病,她被人穿上了很漂亮的裙子,一字肩的黑色连衣裙,曼妙的身材和完美的锁骨一览无余,一头黑发梳成漂亮的发髻,真是不愧对“礼物”两個字。
“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森冷着脸望向林碧玉,他嘴角噙着古怪的笑,眉宇间的刻痕泄露了他此刻的怒气,林碧玉越发觉得自己做对了。
“我能干什么?”她朝前一步笑着說,“你最近不是压力太大,我和你开個玩笑啊,這妞儿是你以前用的,你也不和我亲近,我觉得她大概可以取悦你,帮你缓解压力,我对你多好啊?”
周森紧抿唇瓣說:“别做沒用的事,我很忙,沒時間安置你的‘玩笑’。”
林碧玉冷淡地說:“沒关系,我們是一條绳上的蚂蚱,也不知道還能蹦跶几天,交易完了我們還活着,那就万事大吉,她就赏给下面的兄弟,我們要做什么都可以,交易完了要是我們都沒命了,那她也不必活着了,我总不能自己以身犯险,让她一片安稳吧。”
她說完话笑了起来,笑得那么美,周森却恨不得立刻掏枪解决了她。
可他不能那么做,因为……毕竟,他不是真的坏人,而是警察。
“你做這些是为了什么?恶心我?让我难受?你是觉得用她可以伤害到我,還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周森闭了闭眼,略显疲惫地问她,也不管罗零一如何,转身走到沙发边坐下,這样的反应倒是让林碧玉无奈了。
她是最见不得這個男人示弱的,他可以横行霸道,但他绝对不可以穷困潦倒。
她走到沙发边,凝视着他沉默的样子,客厅的灯光落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让他整個人看起来虚幻飘渺,不像是真实存在的人,好像她一不留神,他就会消失一样。
“我知道你压力大。”林碧玉吸了口气說,“但你知不知道,我也是?”她挑起眉,“我沒处发泄,就想到這個法子,我沒针对你的意思,就是這样做我开心,看着她难受我就高兴,你不同意嗎?”
周森望向她,她继续說:“我就是要這么做,不管我最后结果如何,我就是不要她好過,這就是我心裡的想法,這就是我要做的事,你不允许嗎?”
从不同意到不允许,其实也是一种退让,如果可以毫无顾忌,周森一定会立刻否决她,可理智与冲动在脑内对抗着,最后是理智获了胜。
“你可以。”周森低沉沙哑地說,“只要你想,你可以做任何事。但是林碧玉,我警告你最后一次,我的耐心有效,不要再拿這些事来烦我,一旦你消磨完了我对你的耐心,就会开始消磨我对你的爱。”
自以为是地设计一個男人,摆出這样的阵势看他的反应,其实的确不太好,可林碧玉還是這么做了,她已经很久不需要考虑男人的想法,因为不管是陈军還是陈兵,都是依仗着她,宠爱着她的。
她错了,她不该觉得周森和他们一样。
林碧玉张张嘴,叹了口气說:“你也别往心裡去,我以后……不這么做了。”
周森站起来,沒有看她,丢下一句“我累了”便独自上楼,如過去几天一样,让她独守空房,独自度過每一個紧张害怕的夜晚。
他甚至沒有去看盒子裡的罗零一,尽管她衣衫单薄,奄奄一息,可他连余光都沒赏给她一眼,因为他很清楚,此刻他对她的任何关注,都将会成为害死她的元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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