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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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修得挺利索,第二天下午就能用了,司徒雷拨了一個号码试了试,行。他让唐玲和小胡去查一查手机註冊的营业点儿,户主的名字果然叫杜晓山——全对上了。
先见到的是杜晓山的妻子,一個病歪歪大肚子的女人。她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话,看上去人已经急得快疯了。女人叫郭萍,在一個国营厂当会计。厂子快垮了,她处在半下岗状。司徒雷犹豫了好半天,還是让唐玲告诉她,杜晓山死了。唐玲刚一开口,郭萍就哭死了過去。
所以,接下来的谈话是在医院进行的。
问:郭萍,你丈夫杜晓山是哪個单位的?
答:盛达集团。负责管材料。
问:他是哪一天离开家的?
答: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噢,好像是7月8号,一大早就走了。
问:走之前他跟你說過他要去干嘛么?
答:這他沒說。他只告诉我他有事要出去些日子,让我有什么事儿找集团公司,沒事儿别找。
问:再往前呢?我指的是7月8号之前——杜晓山有沒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别急,想想再說。
答:他……他一天到晚u藏书網/u都在工地上,回家洗洗就睡了,不跟我說什么事情。
问:我换一個问法——他睡得踏实嗎?
答:我不說啦,我不說啦!你们倒是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他是不是被人害了?還是……
问:你别激动,激动不解决問題。看得出来,你们夫妻俩感情不错,你应该协助我們破案。回答我刚才那個問題,他睡得好么?
答:对不起,让我想想。噢……我想起来了,那些日子他睡眠不好,特别不好,总是做恶梦!
问:你沒问问他嗎?
答:问過,他支支吾吾不說。
问:不会一点儿都沒說吧,想想看,他肯定說過些什么——
答:他……他好像提到過一個人。名字我不熟悉,好像是個工程师還是什么……我說不上来。
问:姓什么总应该记得吧,姓王、姓李、姓方、姓舒……
答:啊,对对。就是姓舒——姓舒!对啦,他老說這個人,我听說這個人被害了是吧?
问:嗯,不是都登报了么。好,下一個問題。你丈夫7月8号走后回来過嗎?
答:沒有,沒回来過。电话也很少打,平时手机关着。有一次我肚子疼想找他都找不到。
问:杜晓山在盛达集团工地上管材料,還管什么别的么?
答:什么都干吧,具体的我不清楚。
问:杜晓山走后你问過他们单位么?
答:我一直想问,但是晓山嘱咐我不要问,所以沒问。不過公司倒是挺好的,给我送来了一袋大米。還有两万块钱。
问:哦,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答:晓山走后两三天吧,他们說那是晓山的钱。
问:還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么,好好想想?
答:特殊情况……噢,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前些天总有人打电话找晓山,一男一女两個人。
问:他们是谁?
答:我问了,他们不說。
——谈话录音和记录一并摆在卢局的办公桌上,司徒雷說:“可不可以捅一下马蜂窝试试?”
卢局看看他,用個牛皮纸口袋将录音机和记录装进去,起身道:“再忍忍,我明天上午就去开市委会,請好吧你!”
第二天中午,卢局从市裡打电话過来:“司徒雷,市委领导很重视這些情况,会上形成了一致意见——盛达集团不是老虎屁股,按刑事案件的办案程序调查!马蜂窝可以捅!”
司徒雷眉头大展:“老总,不是文火炖肉么,变啦?”
