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另眼相看 作者:未知 道法无边,跟所有修道之士一样,小秋也常将這四個字挂在嘴上,他也的确见识過一些不可思议的法术,可眼前所见,還是令他大惊失色。 他站在山尖上,可這座“山”只有不到三尺高,而且横着的,与他的身体垂直,小秋像是无意中踢倒了某人的玩具,又在上面踩了一脚,這個玩具却沒有完全倾倒,更沒有被踩坏,仅凭着拇指大小的山尖就托住了整個人。 小秋摇摇晃晃,勉强稳住身形,发现自己身处群山之中,夜空乌云密布,寒风呼啸而過,雪花如刀片一般从皮肤上刮過。 向下望去,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芳芳,米粒大小,在他的注视下迅速变得清晰,她抬头仰望——从小秋的角度看,她像是趴在地上——丝毫感受不到有一個庞然大物近在咫尺。 养神峰的景象越来越清晰,裡面的人与物不只是横着的,而且全都发生了严重变形,仿佛被某种力量随意拉抻過,芳芳变得细长,环绕山峰的其他弟子或是扁圆或是歪斜,无一不是奇形怪状,房屋、树木皆是如此,好像是两三岁的孩子用泥巴捏出来的拙劣形象。 小秋所站的地方看不到养神峰底部,那裡大概是空的,因为它正在一刻不停地吸入成团的云雾。 小秋突然感到一阵心慌意乱,他不知道怎么回到养神峰脚下,也不知道是否应该再迈出一步彻底走出养神峰,目标就在眼前,他却犹豫了。 “這么說,你真的豁通三田了。” 小秋抬起头,看到杨宝贞就站在几步之外的半空中,狂风与冰雪对她毫无影响,连衣角都不动一下。 “我……這是哪儿?” “老祖峰之北。”杨宝贞盯着這名独特的弟子,神情依然冷漠,世上大概沒有任何事情能让她意外,“看来你得再去一趟台院。” 不等小秋做出回答,他已经被一阵风吹起,以极快的速度向上飞行,他隐约看到曲折的盘山石阶,由此相信這的确就是老祖峰。 狂风歇止,冰雪无踪,小秋第三次站在老祖峰台院门前,可他完全认不出這裡了。 上一次来台院,辛幼陶曾经评论說這裡景物一般,只是树木高一些,小秋颇为同意,這一次,除了那座孤立的院门,他看到的一切都与之前全然不同。 仍是花草树木组成的院墙,每一株都显示出小秋从未见過、从未想象過的瑰丽,树叶像是金叶银叶,花朵仿佛五颜六色的各种美玉,偶尔有不知名的大鸟从树冠上腾空飞起,华美的尾羽拖着长长的光芒,经久不散。 小秋的眼睛快要不够用了,心裡装满了疑惑,向杨宝贞望了一眼,他什么也沒问。 院门打开,又是那名小道士,看见小秋立刻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见到他身后的杨宝贞,又收起笑容,恭敬地行以道统之礼。 “带他去见宗师。”杨宝贞的地位显然比孟元侯要高得多,能以命令的语气对台院领路人說话。 “是。”小道士再次行礼,神情中居然露出一丝畏惧。 台院内部的景象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地面不再是普通的青石,而是一块块整齐的白玉,光滑如冰,小秋在上面走得小心翼翼,四周的建筑宏伟壮观,从头到顶环绕着浓浓的云雾,只从缝隙中偶尔露出峥嵘一角。 這才是符合道统身份的仙境。 小秋目不暇给,跟在小道士身后走了好一会,才腾出嘴来询问:“這是台院的真实模样嗎?” 杨宝贞沒有跟来,小道士又像从前那样随意自然,扭头打量小秋,脸上的笑容神秘而调侃,“台院非得有一個真实的模样,才能让你心安嗎?” 小秋思索這句话的意味,若有所悟,却又說不出具体的感觉来,“真相应该只有一個吧?” 小道士止步,抬手捂住右眼,“我现在看你一個样子。”转而捂左眼,“稍微变了一点。”他眯起眼睛,“变化更大一点。”扭头只用余光瞥小秋,“你的样子有点古怪。” 小道士恢复正常,“我看见好几個你,哪個是真实的?” “都是真实的,只是……你看的方法不同,我明白了,道果每上升一個境界,看到的景象都不一样。”小秋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台院变回前两次看到的平淡无奇。 小道士迈步继续向前走,“呵呵,你全凭自己的意志连過数劫、豁通三田,才会生出這么多的疑惑,如果有一位都教看护,你早就明白這個浅显的道理了。” 