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图穷匕现
白发老妇道:“嘿嘿,你想骗我上去,我再也不会上当了……”
老夫人道:“你再不上来,会把凌千羽害死……”
白发老妇大声道:“你胡說八道,他是我的孩子,我怎会害死他?”
老夫人道:“你沒看到他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了?你若不上岸来,等下你自己也会淹死……”
白发老妇怪笑一声,道:“你在咒我死,我偏偏死不了。嘿!你忘了我的水性很好?這点小河我就算泡在裡面三天三夜也沒有关系……”
老夫人道:“我知道你的水性很好,但是你带着凌千羽,你总不能让他淹死吧?”
白发老妇怒叫道:“你咒我不死,想要咒死我的孩子?”
老夫人道:“我不是咒他,你看他已经昏迷不醒了……”
白发老妇怪笑道:“嘿嘿,他只是喝了几口水,等下自然会醒過来的,不劳你操心……”
老夫人道:“艾雯你上来,我发誓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白发老妇喃喃念了两下,突然大笑道:“谁說我是艾雯?我是艾翎,你才是艾雯,你一直嫉妒凌雨苍喜歡我,想要害死我的孩子……”
老夫人见她這么說,苦笑了下,惟恐激起她的神经再度错乱,反而对凌千羽不利。
她扬声道:“好,艾翎,這是凌千羽的剑,你拿去吧!”
說着,她把手裡的金剑掷了出去。
白发老妇接住了金剑,怪笑道:“哈哈,艾雯!你一向诡计多端,如今倒做出件笨事情,你把宝剑给了我,我再也不怕你了……”
老夫人默然站在河边,望着湍急的河水把那白发老妇和凌千羽带走,脸上浮起一种难以形容的神色。
那白发老妇的话声仍然停留在她的耳边,使得她有了好一阵的迷惑。
似乎她也弄糊涂了,不知自己是艾翎或者艾雯。
但是,往事的记忆是那么的清晰,她迷惑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答案。
她默立片刻,缓缓转過身来,只见沉木君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的身后。
老夫人道:“你……”
沉木君道:“我挂念着你,所以……”
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我這样做,到底对不对……”
沉木君道:“你是說放他们离开?我想這件事并不对,因为……”
他似是想到什么,话声倏然一顿,道:“不過我相信你這样做,一定有你的理由。”
老夫人抿了抿嘴唇,道:“谢谢你。”
沉木君微微一笑,道:“嫂子,我們相处這么多年了,难道你還不了解我?這次组织失魂帮也是你的主意,若是你要解散失魂帮,我也绝不反对……”
老夫人沉思一会儿,道:“不,我绝不能解散失魂帮,我必须为我的孩子报仇!”
沉木君脸色沉肃地道:“嫂子,你能這样想,我很高兴,但是你要知道,如今那老乞婆和凌千羽已经逃走了,我們今后的阻力,比以前要大得多……”
老夫人道:“艾雯我倒不在乎,倒是凌千羽……”
沉木君道:“嫂子,凌千羽到底是……”
老夫人道:“他是我的儿子!”
沉木君惊讶道:“他……”
老夫人道:“记得我以前也跟你說過,我以前有過一個孩子,结果……”
一想起往事,她的心不觉便有些抽痛,话也难以继续說下去。
沉木君望着她的神情,眼中掠過一丝怪异的神色,随即一敛而過。
他缓声道:“你真能确定他便是你的儿子?”
老夫人颔首道:“嗯!”
沉木君道:“那你决定怎么办呢?”
老夫人有些迷惘道:“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我绝不会为了他而解散失魂帮,我须要为我的孩子报仇。”
沉木君沉吟一下,道:“刚才那老乞婆的话,我有些不清楚,到底你们两人,哪一個是艾翎?”
老夫人道:“是我!”