“两者并不冲突,先捅一家伙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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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袅袅的余韵,大胡子留在舒乔记忆裡的影像经久不散。连日来,她丢三拉四魂不守cite99lib?/cite舍,连自己都不好意思。人生当中的事情真是不能太认真,否则就越想越沒边儿了。她知道這样的事情多半是巧合,为此而变得不着天不着地,只能說明自己沒出息。但是明白是一回事,不去想又是另一回事。舒乔沒有办法把大胡子的影子轰出自己的脑海。那就沒出息一次好了,反正是自己心裡的事情别人也不知道。時間一长总会淡掉的。可事情偏偏不是這样,你說是命裡注定也罢,這件事竟莫名其奇妙的继续了下去——细想起来恐怕不是巧合。
這天舒乔洗衣裳洗到一半突然想到摸一摸口袋,于是摸出了那张冲洗照片的凭條。她哟了一声,把纸條展开看,字迹還算清楚。看看天還不晚,她便出去把照片取了回来。
回到家,天正好擦黑。
照片的确浑糊糊的看不成,她去烧上一壶水,准备泡方便面吃。水烧着,她回到客厅把大灯弄亮,开始仔细地审看那堆照片。
這绝对不是一個有目的的时刻,所有的设想都已经在翻看照片之前飘散了,随后出现的一切均与初衷无关。但是又不得不相信,即便有一千條可能,一万個前因,這個结果都带有一定的偶然性。换句话說,它完全可能在不经意间擦身而過。但是,冥冥之中似乎是注定了,人生命运的這一页无法跳過去,那就只能如此了。
大约翻到第9张還是第10张时,舒乔的双眼突然像猫似地眯了起来。她停住了手,随即冲到台灯前把灯开到最亮,将那张照片举到最适合观看的角度。
哦,這张脸!女孩子怦然心动。
前几天分别时的握手。再前——飞机场……他走了几步又慢慢地转回身来,向自己投来神秘的一瞥……
真是他!
舒乔的目光离开照片投向虚空,她知道自己已经把记忆的碎片完全连缀起来了,大胡子冯燕生,就是他!再细看,见大胡子正深沉地望着镜头,背后是一條弯曲的青石小径,远处就看不清。舒乔把那叠照片拢在一起,一一细品,最后拣出有大胡子的照片共7张。也许其余的照片中還有他,但是由于是许多人的合影,又因为跑了光,基本失去了欣赏价值。舒乔把冯燕生的7张個人照儿一字排开,根据清晰度挑出了比较满意的两张,舒乔觉得自己有些兴奋的失态,心头乱的一点头绪也找不着。厨房裡的开水啸叫起来,她奔過去关了火,随后门被敲响了。她估计是方舟。刚要去开门,cite藏书網/cite她突然转了個方向。于是,当方舟进来的时候,桌上的7张“大胡子”已经不见了。
“這是什么!”方舟拿起了那叠照片看,“噢,是不是木船裡捡的那個胶卷——你看,果然跑光了。”
方舟丢开那些照片开始扯些别的,舒乔一句也沒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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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达集团的大楼紧挨着一條以电信器材为主要销售內容的街,很热闹的一块地方。司徒雷领着唐玲和小胡穿過這條街的时候,至少有四五伙人拥上来向他们兜售“三级片”。一個抱孩子的女人很神秘地从怀裡亮出一叠光盘,并有意地扒出半個奶给司徒雷看。司徒雷让小胡给治安处打個电话,让他们抽空来抄一家伙。随即他骂了声“他妈的”。
唐玲說:“碰上個意志薄弱者恐怕已经跟着走了。”
小胡问:“队长,你碰上過带颜色儿的事儿沒有?”
司徒雷說:“废话,怎么可能沒有。我碰上過当场脱裤子的——20多岁的一個大姑娘!”
两個年轻人哈哈大笑,唐玲說:“队长,你沒动心吧?”
司徒雷傻笑道:“沒动心是假的,起作用的是钢铁意志。”
小胡道:“什么钢铁意志,恐怕是年龄不济了吧!”
司徒雷给了小胡一耳勺子:“我现在依然宝刀不老呢,你以为。噢,当着女同志的面不說這個了。”
唐玲脸红红的,朝前努努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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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达集团的大楼高耸在前边,赫茶色的玻璃墙泛着高贵的反光,大楼造型略显陈旧,但楼下的环形车道和喷水池弥补了一些设计上的不足。司徒雷三人向穿制服的保安亮了亮证,保安马上挺直了。
而当他们走进去以后,却回头看见保安把腰上的手机举到耳边上了。司徒雷小声說道:“看来他们那個老总已经打了招呼。”
局裡对這次见面很重视,细到不许他们开警车去,怕再次招来媒体的注意。卢局长也强调:温度不要太高,切切不可授人以柄!