小秋紧紧跟在后面,心念转动,在普通视力与超常视力之间来回切换,眼前的景色随之瞬息万变,他觉得很有意思,心中却涌现更多的疑惑,“度劫的时候孟都教帮過我,可他沒說這些事情,還有养神峰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道士笑了,“慕行秋,我只是带路童子,回答不了這么多問題,你待会去问宗师吧。” 刚进走物祖堂的庭院裡,小秋就遭到了袭击,那是一只淡金色的麒麟,個头如同刚出生的小马驹,头上已经生出三寸长的短角,背上铺着细密的鳞片,一双漆黑乌亮的眼睛,鼻孔似乎在向外喷气,牙齿刚刚长全,一口咬住小秋的裤腿,拼命甩动。 “它很记仇。”小道士說。 小秋上次来的时候曾经抬脚甩开一只像狗又像猪的小东西,沒想到已经长這么大了,刚要故伎重施,猛然发现院子裡還有两头成年麒麟,就站在二十几步以外,正用凶猛的目光盯着他。 成年麒麟绝非可爱的动物,它们长着硕大的分叉黑角,角端像是一柄匕首,全身鳞片从背部的黄色向下逐渐過度为白色,沒有鳞片的灰色肚皮上生满了深浅不一的斑点,像风箱一样膨胀收缩,尤其是它们的眼睛,焦黄的眼珠中间竖着一條极细的黑线,像是在监视猎物的毒蛇。 小秋改变主意,在小麒麟头上轻轻抚摸,又在它的脖子上挠了两下,像对待马儿一样,小兽享受地眯起眼睛,松开咬住裤腿的嘴巴,颠颠地前后奔跑,时不时在小秋身上嗅闻。 “永远不要得罪一头麒麟。”小道士对小秋的怀柔手段很满意,“它们记仇,而且有种神奇的本事,哪怕相隔百年,你从孩童变为老者,它们還是能认出你来。” 小秋上次并沒看到成年麒麟,当时小道士对他能看到小麒麟显得十分惊讶,所以他问:“麒麟本来就不可见,還是只在台院不可见?” 麒麟的呼吸裡全是水气,他的道袍已经湿了一大片。 小道士深吸一口气,似乎不想回答,可這問題太简单了,他說:“只在台院,真会隐形的异兽非常少,但愿你永远不要遇见。” 物祖堂裡首座齐聚,宗师端坐正中。 小秋前两次来的时候,這裡空空荡荡,如今却摆放着许多器物,尤其是角落裡一只半人高的黄色四足鼎,异光流动,小秋怀疑它整個都是用金魄制成的。 不過他很纳闷,自己就算豁通三田,也不過是申庚早已达到的道果,算不上大事,何以吸引到宗师与首座们的注意? 他将目光投向宁七卫,起来說话的却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他走到小秋面前,抬起右手在年轻弟子的额头上按了三次,“家有万贯不可挥霍,身怀异能不可轻泄,保精固髓、炼心养神方为正途。” 小秋收起超常视力,满屋子的异光消失了,但是器物仍在,只是变得普通了,灰扑扑暗淡无光,丝毫不起眼。老祖峰向他展示了一部分秘密,再也不会收回了。 “我是五行科首座申继先。” 小秋忙施以道统之礼,“弟子慕行秋,拜见首座。”他以后最想修行的就是五行科,可首座姓申,让他有种不祥之兆。 申首座露出极感兴趣的笑容,“你心中存有无数疑惑,但在解答這些疑惑之前,我要你先做一次選擇。” “是。”小秋恭敬地回道。 “你已经豁通三田,但是住在养神峰对修行大有助益,所以你仍然要等三年期满,方可尝试凝气成丹。” “弟子明白。” “你可以提前選擇三年后要进的道科,這样你能获得一些别人沒有的帮助。” “五行科,我已经想好了。”小秋马上說道,虽然首座申继先十有**与申庚家会有密切关系,他還是想当斩妖除魔的法师。 “别急,事实上有两科想收你为徒,你应该再听听另一位首座的建议。” “包括五行科吧?” “当然。五行科专精斩妖除魔的法术,是九大道统的守护者与开拓者,但我要提醒你,斩妖法师的生涯充满危险,难得善终,常年深入险地,对后期的修行会有不小影响,想取得高等道果非常艰难。” “……我知道了。”作为想要收徒的首座,所言竟然都是不好的事情,令小秋颇感意外。 五行科首座申继先退回原位,另一位首座站起身。 竟然是对慕行秋印象极差的左流英。 一名女侍跟着他走過来,等了一会开口說:“禁秘科每年最多招一名弟子,這裡的要求最为严格,对入魔者从不宽恕。” 申首座开口就說危险,左首座上来就說威胁。 小秋困惑了,這就是庞山首座拉拢弟子的方法? (求收藏求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