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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作者:蓝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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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姐是個很有本事的人,在国外呆過一些年头,见多识广,人生经历好像挺复杂。”這是冯燕生的声音,“更多的我也不清楚,总不合适胡打听。”

  小周无声地朝女友挤挤眼,廖莹自然领会。两人同时埋下头把嘴伸向吸管儿。挨得這么近,他们很担心引起对方的警觉,看来沒有。

  开始时,冯燕生和舒乔你来我往地斗了几句嘴,好像在抱怨和解释。接下来冯燕生一口气說了好几個“对不起”,舒乔就咯咯地笑了。“李姐”是冯燕生先提出来的,說李姐同意见舒乔,舒乔說了几句女人之间那种互相看不上之类的话,這才引出冯燕生的如上之言。小周知道要紧的地方到了——因为他清楚“李姐”就是李东娜。

  這时听舒乔哼了一声:“看来這個李东娜真是不简单!很少听你夸谁。果真是她提出要见我么?”

  小周摆弄手裡的一支签字笔,在廖莹手心裡画了個小人儿,廖莹给了他一巴掌。他们必须装做打情骂俏,否则旁边的人很快就会有所察觉。

  “我干嗎要骗你。”冯燕生說,“其实所谓谁见谁并不重要,你也可以接见她。乔乔,你好像对人家有些敌意。”

  “多废话呀,她一個电话就把你召走了,她以为她是谁。我被甩下跟孤儿似的……唉,其实我不就是個孤儿么。”

  冯燕生急忙哄她:“舒乔舒乔,别這样。你看你看,怎么說着說着就……”

  “我沒事儿,”舒乔吸溜了一下鼻子,“你接着刚才的說,李东娜人生经历怎么個复杂法儿?太复杂的女人你還是远离些好。”

  小周给了廖莹個眼色——表面上两個人继续在玩儿他们的,做得很像。

  冯燕生道:“這個人闯荡過海外,似乎干過一些大事。王鲁宁跟我谈過她,谈的时候很是佩服。乔乔你也是,干嘛总是把别人往坏处想。李东娜這個人我认为還是比较真诚的那种,经历复杂不证明這個人不好。”

  “谁說他不好啦。”舒乔口吻淡淡,“但是你也沒法让我說他们好。”

  小周敏锐地捕捉到一個细微变化,舒乔這裡使用的是一個复数儿——他们。

  盼着往下听,出了点儿小意外,有几個痞裡痞气的中学生和服务生撕扯着要动手打架,包括冯燕生在内的一些人上去好歹把事态平息了。中间中断了五六分钟。小周沒管闲事,他嘻嘻哈哈地把廖莹的十個指甲全涂成了黑色。

  這时就听舒乔說:“你刚才說王鲁宁很佩服李东娜?据我所知王鲁宁可不是一般角色,做過好几個大手笔的项目。”

  冯燕生沒有马上接這個茬儿,過了会儿他說:“对了舒乔,我又卖了两幅画,价钱還不错。”

  舒乔沒吱声儿,冯燕生也沒再吭气。

  “冯燕生,你刚才在转移话题。”舒乔的声音裡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听上去象憋了很久,“我們說的是王鲁宁,沒提卖画儿的事。”

  冯燕生很干涩地笑了一声:“我突然想起来的,突然。乔乔,干嘛呀,干嘛這么看着我?”

  小周竖着耳朵听,他猜不出舒乔在怎么“看着”冯燕生。

  舒乔說:“对不起,燕生。其实当我最初得知你认识那两個人的时候,就有心想问你一些事情。可是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說。燕生,我现在想问一句,你对這两個人究竟有多深的了解?”

  廖莹见冯燕生攥住舒乔的手,于是也攥了攥小周的手,小周会意。

  冯燕生啪地摁着打火机,很费劲的点上支烟。又過了一会儿,终于听他开口了:“乔乔,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换句话,你是不是怀疑什么事情?”

  舒乔低声道:“对不起燕生,這话原本不应该问你的,既然說到這個份儿上了,我就直說吧——我怀疑我爸的死和盛达集团的人有关!”

  冯燕生沒吭气,接着是咕咕的喝饮料声。廖莹抛過一個眼色,跳起身說:“我去卫生间,不许偷吃我的东西。”

  廖莹消失在吧台拐弯处的时候,冯燕生开口了:“不是說凶手本来就是盛达集团的么。既然如此,就不存在什么怀疑不怀疑,原本就是嘛!”

