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微念
父亲是伯府公子,吃喝玩乐精通,政务一窍不通,纯粹是混日子,可想而知,升官是不可能了,甚至可能会被降职,皇帝换了一代又一代,定安伯府的地位也一日不如一日。
母亲身体不好,掌家糊裡糊涂,父亲分的那点家产這些年已经被花光了,开始靠着母亲的嫁妆過日子,家裡姊妹们又多,再看前两個姐姐說的人家,虽然看起来是当地的大族,但怎么能跟京城的权贵相比。
她是在外地出生的,只回来過两三次,但這两三次也足够她羡慕伯府小姐的生活。
终于說动父母把她送回来,但发现伯府小姐的日子也不怎么好。
且不說跟定伯侯的小姐们待遇不一样,就连定伯侯府的日子也是表面光鲜。
尤其是当她成了东阳侯夫人义女,体验過东阳侯府内的吃穿用度,对比就更明显了。
别看东阳侯府祖上出身普通,正因为普通,更会积攒家业,日子過得可真不错。
陆锦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前方忽地有脚步声传来,同时有四五個黑影撞過来。
翠儿俯身照灯,猝不及防被踢了一脚,哎呦一声趴在地上,灯也滚落。
撞過来的黑影也被吓了一跳,不由分說就踹。
“什么东西!敢吓本公子!”
翠儿被踹的惨叫。
“文杰哥哥。”陆锦忙拔高声音唤,“是我。”
黑影停下踹打,上前一步,借着地上滚落的灯笼看清陆锦的样子,陆锦也看清他的样子。
這是定安伯的四子陆文杰,今年十八岁,长得跟定安伯几乎一样,也是圆乎乎胖脸,只是昏昏灯光也掩不住他眼皮浮肿,脸上毫无少年气。
陆文杰眯着眼看了看,似乎想了想才认出:“阿锦妹妹啊。”旋即皱眉不满,“大晚上的你干什么!”
陆锦含笑說:“我刚从伯父伯母那边回来,伯父伯母与我商议一些事。”
听到伯父這两字,陆文杰略有些紧张,嘀咕一声:“一個女人,跟你有什么好商议的。”說罢挺直脊背,“快让开,我有正事要忙。”
說罢要走過去。
陆锦唤住他:“哥哥且慢。”
陆文杰回头瞪眼:“干什么!轮不到你来管我!”
陆锦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個小匣子,伸手向前一递:“哥,伱的东西掉了。”
陆文杰一怔,忙伸手夺過来塞进怀裡,对着地上趴跪着的翠儿啐了口:“害的小爷掉了东西,回来再跟你算账。”
說罢转身大步走,身后两個小厮缩着肩头追上,小声劝阻“公子,咱们還是别去了。”“這可是老夫人最喜歡的一块鸡血石,输了可怎么办。”换来陆文杰一声呸“少說晦气话,小爷今天一定会赢。”“祖母的东西都是我的,我不過提前用用罢了。”低低切切的声音在夜色裡远去了。
陆锦站在原地目送,昏昏灯下神情不屑。
伯府的公子偷祖母房裡的东西,家裡竟然无人知晓,或者說知晓了也沒人管。
這一代的兄弟们還不如上一代呢。
一代不如一代。
可想而知将来伯府的日子会是什么样。
還是尽快指望伯父在皇帝跟前的脸面,给她求来一個贵妾身份,当然,谁說她就一辈子只能做妾了?
皇帝所赐,出身定安伯府,又有婆婆喜爱,将来正妻死了,她难道還不能被扶正?