临出门前司徒雷和盛达集团的董事长王鲁宁通了话,以杜晓山之死作为谈话的基点。对方温文尔雅地问他是否可以和保卫部谈,司徒雷說:“恐怕還是咱们面谈为好,你作为老总应该了解這件事。”
王鲁宁马上說:“好的好的,就照您說的办。”
三人走进一楼大厅时,正有几個人急火火地跑下来,說他们是保卫部的,司徒雷问:“董事长在几楼?”
保卫部的人把他们带上六楼,唐玲敲敲董事长的门,小胡拦住保卫部那几個人,說:“行了,你们請回!”
裡边喊了声請进,保卫部的人探手把门推开了。司徒雷朝保卫部的几個人笑着說:“多谢。”
王鲁宁迎出来,看出了意思,便朝保卫部的人扬了扬手:“你们忙去吧,需要我会叫你们的!”
王鲁宁的办公室很阔,很大,敞亮得要命。墙上有城市大型卫星地圖,带编号的那种。大班台上摆着国旗,整体感觉相当有档次,不俗。這使司徒雷想起一次去广东公务,那個董事长,他妈的一头摆着主席像;一头供着财神爷;這還不說,二者对面還贴着個耶稣。
服务员送来盖碗茶,双方落座。王鲁宁又起身去大班台对后勤上吩咐备饭,司徒雷說不必了。王鲁宁說马上就中午了。
司徒雷說:“真不必了,准备了我們也不吃。這是规矩。”
王鲁宁朝对讲机說了声:“算了。”
唐玲觉得王鲁宁可能做了修饰,她懂一些。但是修饰掩盖不了精神上的疲惫,還有很容易捕捉的神经质。谈话迅速进入正题。一堆死者杜晓山的照片摊在茶几上,王鲁宁承认這是他的员工,在施工部负過责,后来似乎分配去管材料。但是他马上强调,盛达集团中层干部就有百多人,這类基层的就更多了,他不可能把手伸向每一個角落。
司徒雷看看他激动的脸,觉出些异常,至少他觉得现在還不到申辩的时候。来前卢局长特别嘱咐了:不必把問題往深处挖,点到为止。所以司徒雷的主要来意就是找感觉。卢局說了,杜晓山之死已经使市政府的领导发生了分歧,要想使支持侦察的人站住脚跟,重要的是寻找铁证!市裡正在调查舒可风那個银行帐号。此刻面对着激动的王鲁宁,司徒雷感觉上轻松了些,這种性格类型的人他打過交道,能扛一阵子,一旦到了顶不住的时候,兵败如山倒。
“董事长,你认识一個叫冯燕生的画家嗎?”司徒雷施放出一枚冷箭,他盯着王鲁宁的脸。
王鲁宁明显地惊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认识,当然认识。冯燕生是我多年的朋友。怎么啦?”
“杜晓山死的时候,冯燕生就在他身边!”
“啊,难道燕生……”
“噢,别误会别误会,你想到哪儿去了。董事长,能不能請你谈谈和冯燕生的关系?不必太细。”
“這……司徒队长,這属于個人交往,有必要說嗎?”
“還是說說好,因为這個冯燕生不但出现在杜晓山的毙命现场,而且還在舒可风那個案子上有点痕迹。”司徒雷盯住他。
這是第二枚冷箭,也是司徒雷计划中的重点一箭。他必须把两個案子拴在一块儿打出去,同时又让王鲁宁推不倒,這條拴住两头的线就是冯燕生。虽說眼下对冯燕生的行为线索還处于分析推断阶段,但必须拿来一用。不然,王鲁宁這种见過世面的人不会被镇住。
果然,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舒可风”三個字马上使王鲁宁出现了巨大的情绪反应。不是那种暴跳型的反应,依然是文雅的,双手很无辜的张开,头往前探過来,仿佛很无奈却又很理解的样子,额上有油亮的汗在闪:“司徒队长,這样說是不是不太合适?我們现在谈的是杜晓山的事情,怎么又扯到舒可风呢?舒可风和杜晓山可不是一個层面上的人。他是海天大厦的施工监督者,他的死我們很震动,也很难過。但是放在杜晓山的案子上說,是不是太牵强了。”
司徒雷一直看着他,這时把目光移开了,瞟了瞟唐玲的笔录本:“董事长,我好像沒把舒可风的死往杜晓山這個案子上扯,這是你說的呀……我刚才說的是冯燕生!”