  舒乔盯着冯燕生:“燕生,你不是装的吧?你应该明白,我指的不是那個所谓的凶手。我怀疑的是上头,你的朋友……等等,让我把话說完——我知道,這么怀疑人是沒有道理的,可是我沒有办法說服自己。你想想看,我爸爸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和一個管材料的人扯在一起?你不觉得可疑么?40万呀,這個数目也不是一個材料员拿得出来的!我就怀疑這個,现在你說吧——”

  冯燕生沒开口,一直沉默到廖莹咋咋呼呼回来,抱回一大袋玉米花,小周直叫好。冯燕生說了声等等,起身弄回同样一包爆米花。

  “舒乔,”冯燕生說,“你所怀疑的這些,我无权多說什么。现在我想听听你爸和盛达集团之间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知道人么内幕?”

  “屁内幕,要是知道就好了。”舒乔道,“我爸是他们业界的权威,一句话几乎能决定一個项目的下马。反正這么說吧,我爸在建筑企业面前的分量不是三言两语說得清的,我估计我爸卷进什么要紧的事情裡去了。”

  “也就是說,你对盛达集团的怀疑到了高层——王鲁宁這一层?”

  “這我就說不准了。但是,我怀疑他们——你不是外人我才這么說的。”

  “我能理解。另外藏书網我想知道,你爸出事前……也就是6月27、28那几天,跟你谈過王鲁宁的什么事么?”

  “沒有,那些天他一直沒回家。”

  又是一阵沉默,嘎吱嘎吱嚼爆米花的声音。冯燕生再說话时声音放开了一些:“我說舒乔,就你现在這样的情绪,怎么适合见李姐?以后找時間再說吧。走,不早了。”

  舒乔突然低沉地說:“不,再坐会儿。燕生,我从来不是多疑的人,你问问我們单位的人,谁不說我是個马大哈。可是你知道么,每当我想起爸爸淹得发白的那個惨样,一想起那只笔直笔直伸出来的手,我就……”

  哗,一大包玉米花撒落满地。

  “燕生,你怎么啦?”舒乔叫道,“呀,你流鼻血啦!”

  小周和廖莹跳起来,抓了一叠餐巾纸過去帮冯燕生收拾。冯燕生的鼻血是喷溅式的,前胸和地上滴了不少。好歹堵住鼻孔,被舒乔扶着出门走了。

  小周二人跟了出来,小周关了口袋裡的微录机:“OK,刚好一盘。”

  “非把你们队长乐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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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福海得知冯燕生在冷饮店血喷前襟的时候,已是三天后的傍晚。方舟让他帮着把自己那辆五痨七伤的破奥托找個人卖掉,顺嘴說的。說的时候方舟正一一指点着那辆车的毛病,意思是让李福海向买主介绍情况时别瞒着人家。看得出,方舟对冯燕生的這個生活细节沒太当回事。抑或舒乔也沒有意识到太多的东西。但是李福海认真了——這個情况非同小可!

  “你给我個大致的数。我给你找买主的时候也好說话,你想要多少钱?”

  方舟咚咚地踢着车轮子:“你觉得它值多少?”

  “一辆破车,有沒有人要還不一定呢。”

  “一万五千块有希望么?”

  李福海心裡有事,不想耽误在這儿。于是道:“我帮你问问吧,估计一万五沒人要。你可以找懂行的帮着估估,打电话告诉我。”

  告别方舟,他开车去了趟百货商场,用以扰乱可能存在的“眼线”。路上他打李东娜的手机,问方便不方便出来一趟。李东娜告诉他,方便也不能出来,让他有话直說。李福海便把从方舟那儿听来的情况說了。

  李东娜沉默了一会儿,道:“知道了,你干你的活儿去吧。”手机关了。

  李福海径直去百货商场,猜想着這情况对表姐的冲击会有多大。

  凤凰山功亏一篑,李福海至今還不知道与李东娜有关。他只是觉得表姐近些日子格外谨慎。董事长病怏怏地把公司的大事都交给了她,从而李福海发现表姐做事比王鲁宁麻利多了,有章有法,倒更像個集团老总。二人除工作接触外别的基本不谈,警察的动静几乎听不见,但分明能感受到那种可怕无形重压。

  但是冯燕生的這個情况他不能不汇报。走进商场时他還在猜想表姐会如何对待這個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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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东娜关了手机就去饮水机那儿接了杯冰水,她的手有些哆嗦,但整体還算沉着。弄了块凉冰冰的毛巾,她斜靠在摇椅裡把凉手巾捂在了脸上。王鲁宁正在收拾东西,明天下午的飞机飞韩国,3天的考察。李东娜不想吐露這個情况,她担心王鲁宁再犯毛病——這种可能性越来越大了。她真佩服那個姓司徒的警察,佩服他使的這手软塌塌的策cite99lib?/cite略。一條條男子汉,像多米诺骨牌似地倒下去,眼睁睁的。冯燕生的事情决不能再让王鲁宁知道!

