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手术中 作者:未知 在手术室门关上、刺目的手术中那個灯亮起来那一霎那,說实话,韩洪涛真的紧张了,女儿韩小蕙抓住了他的手,感觉那双手裡也全是汗。 “爸,我們到旁边凳子上去等妈妈出来,相信她会沒事的。” 韩洪涛看着女儿颠簸的腿,心底有些痛,這时候他突然觉得,事业再成功又如何,收揽那么多钱在包裡又如何?终究是换不回来妻子的命,治不好女儿腿上的残疾。 他们坐在角落裡的凳子上等待,太過难捱了,韩洪涛便试着和女儿聊天,不知不觉间,他這個孩子已经28岁,步入了大龄女青年,到现在也沒一個如意的结婚对象,可偶尔還会稚气未脱,坚决拒绝他给她物色的各类相亲对象。 在单位,韩洪涛从来不谈自己的家庭情况,沒有人知道他有這样一個残疾女儿,一来不想大家用同情的眼光看自己,二来也怕别有居心的男孩子,觊觎他手裡的权利,而故意接近韩小蕙,所以他常常并不逼着女儿去相亲,经常对她說:“小蕙,爸妈不催你,要结婚就找一個自己喜歡的,千万不能将就,知道不?” 后面的话他沒說,這辈子,是父母对不起你啊,原本你是多么健康的一個孩子,却因为大人的疏忽,成了如今這样,所以,不管什么事,我們都依你。 這是宠爱,也是赎罪! 很久沒和女儿好好說過话了。 “小蕙,最近遇到有心仪的男孩子嗎?有合适的,可以带给爸爸来看看,帮你把把关。” 韩小蕙原本還在为母亲的手术担心,听父亲這样问起,一下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爸,沒有呢,哪裡有。” 韩洪涛觉得女儿的否定有些激烈了一些,隐隐有些奇怪,心想這孩子一贯内向,现在母亲又生病,想来這些心事也不爱给他這個当父亲的透露,再或者是时机還未成熟吧? 于是他便有意无意的叮嘱女儿,“小蕙,我們就你這样一個孩子,爸妈都希望,你将来的婚姻能够幸福,所以记住一点,刚交往的男孩子,不要随意透露我們家的家庭情况,要那個人是真心对你好,才是值得托付的,懂不?” 韩小蕙点了点头,這句话,父亲不是第一次說起了,所以他从来不让她去单位找他,也不带她参加单位组织的任何活动,包括上次腊月29的那场新春晚会,也是自己偷偷去看的。 可就是在那一天,她看到了父亲在晚会结束的时候,却并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偷偷去了后台,直到晚上凌晨一点多才回来。 有时候她也怀疑,母亲說的那一切,应该都是真的吧?可是這些对现在的她来說,已经显得沒那么重要了,她只想尽心尽力的,陪母亲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不想她带着恨、带着遗憾离开。 手术只进行了四十多分钟,母亲便被推了出来,韩小蕙第一個冲了上去看母亲的情况,韩洪涛显得淡定多了,站在旁边询问黄医生。 黄医生摇了摇头,把他拉到了靠窗的位置,說的话好像不太想让韩小蕙知道,怕她太過激动。 “你们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手术情况不容乐观,可能……可能。” 饶是久经沙场的韩洪涛,多少大场面沒有见過,可是听到這句话,声音還是微微有些颤抖了,“谢谢你,黄医生,我知道了。” 黄医生用手拍了拍韩洪涛的肩膀,沒有說话,然后转過身去离开了,像是鼓励,也是无奈。见惯了生死,這些对他们来說或许早已麻木,也或许只是把情绪深藏在心底,不想表露罢了。 母亲的假发在手术的时候取了下来,细心的韩小蕙知道她爱美,便给她戴了個帽子,回到病房,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母亲才从手术的麻药中醒了過来,感觉浑身上下沒一处不疼痛的,胃裡空空的,竟饿得厉害,尤其怀念家门口那家卤肉店做的酱汁排骨。 “蕙儿。” 韩小蕙正在床沿边打盹,一下便惊醒了過来,看着母亲在虚弱地叫着自己的小名,立马抓住了她的手。 “妈,我在呢,我一直都在。” 母亲环顾整個病房,惨白的脸上带上了满满的失望,“你爸呢,你爸又走了嗎?” 這次,韩小蕙笑了,“妈,你又冤枉我爸了,他一直守在手术室门外,亲自把你抱上的病床,真的,不骗你。” 母亲說了几句话,已经虚弱得不行,拿眼神询问,韩小蕙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慌忙解释,“爸下楼去买午饭去了,妈,你想吃什么。”說完這句话,她立马意识到自己說错了话,已经好几天了,母亲早就吃不下任何东西,包括喝下去的牛奶,也会一点不剩的全部吐出来,哪裡還能吃外边的饭菜啊,父亲买的,也就是他们父女两人的午餐而已。 “我……我想吃我們家小区门口的那家酱汁排骨,就那对小夫妻两人开的,每天都推一個小车出来,老婆切菜老公收钱的那一家。” 韩小蕙背转過身去,偷偷抹眼泪,“妈,黄医生說了,你现在不能吃這些。” 母亲喃喃自语,“是啊,不能,可就是想了,特别想。”說完,她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又睡了過去。 韩小蕙站在窗口边,给父亲打电话,說母亲想吃酱汁排骨,就小区门口,你說過无数次不卫生的那一家,每次下班回家,母亲都爱买,可是你从来不会尝一口的那個。 “爸,你要不去买一斤回来吧,就算妈不能吃,让她闻闻那股香味也好啊。” 這若放在平时,韩洪涛肯定会拒绝,可是此刻他想也沒想便立马便答应了下来,来到街心花园敲开了那对小夫妻的门,中午時間,他们還在家裡卤制,要傍晚才推出去售卖, 韩洪涛就這样守着他们厨房,非得买到那一斤酱汁排骨不可,這一天,他真的彻底忘记了龙芳,忘记了她還在医院外边的咖啡馆裡等着自己,甚至连一個电话也未能拨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