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謎底背面見謎題

作者:璃華
皇帝當時見到賀影心,能讓他恍惚,以爲自己見到了自己的長子,必定是因爲影心和皇帝記憶之中的皇長子很像。

  “你真的很聰明,也很敏銳。”皇帝嘆道。

  賀境心記得逍遙仙說過,皇長孫在狩獵場上出意外之後,青蟬同樣失去了蹤跡,逍遙仙懷疑青蟬就是在那時候假死脫身的。

  但賀境心記得很清楚,逍遙仙說過,他們是在先帝登基之後的第三年,也就是皇長孫七歲的時候,青蟬被皇長孫選中,成爲了他的隱侍。

  而在成爲隱侍之後的第二年,也就是皇長孫八歲那一年,春獵之時,皇長孫被獅子襲擊,當場丟了性命,而青蟬也再沒有出現在人前。

  “那一次,他們自然沒有得逞,我讓先帝一定要找出動手之人,先帝在我面前,說了他的難處,這件事絕對是那幾家乾的,但新朝才立,不能再起波瀾,當時先帝的皇位還沒有坐穩。”皇帝道,“一旦與世家決裂,趙氏未必能贏,一旦輸了,趙氏將要面臨的就是滅族之災。”

  畢竟當時,天下初定,各方勢力仍然不死心,蟄伏着等待時機,一旦皇帝展現出了對世家的惡意,哪怕世家出手在先,那些人也會歪曲事實,鼓動百姓和將士,畢竟自古以來,飛鳥盡良弓藏,兔死狗烹,物傷其類。

  先帝要皇帝忍下來,等到天下安穩,趙氏徹底坐穩了皇位,到那時候再收拾各家也不遲。

  皇帝當然不願意忍,他唯一的兒子差點丟了命,他卻不能討回一個公道,自然咽不下這口氣,他讓心腹追根究底地盤查,最終找出了放黑熊襲擊兒子的真兇,倒不是王家動的手,而是韓家二老爺。

  說來很諷刺,這位韓家二老爺,乃是先帝繼後的兄長,繼後還未曾有子嗣,這位國舅就開始動手替繼後鋪路了。

  皇帝當時對先帝已經十分厭惡,先帝辜負了髮妻,髮妻不過只當了三個月的皇后就病逝了,之後,甚至都沒有滿一年,先帝就重新娶了繼後。

  當時皇帝身邊的心腹,讓皇帝莫要輕舉妄動,但皇帝咽不下這口氣,他讓人把韓二抓來,將他和黑熊關在一起,替兒子報了仇。

  韓家知道此事之後,自然震怒不已,並且絕對不肯善罷甘休,倘若就此認了,豈不是默認世家要避讓皇權,這不是他們想要看到的!

  繼後更是傷心欲絕,甚至爲此動了胎氣見了紅落了胎。

  先帝當時非常震怒,他尚且還在壯年,卻已經有一個聲望不下於他的太子,時時刻刻提醒他,他的皇位會被搶走。尤其是他當時不只是當今一個兒子了,征戰天下之時,他身邊多了很多美人,那些美人自然替他生兒育女,兒子多了便也就不值錢了。

  當然,先帝並不會承認自己在忌憚自己引以爲傲的兒子,他只是訓斥太子不聽話,亂來,捅了大簍子!

  那一次,先帝和當今吵得很厲害,兩人甚至動了手,當今質問先帝到底有沒有心,是否還記得自己的髮妻,是否自己的存在,已經礙着了先帝的眼!

  先帝對自己的髮妻,大概是存了幾分虧欠與心虛,髮妻屍骨未寒,當今的眼睛長得與髮妻很像,先帝看着相似的眼睛,忽然之間就頹然地讓當今走了。

  最終這件事,以韓家女入東宮,當了良媛爲結局。

  良媛,甚至都不是側妃,但世家們除了韓家之外,全都很滿意這個結果。

  因爲在這之前,太子的後院很乾淨,只有他的髮妻。本來,太子被冊封之後,他髮妻的太子妃之位也應該一併賜下,而先帝卻以皇后身體重病爲由,遲遲不肯冊封,那時候先皇后還未過世,拖着病體去勸說,先帝也十分不耐煩。

  世家那些人,倒也能理解,畢竟太子還年輕,髮妻又是他親自瞧上的,有感情在,短時間不肯納側妃也是情有可原。

  如今,有一個良媛,就是一個很不錯的開始。

  尤其是,太子在反對無效後,忽然提出要納陳家的嫡女爲良娣。

  太子倒也不是破罐子破摔,而是當時的韓家與陳家有仇,而且還是死仇,太子把陳家女弄進來,分明就是惡意滿滿。

  “啊,那位韓家的良媛,是不是就是後來的豫妃?”賀境心忽然問,“她生下三皇子,只是後來三皇子出天花沒了。”

  皇帝點了下頭,“是她。”

  賀境心:“那陳家女,想來就是二皇子的母妃了?”

  “是。”皇帝道。

  賀境心看着皇帝,眼神帶着點探究。

  皇帝:“我還沒有那麼喪心病狂!”