沉木君道:“可是她……”
老夫人道:“那是她自己的幻想,因为当年她把自己的孩子扼死了,所以她的神智不清楚……”
沉木君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這么多年来,你从来沒有对我說過……”
老夫人道:“這是一段很长的故事……”
她的目光凝注在急湍的河水上,似乎沉入了往事的回忆中。
沉木君默默地望着她,沒有吭声。
過了一会儿,老夫人方始清醒過来,她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我仔细想過了,我以前不告诉你那段往事是错误的,所以……”
沉木君柔声道:“嫂子,我一直信赖得過你,你用不着說……”
老夫人摇了摇头道:“不,我要告诉你。”
沉木君道:“嫂子,那倒不必了,但是我們却该回庄了,看你一身潮湿,在风裡站着,小心会着凉。”
說着,他解下了身上的长衫,柔情地替老夫人披上,似乎真的怕她着凉。
老夫人感激地望着他,缓缓伸出手去。
沉木君拉住了她的手,两人漫步朝上流行去。
黄昏。
彩霞满天。
阵阵归鸦驮着两翅的晚霞在落日中远去,从森森的林中吹来飕飕的风,给大地平添不少萧索的气息。
只有那條低吟着恋歌而去的小河,仍是那样的充满着生气与活力。
夕阳的残辉照落在水面,泛耀出粼粼的波光,站立在那片高耸有似屏风的断崖上俯视下来,宛如一條缀满宝石的玉带,美丽之极。
断崖之前,是一大片的竹林,河的对岸则是满布巨石的浅滩,想必多年以前,那儿也是河床。
河水本来非常平静地潺潺而流,倏然从上流涌来一阵急流,似是决了堤似的,水势高涨起来,漫過了那片浅滩。
顺着這阵浩浩水势的流泻而下,河面上人头浮现,一個白发老妇被高涌的流水,推举到了那片浅滩之上。
水流湍急,眼见那個老妇便将撞到一块巨大黝黑的石头上,她整個身躯霍地飞出水面,落在巨石上。
她的身躯斜靠在石上,這时可以清楚地看到,在她的怀抱裡還带着一個身穿红衫的年轻人。
白发老妇全身湿透,满头银丝披散在脸上,突然自水裡出现,若是有人在此,一定会吓了一跳,以为是水鬼现身。
她伸手掠了下长发,眼珠一阵转动,发现四周一片静寂,看不到一個人影,显得非常高兴,嘴裡发出一阵“嘿嘿”怪笑,喃喃道:“你们再也抓不到我了……”
她晃了晃手上抓着的长剑,似乎在对人示威,但是剑上反射出来的光芒,却耀花了她的眼睛。
她赌气似地想把那支金光闪烁的长剑抛进水裡,却倏地想到了什么,俯首望了望躺在她身上的红衣人,把长剑插进他腰上挂着的空剑鞘裡。
她把那红衣人平放在身旁,喃喃道:“孩子,你醒醒……”
凌千羽紧闭着双目,仰卧在巨石上,由于落日的映照,他的面容泛现出一片红色。
那白发老妇的目光一触及凌千羽的面庞,似乎看到一條毒蛇,霍地面色一变,失声道:
“凌雨苍,你是凌雨苍。”
她的眼前急速地闪過了一段往事,那时凌雨苍气得满脸通红,正为了她使出阴谋伤害艾翎,使得艾翎脸上留下一條疤痕而生气。
若非凌雨苍及时赶到,当时艾翎便会丧命在她的手裡,因此凌雨苍盛怒之下出手,几乎将她毙于剑下。
后来還是艾翎替她求情,凌雨苍才饶了她一條命……
对于一個神智正常的人,往事的回忆,都往往会与现实叠合在一起,而产生一种幻觉,更何况是個神智不清的疯狂已经二十多年的老妇人?
她的记忆本来停留在二十多年前,现在也只是暂时性地恢复神智而已,一受到刺激,立刻便会发疯。
是以她一见凌千羽脸上发红,整個思绪又已恢复到二十多年前的某一段记忆裡。
她陡然飞身掠起,跃到了丈许开外的另一块巨石上,双手护住胸前,神色紧张地望着凌千羽。
凌千羽仍然躺在那儿沒有动。
艾雯愣愣地望了他一下,虽然凌千羽沒动,但在她的眼裡,他似乎挺剑要杀自己。
她倏地尖笑一声,道:“你把我杀了吧,我不要活了,反正你也不爱我……”
沒人回答她的话,只有河水急湍流過的声音。
水声入耳,仿佛是凌雨苍的怒责声,艾雯连发两掌,向前冲了過去,大声道:“谁叫你不爱我,我就偏要毁了她!”
她冲进水裡,由于此刻置身浅滩之上,河水只漫到了她的腰际,她所发出的两掌却把水面击出两個大洞,水珠溅起老高。
冰凉的河水仍然沒有使她清醒過来,她的目光茫然地望着飞溅的水珠,苍白的脸孔一阵扭曲,厉声道:“是的,我不能得到你,也不许别人得到你。”
她的声音极是惨厉,随风传了出去,在河对岸的那片竹林裡,倏地冒起了几條人影。
那几個人身轻如燕,在竹林顶上蹑行如飞,转眼便已到了河边,一看便是武林中的高手。
這一行人一共只五個人,其中道士两個,和尚一個,此外两人则是一個绿衣的中年妇人和身穿墨绿衣衫的灰髯老者。
那個灰髯老者面孔清癯,威严沉肃,身佩一柄松纹古剑,似是這一行人的首领。
他奔行到竹林边缘,已看见站在水裡大声嘶喊的是一個白发老妇,于是脚下一顿,停了下来。
紧随在他身后的四個人也跟着一齐停下身来,他们每一個人都仅踏足在幼细的竹枝上,随着微风拂动,每個人的身躯都在上下摇晃。
但是他们的脚底上都仿佛粘着胶,紧紧贴着脚踏的竹枝,沒有一個人跌下去。
那個灰髯老者凝目望了艾翎一下,侧首道:“天灵道友,你看這是怎么回事?”