  李东娜沒有去猜想冯燕生因什么话受了刺激。她知道,在整天厮守的這对男女中,此类情况今天不出明天也得出。他担心的是那两個警察听到了什么——這才是关键的关键!

  静静地靠在摇椅裡,眼前浮现着冷饮店的那個情景。仅一板之隔(假如那也称得上板的话),两对男女在上演着一幕只有她李东娜能体验到其厉害的戏。开车离去时她甚至想dfn/dfn打手机重演凤凰山那一幕,還好,最终忍住了。她知道,再来那么一下子,自己在冯燕生心目中马上就会成为最大的一颗疑点。凤凰山的不得已是为了救命,冷饮店的情况還沒有那么严重,必须忍住!

  他想起了司徒雷。不战而屈人之兵,這是高手!

  王鲁宁趿着鞋過来了,掀掉了她脸上的凉毛巾:“喂,不舒服?”

  李东娜抓過毛巾重新盖在脸上,道:“你懂什么,這样最舒服。东西收拾好了么,商务通别再忘了带上。”

  “都收拾好了。”王鲁宁坐下,点了支烟深吸一口:“东娜,你坐過来咱们聊聊——有一個发现。”

  “說,我听得见。”

  “东娜,我思考好些天了,我发现你比我更会干,不要說你是集团的股东,就是一般的白领,迟早也会出头的。真的。”

  李东娜掀去脸上的毛巾,望着天花板:“你想說什么?正话還是反话?”

  “正话正话,你别想歪了。”王鲁宁的身子倾過来,盯着李东娜的脸,“我反省我自己,得出一個很让我伤心的结论,东娜,我发觉我的精神类型不行!”

  李东娜坐直了身子,弄了支烟点上,她沒有急于說话,在思索王鲁宁为什么会冒出這样的念头。他說的是客观事实,回顾盛达集团从萌芽干到现在,在几個关键时刻,恰恰是她的真诚与实力起到了决定性作用。而导致了如今局面的两大祸根,又恰恰是王鲁宁最不擅长的:一個汉王玺,一個池汉章。

  她說:“鲁宁,看来你的脑子一直沒闲着。倒是,你原本属于一介书生,下海捞世界并沒打算怎么着,结果却做大了。”

  “大得让我不敢相信!大得我几乎托不住了!”

  “不对,不是那么回事。你可以,相当可以!”李东娜過来,扶着王鲁宁坐下,“你不要以为你能力不行,能把一個小公司搞成如今的大集团,這本身就是对你個人能力的肯定。你缺的恰恰是黑——手黑。想想冯燕生是怎么卷进来的,不就是因为一個汉王玺嗎?這事从根本上說怨我二哥,他那次走私如果不动枪,你到死那天可能也不知道底细。你以为他会为了拳头大小的一颗印章跟缉私警动枪么?傻子,他是为了一批毒,白粉懂不懂。”

  王鲁宁用力点头:“這我知道,你說過。我心裡的病除了你說的之外,主要還是国外拍卖汉王玺的消息以及那些可怕的說法。现在我承认,我是被自己吓坏了。冯燕生其实并沒有听到什么。”

  李东娜說:“你更败的一笔是给了池汉章送股票,他伸手你就给呀,他要你的脑袋你给不给?”

  王鲁宁道:“我当时不就是怕海天大厦工程落在别人手裡么?老东西恰恰抓住了我這一点!”