再說了,现在的她对周景云来說是外人,对她疏离,将来作为妾室,就是枕边人,枕边人自然就不同了。
所以关键是进门,成为周景云的身边人。
哦,至于周景云這個新妻子怎么会死……
陆锦抿了抿嘴,人吃五谷杂粮难免会生病,生病了难免救治不及,像三姐姐那样出身伯府的小姐還能生病過世,一個出身低微的孤女当然也能。
事在人为嘛。
“小姐….”瑶琴声音在侧响起。
陆锦微微一凛回過神。
“快走吧。”瑶琴小声說,“老夫人睡得早。”
等老夫人睡了,仆妇婢女们都喜歡偷懒,指使起来更麻烦。
陆锦转身,哎呦一声差点踩在人身上,原来翠儿還趴在地上。
“真是不长眼。”瑶琴骂道,伸手去拉拽翠儿,“還装什么死,快起来提灯。”
翠儿带着哭意连声应是,趴着去摸索灯笼。
摔在地上的灯笼已经坏了,正在缓缓自燃,陆锦皱眉,摇头:“算了不用了。”
她看了眼地上趴着的翠儿。
“你起来吧,我們自己回去就行。”
又想到什么,对瑶琴示意。
“把庄氏送的礼物给她。”
說罢对翠儿一笑。
“辛苦你了。”
翠儿又惊又喜连连道谢,陆锦带着瑶琴已经越過她向前去了。
“一会儿给你送去。”瑶琴扔下一句。
她们回来后去见伯爷夫人,从东阳侯府带回来的东西由仆妇送去房间裡了。
翠儿再次叩头道谢,看着两人在夜色裡远去,地上的灯也将要燃尽,翠儿将余下的挑杆捡起来,還要回去报备呢,希望姐姐不要骂太狠。
她慢慢站起来,觉得腰腹剧痛,想到应该是适才被文杰少爷踹的。
翠儿缓了好一会儿,手按着腰腹,佝偻着身子慢慢走回去。
将挑杆交了,被大丫头们数落一通,之后回到下人房這边,已经夜色深深。
逼仄的室内同住的小丫头香儿正在洗头。
“翠儿。”她打招呼,“你還沒吃饭吧?我帮你留了。”
被唤去接人的时候正是下等丫头们吃饭的点,她刚捧了饭碗一口沒吃就忙去了,此时早已经饥肠辘辘,不過现在顾不上吃。
“香儿姐姐,我撞了一下,肚子疼的厉害,你有膏药给我贴一贴?”翠儿问。
香儿抓着头发走過来:“我看看。”
翠儿站在桌上油灯前掀起衣服,可以看到腰腹间一块淤青。
香儿神情复杂,這哪裡是撞的,分明是被人踢的,不過,唉,也罢,她们這些下等丫头被主子踢了也是自己当差不利,活该。
“一会儿我让我干娘来看看。”她說,“她很会看這個,你放心,她有膏药。”
翠儿松口气连声道谢,两人正說话,有個丫头站在门口喊“翠儿,瑶琴姐姐赏你的东西。”
翠儿顾不得疼,忙迎過去道谢,那丫头已经不耐烦扔下盒子跑了。
旁边的丫头们听到了纷纷羡慕“锦小姐真好,给她当差总是被赏赐。”
翠儿对着陆锦所在的方向叩头,然后抱着盒子回到室内。
“是什么?”香儿好奇问。
翠儿捡起盒子放在桌上打开,露出其内一支荷花苞。
“什么啊!”香儿失望說,“不能吃不能喝。”說着摸了摸盒子,“這個匣子倒是值几個钱,我让我干娘卖了,给你换钱。”
翠儿道谢,将荷花苞拿出来:“我倒觉得挺好的,我很喜歡花。”
她看着鲜嫩的花苞,還去找了一個破瓷瓶装了水插起来摆在床头。
“沒两天就蔫了。”香儿嫌弃說,继续去洗头了。
……
……
夜色浓浓,下人房這边也渐渐恢复了安静,疲惫的下人们陷入沉睡。
但翠儿這边還传来悉悉索索翻身声,以及不断的呻吟。
“翠儿?”香儿看着床上的翠儿,忍不住唤。
翠儿闭着眼脸色苍白昏睡,发出无意识的呻吟。
香儿试探着摸了摸翠儿的额头,火烧一般滚烫,吓得的后退几步。
想着适才干娘来看過后的脸色,香儿的脸色也很难看。
“只怕不好,伤了裡面了。”干娘小声叮嘱她,“要是能退热,就熬過去了,否则…..”
想到干娘摇头的样子,香儿打個寒战,看着床上的昏死的翠儿,她咽了口口水,忍不住抱起被子跑了出去。
她可不想跟死人睡一屋,還是去别的房间挤一挤吧。
屋子裡少了一人更空寂阴森,床上的翠儿呻吟声也越来越小。
不知過了多久,夜色裡摆在床头破瓷瓶中的荷花苞慢慢绽开。
鲜嫩粉白的花瓣散发出如月色般的柔光,光亮摇曳扩散,将床上昏死的小丫头笼罩。
昨天参加年会回来太累了沒打开电脑,现在来更新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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