站立在他右侧的那個年纪较老的道人闻声道:“依贫道之见,她好像是已经疯了。”
那身穿绿衣的中年妇人接着道:“谢大哥,你看她是不是服了那种失魂药物之故?”
灰髯老者颔首道:“嗯,很可能,她的武功极高,若非受到暗算,绝不会变成這個样子。”
在他左侧的中年僧人道:“掌门人,据凌大侠說那种药物的类别甚多,有的会使人萌生自刎之念……”
那叫天灵的老道沉声道:“道兄,依贫道看来,她服的不是那种药,你沒有看到她对躺在地上的红衣人在咒骂?”
“红衣人?”這中年僧人惊讶道:“待贫僧去看看那人是不是凌大侠?”
那站在一旁,拉长着一张马脸,沉肃无语的黑衣道人突然出声笑了出来。
“玉真道长,”中年僧人皱了皱眉道:“贫僧的话有什么好笑?”
黑衣道人笑容一敛,冷冷道:“悟道兄,贫道笑都不行?”
中年僧人道:“道长,贫僧悟性,并非……”
“彼此,彼此!”黑衣道人冷笑道:“贫道玉真子也是三個字,并非……”
天灵道人打断了他的话道:“好了,道兄何必为此区区小事跟悟性大师争论不休?”
玉真子還待說话,灰髯老者已沉声道:“各位,那白发老妇已经发现我們了。”
绿衣妇人轻笑一声道:“谢大哥,怕什么,有我們五派人土在此,還怕她能怎么样不成?”
那灰髯老者乃是点苍掌门人,江湖人称点苍神剑的谢肇远。
他這次从点苍而来中原,正是为了各大门派弟子,在江湖上连续发生互相残杀的事件。
在三個月前,他的一個爱徒遭到了两名少林弟子合击,以致重伤而死,消息传到点苍,他在怒极之下,率同爱子一同赶赴少林。
本来他是要到少林去找掌门人兴师问罪,结果却发现各大门派都派出了独当一面的高手,到少林去磋商各大弟子互相残杀的事。
在少林寺中,他获悉了有某一阴谋集团,使用失魂药物,引得各派弟子互相残杀之事。
起先他還不大相信,后来悟性和悟真两人从罗村赶回,带去了凌千羽的话,证实了這件事。
所以他后来才派爱子谢育青和其他三大门派的杰出弟子赶赴嘉兴,协同九环金刀雷刚一起,帮助凌千羽共同调查那個神秘集团。
他绝未料到谢育青早已受到了老夫人之控制,与天山狄遥、昆仑边无际、武当何幸之等人,成为老夫人秘密训练的四大煞星。
更不会想到他们四人受命暗算凌千羽,反被凌千羽杀死。
凌千羽曾经要各派掌门召集行道江湖的弟子回山,并且等他赶到少林共谋大计。
但是各派掌门鉴于那個阴谋集团的厉害,再加上最近西北又发现藏土天龙派的大喇嘛踏进中原,惟恐依靠凌千羽一人,仍然力有不逮,于是便分头派人邀請白帝、青后,以及仁心圣剑乐无极出山。
当今武林,除了各大汀派之外,居于武林绝顶地位的便是白帝、青后、乐无极和凌千羽四個人。
假如這四個人能和九大门派一起共同卫道,任何阴谋集团都可以击溃。
更何况藏土天龙派的大喇嘛和白帝、青后還有一段渊源,所以各大门派非要把白帝和青后請出来不可。
本来白帝和青后是一起住在长春谷帝后宫的,二十多年前不知何故,白帝和青后分了家,青后竟然搬出帝后宫,携着门人另建一所神女宫居住。
点苍神剑谢肇远這次率同武当天灵道长、峨嵋散花仙子、崆峒玉真子和少林悟性大师,便是要赶赴神女宫去敦請青后出门。
他们分成三批,分别邀請白帝、青后和乐无极,每一批都是由一位掌门人率领,并且都是各派高手,目的便是生恐在江湖上遇见那個神秘集团。
另外一方面,则是這样显得隆重一些,不致于遭致那三大奇人的拒绝。
谢肇远這一行人只知道神女宫就在這個山区裡,他们在昨天抵达后,找了整天都未发现神女宫的位置,直到艾雯的叫声把他们引了過来……
谢肇远一听散花仙子颜淑贞之言,脸色沉肃地道:“這很难說,据老夫看来,這老妇人的武功好像還在我們之上。”
“哦!”散花仙子颜淑贞惊讶道:“谢大哥,你看出来她是哪個门派的高人……”
谢肇远凝肃地望着站在对岸的艾雯,摇头道:“老夫也看不出来……”
艾雯发了一会儿疯之后,沒有见到凌千羽有何动静,倏然听到了谢肇远等人的话声。
她侧身望了過来,只见這五個人包括了僧俗道還有女人,一时倒愣在那儿。
她刚刚的思潮与幻想,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在這种想法裡,她自然還以为自己仍是绮年玉貌。
她年轻时留在帝后宫裡,根本沒有涉足江湖一步,当然也不认识什么武林高手。
其实她就算见過這些人,二十多年之前,這些人都還年轻,如今每一個人的样子都变了,身份也跟以前不一样,艾雯如何還认得?