  李东娜說不出话,她发现人生一旦走错一步棋,要想扳回来是何其难。回想当初王鲁宁下决心的时候,李东娜何尝沒有想法。

  “鲁宁,不瞒你說,我的曾经想拦你来着。照我的所知所闻,拿下池汉章這种老淫贼,用黑道上的手段,找两個三流妓女就能得手。我话到嘴边儿了,最后沒說。”

  王鲁宁久久地望着她,最后叹道:“嗯,东娜,我懂了。你所以沒教我用這一手儿,是因为你不想再踩在黑道上了。”

  李东娜偎进他的怀裡,对這样的理解涌出些无名的感动。让他踏踏实实走吧,能轻松几天算几天,有什么事自己扛住就是了。那天晚上王鲁宁睡得很沉,许久沒這么好了。

  李东娜却一直睁眼到后半夜才合了合眼。翌日一早她去公司,王鲁宁說他再睡会儿,然后直接去机场。出门的时候,李东娜竟有些怅然若失。

  大约在王鲁宁登机不到1小时,海天工地有电话来,說材料出了問題。李东娜赶去一看,整整一层不能要,水泥是劣质的。她用钢钎敲击着浇筑的墙体,一敲就掉下来一块。她当即指出,這一层扒掉重来,库存的同类水泥全部不能用。小算一下,這一家伙损失近600万。

  第二天,消息就上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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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乔当晚打电话给冯燕生,說她要见李东娜。冯燕生條件反射般的紧张了几秒钟,随即稳住。他问舒乔又是哪根神经短路了,舒乔就念报给他听,最后說:“我对李东娜的看法扭過来一些。再加上你一口一個姐的,我去见见也是应该的,你觉得呢?”

  冯燕生說:“瞎胡闹,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舒乔說:“我指的不是今天。你觉得合适的任何时候都行。喂,你沒再流鼻血吧?那天晚上吓死我了!”

  “沒,再流我就别活了——可能我不适合吃太多的冷食。你怎么样?”

  “還行,就是偶尔会想你。”

  冯燕生嘿嘿鬼笑起来。二人又說了会儿闲话就互道再见了。冯燕生想了想,抓起电话给李东娜打過去,问她报上写的是不是真实情况。李东娜說這能做假么,并问他近来可好。

  “情绪還是不行……這样吧李姐,不影响的话,我這就去看你,聊聊?”

  李东娜似乎犹豫了一下,随即道:“行行,你来吧。”

  20分钟后,冯燕生坐在了别墅的客厅裡。李东娜给他冲了杯咖啡,而后优雅地坐在他对面等着他說。可能是受了舒乔的影响,冯燕生对李东娜的感觉越发好了。于是,便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述說一遍。

  “李姐,我可能真的不行了。一听舒乔那话,鼻血呼地就窜出来了,一点办法都沒有——你觉不觉得我快不行了?”

  “我不觉得。”李东娜想都不想的說。她的心情松弛了,因为冯燕生讲的這些情况中沒有太要命的东西。

  质量事故上报纸的情况她已经告知王鲁宁了。王鲁宁很兴奋地說,這对树立盛达集团的社会形象大有好处。他决定从韩国回来以后设法把动静再搞大些,李东娜的情绪也处在高点上。

  “我真不觉得,可能你们画画的对形象感受特别强烈。”

  “反正很突然,在此之前舒乔基本不太說她爸爸的事儿,更沒有說得那么具体。”冯燕生又幻化出那只捅出尼龙包的雪白雪白的手。

  李东娜道:“沒事儿燕生,脱一脱敏也好,就像伤口迟早会长好一样。”

  說這话时她觉得自己也处在脱敏状态。出事后与冯燕生见面一直处在鬼鬼祟祟状,现在看来未必是正确的,甚至很愚蠢。

  冯燕生似乎坐不惯大面包似的沙发,滑到那手织地毯上盘膝而坐,他說:“乔乔想见见你。”

  “哦,小丫头。终于肯赏脸啦!”李东娜的面孔马上生动起来,“可以啊,你安排個時間吧。我……等等,有人!”

  她起身到门边打开对讲器,原来是物业的人让她挪一挪车,說她的车子挡住了四号楼的泊车位。李东娜大声应着,随即换了鞋对冯燕生說:“我去一下,等着我。桌上的东西随便吃。”

  听着李东娜呱哒呱哒下了楼,冯燕生长出了一口气。他觉得李东娜說的对,一次次脱敏,感觉上真的有些“皮”了。他扶着膝盖站起来,一個個房间看着。這房子的装修他参与了一些意见,总体感觉還是比较成功的。自己的一幅得意之作挂在书房侧壁上,他记得当初选定的位置在客厅。现在那個位置镶了幅铁艺作品,很俗气。他看看壁钟,突发奇想,要不把舒乔叫来聊聊,可壁钟上的指针正是不早不完的时候。正举棋不定,电话响了,他顺手抓過话筒喂了一声。

  “董事长回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

  沒头沒脑的一句话,冯燕生问:“你是谁?”

