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此心安處是吾鄉
是人,並非是可以被隨意糟踐的玩意兒。
“我很喜歡我現在的生活,我可能活不長久,可是我希望我還活着的日子裏,可以這樣過下去。”
所以在去了縣衙之後,她退縮了,她害怕自己捲入案件之中,她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生活被打碎。
賀境心瞭然,很能理解鳶孃的這個心態,只是——
“你說你是因爲得罪了常家的二爺,被他惡意報復,他還讓譚姓書生來騙你,目的是徹底毀掉你。”賀境心卻總覺得哪裏不對,“這不對勁。”
鳶孃的手下意識攥緊了一瞬,“哪裏不對勁呢,那些高高在上的貴人們,把面子看的比什麼都重要,我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下了他的面子,他肯定不會放過我的。”
賀境心:“生氣之下,要弄死一隻螞蟻,會直接踩死,而不是找來毒藥,把螞蟻毒死,那太費勁,鳶娘,我說過,你的回答,將決定我會不會打消對你的懷疑。”
“可是我已經全都說了。”鳶娘語氣有些急,“我沒有說謊。”
賀境心問:“我之前問過你,對於給你送紙條的人,是否有懷疑,你說沒有。但從你剛剛所說的過去可知,常家二爺與你有仇,你爲何不說?”
鳶娘心下一沉,“因爲我害怕……我害怕說了的話,常二爺會被放過,因爲以前就是這樣啊,這些貴人們無論做什麼,都不會出事的。”
“是嗎?”乍一聽,鳶娘說的很有道理。
但賀境心有一種詭異的直覺,鳶娘剛剛說的真話沒有說全,她隱瞞了重要的信息,“我很好奇,常二爺當初爲什麼沒有弄死你。”
“可能他覺得,讓我苟延殘喘地活着,比讓我直接去死更好。”鳶娘道。
啪嗒——
一滴冰涼的雨滴落下,正巧落在賀境心的額頭上,她仰着頭看了眼漆黑的夜空,“走吧,下起雨來了,先回去吧。”
鳶娘悄然鬆了一口氣,這位賀大師意外的敏銳,她很能注意一些旁人不會去關注的細枝末節。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不曾說話,賀境心的目光落在鳶娘身上,夜色很濃,在黑暗中待久了,也稍稍能看清楚周圍的人影。
賀境心在懷疑鳶娘。
前面說過,賀境心懷疑老皇帝在幷州有佈局,這麼多年,他有心對付世家,那這世家窩的幷州,沒有道理沒有皇帝的眼線。
賀境心懷疑鳶娘是老皇帝的人。
剛剛鳶娘說的其實挺細緻,但是有一點很奇怪,那就是鳶娘這麼個小孩,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從她安葬了她娘,到她混入難民堆之中,最後又被賣給柺子,這之間的一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鳶娘是被拐子賣進雅韻樓的,她成爲花魁之後,紅極一時,被請到各家去唱曲兒。照理來說,鳶娘這樣一個長袖善舞之人,怎麼會如此不識趣的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下常家二爺的臉面,而常家那位二爺,身爲世家之人,要弄死一個花魁太容易了,他爲什麼要迂迴着,讓一個書生去接近鳶娘,還與鳶娘周旋那麼久。
鳶娘第一次被書生書生,穿着嫁衣被接走的那一天,究竟發生了什麼呢。
滔天大火之下,她爲什麼沒有死,她是怎麼活下來的。
這些問題,還需盤問,但今日這個情況,顯然是暫時問不出來的。
回到麻子家的時候,雨勢突然大了起來,好在兩人走的快,不然怕是要渾身被雨溼透了。
這場雨來的很急,幾人進了堂屋裏,堂屋的供桌上點着兩根白蠟燭。
賀影心有些憂心忡忡,她扯了扯賀境心的衣袖,“姐啊,這麼大的雨,咱們怎麼回去啊?”
“二位不若留下吧。”齊永安端出兩碗薑湯出來,碗是粗瓷碗,洗刷的很乾淨,“夫人,您喝點薑湯吧。”
賀境心卻擺了擺手,“不必,這麼點雨不打緊的。”
只溼了額前的一點頭髮罷了,薑湯是沒必要喝的。
齊永安倒也沒有堅持,他把另一碗遞給了鳶娘,“鳶娘快喝。”
“好。”鳶娘接過碗,捏着鼻子將裏面的薑湯都喝掉了,她自從染了病之後,身體就大不如前,就算每日喝着藥,可是這藥啊卻沒有辦法徹底拯救她。
鳶娘眼尖地看到齊永安臉頰上還蹭了一塊黑灰,她放下空碗,小心地捧着齊永安的臉,一點點地擦掉那黑灰。
她彈了彈他衣裳上的灰塵,嘴裏絮叨着:“下雨天,衣裳洗了不好乾的,都說了好幾次了,燒火要換舊衣服。”
齊永安安靜地聽着鳶孃的話,時不時地點頭,臉上的笑容靦腆又溫暖。
賀境心和賀影心看着這一幕,心下微暖,你來我往的關懷,絮絮叨叨看似抱怨實則藏着關心的對話,組成了最爲普通的瑣碎日常。
“姐啊,咱們真的要留宿嗎?”賀影心皺眉問。
倒不是他嫌棄這裏,或者說害怕死人,而是這個地方實在太小了,只有一個臥房,要是留下來的話,他們姐妹兩個是要打地鋪嗎?畢竟沒有道理讓主人挪位置。
賀境心正要說話,此時屋外卻傳來了敲門聲。
“來人了,我去開門。”齊永安說着,就要衝進雨裏。
賀境心一直靜靜地看着這兩人的互動。
那邊,齊永安打開了門,他驚訝地往後退了兩步,“你們……”
“是這樣的,我們受宋大人所託,來接夫人回縣衙的。”門外,有個穿着蓑衣的男人,衝着齊永安道。
“如此,我們就告辭了。”賀境心拉着賀影心的手。
鳶娘正要說什麼,就見賀境心姐妹兩個,直接衝進了雨裏。
“這把傘你們拿着吧。”齊永安把手裏的傘遞過去。
賀境心也沒有客氣,借了傘,帶着賀影心一起,跟在前面穿着蓑衣之人後面往前走。
巷子很黑,雨滴落在水塘裏,發出清脆的響聲。
賀影心有點怕怕的,她扯了扯賀境心的手臂,“姐,這個人真的是姐夫喊來的嗎?我怎麼感覺怪怪的……”
賀境心脣邊卻漾起了一抹笑。
走出巷子,外面停了一輛馬車。
“別擔心。”賀境心看着那蓑衣男子,“是吧,追影,好久不見。”
恰此時,那穿着蓑衣的男人轉過了身,面無表情地看着賀境心和賀影心。
屋檐下的羊角燈,暖黃色的光,將雨的路線照的清晰。
站在燈下的蓑衣男子,可不正是之前,一直跟在他們後面,後來還被賀境心喊出來當送信的信使的隱龍衛追影大人麼。
(過度章,後面進新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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