她愣愣地望了一会儿,想不起這些人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谢肇远见她痴痴地站在水面向這边望来,一脸茫然的神情,同样的也愣住了。
散花仙子颜淑贞道:“谢大哥,要不要小妹上前去跟她打個招呼,或许她還记得自己的来历……”
谢肇远道:“颜师妹,不可鲁莽,免得激发她的疯性……”
他的妻子仍是颜淑贞的师姐,所以他也格外关怀她的安全,惟恐她会招惹艾雯出手,受到伤害。
悟性大师道:“谢大侠,让贫僧前去看看,那個红衣人一直躺在石上未动,贫僧不知……”
玉真子冷笑道:“大师,你到现在還认为那红衣人便是凌大侠?”
悟性大师道:“不管是不是,只有贫僧见過凌大侠,如果不是的话,我們也不能眼见那人被一個疯人所害。”
谢肇远道:“大师之言有理,不過我們得先弄清楚這個老妇人的来历……”
他這句话犹未說完,艾雯倏然低吼一声,飞身跃了過来。
艾雯的武功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连老夫人都较她略逊几分,這下飞身掠起,真是骇人听闻。
尤其她的脚踝上還套着铁链,披头散发,满身是水,气势更是惊人。
谢肇远等人眼见她這种声势,全都脸色大变,玉真子手腕起处,已拔出了长剑,颜淑贞的手腕抖动,一蓬有似牛毛的细针洒了出去。
颜淑贞之所以有散花仙子的绰号,虽因为她使得一手神奇的暗器。
尤其是她赖以成名的梅花针,更是厉害无比,双手连续发出,可把方圆丈许一齐罩住,使人无法逃過危厄。
這种梅花针极为细小,射中人体,能够循着血脉而入,半個时辰,便会使人透心而死,极为歹毒。
本来颜淑贞不致于沒弄清对方的身份,便骤然发出這种凶恶的暗器。
只因为艾雯煞厉的气势太過强烈,模样又過于怪异,故使颜淑贞在惊骇之下,不及思索,便脱手洒出了梅花针。
谢肇远见到她的梅花针出手,惊呼道:“颜师妹,不可……”
话一出口,他已见到艾雯沒人梅花针的针圈之内。
他们每個人都知道梅花针的厉害,全都认为艾雯這一飞迎上来,绝难逃過中针之灾。
岂知艾雯双手动都未动,眼见那蓬梅花针疾射而来,仅仅闭了下眼睛。
颜淑贞对于自己的手法和劲道,深具信心,她一见对方竟然不知厉害,不闪不躲地迎了上来,便知道对方已经沒有救了。
在這一刹,她的心底浮起一丝悔疚之情,认为自己不该贸然使出梅花针来对付一個疯了的老妇人。
但是這個意念刚刚出现脑际,她便已见到那個白发老妇的衣服波动了一下,那些射在她身上的梅花针一齐滑落而下。
以颜淑贞的内力和手法来說,此刻就算是一块钢板,那些梅花针也可以穿射而人,但那白发老妇的一袭褴楼衣衫,却比钢板還要坚硬。
谢肇远等五人,无一不是武林高手,他们眼见艾雯那骇人听闻的护体神功,全都面色大变。
颜淑贞在惊骇之下,更是失声地叫了出来。
叫声甫起,艾雯的脚尖已经踏上了竹林边缘。
顿时,一股强大的气势,逼得谢肇远等人退了出去。
艾雯换了口气,迅如电掣地伸手朝颜淑贞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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