王鲁宁被噎住了,紧接着察觉了自己的失态。一個很不容易做出来的表情浮上面孔,颧骨那儿红了一些:“对不起对不起,我可能误解了你的话。不過我希望您能明白,司徒队长,舒可风先生的死亡在我們业界震动很大,這是個過于敏感的话题。”
“对呀。”司徒雷点点头:“正因为這個,我們每一步都走得相当谨慎。谈到冯燕生也是为了使话题来得不那么突然,遗憾的是,還是让董事长敏感了。”
“是我的問題,不怨你不怨你。”王鲁宁在沙发上动着身子,“請說說行嗎,冯燕生究竟做了些什么事?”
咔嗒一声,录音带到头了,小胡利索地换上一盘新的。
司徒雷說:“案子正在调查当中,很多不确定的东西目前還不能說。但是有一点可以說,那就是在沾有舒可风血迹的那只木船裡,我們的警犬找到了冯燕生留下的东西。”
他故意沒使用“人体气味”四字。
王鲁宁动动头,沒有马上說话。司徒雷注意到他的眼皮跳颤了几下,随后抬头道:“我可不可以为冯燕生說几句话,我知道冯燕生在那裡租了房子搞创作,那條小木船我也上去過。要知道,有几個周末我去那裡打猎,对那個环境是了解的。司徒队长,不管冯燕生留下什么痕迹,都不一定证明他和舒可风之死有关呀——也许我說的不对。”
“不不!”司徒雷站了起来,“你說得太对了,董事长!几乎和冯燕生的解释一样,当地的一個老护林员也是同样看法。现在我們回到杜晓山一案好不好,您能谈谈您的看法嗎?”
王鲁宁马上站起来,很干脆:“杜晓山的死,我們的保卫部门随时可以配合公安部门调查。但是我本人的确說不出太多的东西,因为杜晓山仅仅是我們下边的一個基层员工。仅仅!”
“你们对他很关心,又送大米又送钱的,别的公司可做不到。”
“……”
司徒雷望着对方那苍白的脸,不再问了。他知道,马蜂窝捅到這個程度目的已经达到。他和两個部下交换了一下看法,唐玲把笔录递過去請王tt.t鲁宁签了字,三個人便告辞出来了。王鲁宁這时的情绪基本是平和的,一直把他们送进电梯。
电梯门刚关上,司徒雷便小声问:“你们俩,有何感觉?”
唐玲让小胡先說,小胡說:“感觉上這個人心理并不太老辣,不难对付。心理防线很敏感。”
唐玲說:“我同意。說到杜晓山的时候他态度挺平和的,但說到舒可风,情况刷地就变了。”
司徒雷說:“对喽,這才是問題之所在!我們下一步的侦查方向应该从细部入手。比如杜晓山最后接触過什么人,這裡指的是27、28两天。杜晓山的妻子還应该进一步深谈,尤其是离家之前,這裡指的是7月7号、7月8号。舒可风那一头的重点,是那個帐号。”
走出大楼时,他们往六楼大窗户那看了一眼,似乎看到窗后闪去一张脸。
小胡道:“那么队长,冯燕生在案子裡到底充当了什么角色呢?咱们的分析对么?”
“咱们的分析到目前为止還沒有站不住脚的地方。不要轻易动摇。”司徒雷道,“他在舒可风案子裡充当了什么角色目前還不好說,在杜晓山這個案子中的角色作用估计挺大的。你们想嘛,王鲁宁听到杜晓山死时表现得挺平常,听到冯燕生的名字时开始不安了,在說到舒可风,他失控了。冯燕生显然不是局外之人。王鲁宁的三种表情,至少說明了杜晓山之死等于释放了某种压力,而這种轻松感,我們在冯燕生身上好像也感受過。”
唐玲点头:“对对,那天在工地。”
“现在好,”司徒雷道,“杜晓山死了,与他有关系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事实证明杜晓山不是冯燕生杀死的,那么,杀死杜的人已经成了下一步调查的重点,想想看,凶手会不会是這座楼裡的人?”
三個人仰头望着盛达集团的玻璃幕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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