  “我是福海,你……你不是董事长?”

  冯燕生觉得這声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见過。他說:“我是董事长的朋友,你等一等,可能李总就要回来了,噢,等等,她回来了……”

  說這话时,听筒裡已是盲音。

  李东娜换着鞋问:“谁呀?”

  “不知道,他說叫什么福海,我要他跟你說话,他却给压了。”

  冯燕生沒注意李东娜骤变的脸色,只听她這么說了句:“恐怕串线了。”

  二人又东拉西扯地說了会儿闲话,眼见着冯燕生的心态松弛了。李东娜再次提醒他带舒乔来家玩儿,冯燕生答应着告辞了。出门时冯燕生說:“那個电话裡的男声我听着有些耳熟,可能還会来的。”

  “走吧你!满大街的人我听声音都耳熟……要不我开车送送你。”

  “不劳您大驾了,我走走路,一眨巴眼就到了。”

  冯燕生的脚步声消失在楼下,李东娜哟的一声靠在门上,心裡恶骂一声:王八蛋李福海!

  你不信命還真不成,怎么就那么巧呢,怎么就偏偏让冯燕生听了电话呢!事实上冯燕生已经听出了意思,這不是作死么?李东娜并不是很担心這一個电话,但任何事情都有個从累加到质变的過程,一次一次感觉冲击,终有一下会使对方的信任大堤轰然倒塌,到那时你再费多少口舌也不会赢得信任了。冯燕生对王鲁宁的看法就处在這样的临界点上。

  大约就在這同一刻,李东娜完全是无意中发现了一個事实,她哟了一声。是的,不细想很容易被忽略。在整個事件的链环中,真正沒有实质性犯罪行为的,到目前为止居然只有自己。王鲁宁行贿池汉章,收买舒可风;池汉章受贿透标;舒可风受贿;杜晓山、李福海均有人命在手;甚至冯燕生都客观上染指了舒可风之死……唯独自己,与犯罪的每一环均无干系!

  她坐回沙发裡,按着砰砰撞击的心脏,再次细细梳理一遍,最后确信无误,自己——李东娜,等于在一個连环套似的贿赂命案当中穿行而過,鞋沒湿!充其量也就是知情不举。

  她的情绪迅速又愤怒转为激动。

  真像不留神踢到一块金子——怎们就一直沒发现呢!的的确确,自己在每一個致命的举措中都鬼使神差地与罪恶擦肩而過!而今,想要盛达集团不垮,只需要一個单纯无比的手续——更换法人。或者更简单,自己正式成为bbr/abbr王鲁宁的妻子!想到這裡,李东娜怆然泪下。她搞不懂怎么就一下子想到了這個,是因为李福海刚才那個电话么?谁知道呢……总之,這是最后的一着救命棋,等于暗示了王鲁宁等人统统败露!统统完蛋!天呀,真保不住了么?

  她明白,自己绝不是为了实现什么個人目的,她不是那种人!所以想到這一层,是因为“這一层”实实在在摆在那裡,是谁都无法否认的!能在大厦将倾之即挽狂澜于即倒,保住王鲁宁创下的事业,也完成自己回归大义的夙愿,李东娜一瞬间被一种五味俱全的感情征服了,一头扑在沙发裡失声痛哭。

  這是以不流血的活棋!

  等鲁宁回来,找個合适的时候和他谈谈——记得鲁宁表示過同样的意思,让自己结下盛达集团這一摊子!如同做了次桑拿,這一次是真的松弛了,彻底的。尽管她還不敢百分百肯定這步棋能否走通,但终归看到了一個巨大的希望。

  哭痛快了,她抓起电话找李福海。李福海的手机关着,打他的呼机,李福海终于回话了:“姐,我手机沒电了,你找我?”

  “废话,我问你,你刚才是不是往我這儿打過电话?”

  李福海马上慌了:“沒……沒有哇!”

  “撒谎吧你,知道谁接的电话么?冯燕生!”

  “表姐,我……我真沒打,我骗你干什么?”

  “干什么你心裡清楚,人家听着你的声音耳熟,你還不承认!”

  “表姐,我……”

  “算啦算啦,就让這事情烂在你肚子裡好啦!我只有一点警告,不准伤害冯燕生的一根毫毛!”

  說完,她咔地压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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