  皇帝怎麼會看不懂賀境心的這種眼神,“這兩個人納進來,不過是爲了讓他們自相殘殺罷了。”

  皇帝只當這兩人不存在,他並不喜歡世家,尤其是這些世家把他當傻子一樣算計,還一心一意要弄死他的妻兒。

  皇帝當時捏着鼻子妥協,還爲了一件事——

  讓先帝冊封太子妃,畢竟他都已經妥協了,但先帝卻鐵了心的不肯下冊封聖旨,父子兩個甚至在朝堂上大打出手,那些世家們嘴上勸着架,心裏卻很滿意。

  皇帝知道,先帝遲遲不肯冊封太子妃,不過是用太子妃的位置釣着那些世家而已。

  一開始,先帝做的挺成功,但沒有人是傻子,那些世家們終於按耐不住,開始頻繁地對皇帝的妻兒下手。

  而更糟糕的一件事發生了,繼後再一次有孕,並且平安生下了一個兒子。

  其他寵妃生的,到底出身差了一些,但繼後所出卻是正經的中宮嫡子。

  太子的日子變得更加不好過起來,而先帝對太子越來越挑剔,太子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再這樣下去,兒子和妻子都會沒命。

  “我當時已經在想辦法了。”皇帝說到這裏,眼睛有些泛紅,“我聯絡了心腹,想要逼宮,先帝容不得我們一家。”

  皇帝選中的時機,便是在春獵場上動手,可他沒有想到,繼後和世家的動作更快。

  “我離開之前,還和我的皇長子說好了,等春獵結束,就教他騎馬射箭。”皇帝聲音喃喃的,“可是我沒有想到,那是最後一次見到他。”

  他接到消息,孩子出事時,帶着一隊人馬去救人,卻在半道被攔截下來,先帝聽到風聲,太子要在春獵之時造反,對方甚至拿出了證據,先帝震怒之下,派人前來捉拿太子。

  賀境心聽到這裏,看着皇帝的眼神裏,都忍不住帶上了一點同情。

  皇帝不是個蠢人,相反他很聰明,這樣一個聰明人,卻被逼到這個份上。

  “是有叛徒嗎?”賀境心問。

  皇帝卻搖了搖頭,“沒有。”

  沒有叛徒,皇帝的計謀並沒有暴露。

  當時的局面非常複雜,非常混亂。

  先帝有了繼後,繼後有了嫡子。繼後的母族韓氏,乃是大族,那新出生的小皇子,競爭力太強了。

  但以王家爲首的那幾個世家,卻並不想此事發生,比起不知道能不能養大的小皇子,他們更願意讓太子上位。他們覺得,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一個打壓繼後勢力,拉攏太子,同時除掉大皇孫的機會。

  一箭三雕,被他們玩明白了。

  他們捏造證據,誣陷太子謀逆,藉此困住太子,好讓他們萬無一失的弄死皇長孫。

  先帝本就忌憚太子,一直在抓太子的把柄,而謀逆這種大罪,讓先帝震怒的同時,還有一絲被他藏得很好的竊喜。

  太子當時被軟禁了,太子自然不認罪,可一切證據都證明他謀反了,便是這個時候,那位王家主去見了太子。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皇帝冷嗤了一聲,“那位王家主站在我面前,恩威並施,說是他可以救我,但代價是,我的太子妃之位,只能是王家女。”

  皇帝並不想答應,但他沒有辦法,他掛念自己的兒子,自己的妻子,他的那些心腹屬下,一旦他真的被定罪,這些人絕對沒有好下場。

  王家主得了太子的允諾,直接就拋出了新的證據,之前還確鑿的證據,一下子被查出都是僞造的,而僞造之人,正是繼後和繼後背後的韓氏!

  因爲小皇子的出生,讓繼後和韓氏生出了野心,要藉此嫁禍太子!

  形勢徹底逆轉。

  先帝此時才知道世家的真正目的,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先帝終於肯見我了。”皇帝道,“很可笑的是,他見到我,對我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他對我很失望。”

  父子之間,徹底撕破臉,連遮羞布都沒有了。

  “但他拿我沒有辦法,至少在那個時候,在所有人的眼裏,我的背後是王家爲首的那些世家。”皇帝說到這裏,臉上滿是嘲諷。

  賀境心:……

  該怎麼說呢,世家與先帝,世家與當今,世家與世家,這幾方勢力,真是隨時便便就能演繹一出狗血大戲,分分合合的,永遠圍繞着的不過是一個利字。

  世家與皇權,說不清是誰辜負的誰。

  “我不願意相信我的孩子真的死了,可是當時在場,很多人都看到了我的孩子被獅子咬中喉嚨拖走的那一幕。”皇帝眼睛通紅,“御林軍追上去,現場殘留的只有碎肉和一些骨肉,還有……還有我兒的一隻鞋,還有他的隨身玉佩。御林軍找到了那頭獅子,將它殺死,開膛破肚,肚子裏全是還未來得及消化的血肉。”

  皇帝不敢去回想這一切,每次想起來,都是錐心刺骨的痛。

  他的孩子,是在他滿心期待之下出生的,那孩子自小就很懂事,很聰慧,是他的驕傲啊。

  賀境心:“那之後,您也沒有再見過我爹嗎?”

  皇帝搖頭,“沒有,他是大皇子的隱侍,要拼死保護主子,我當時以爲,他也已經死了。”

  賀境心忽然問,“您的妻子呢?”

  皇帝:“她經歷過這一場之後,身體就垮了,後來……”

  賀境心瞭然地點了下頭,丈夫被誣陷謀反,唯一的兒子葬身獅口,換做是誰都無法面對吧。

  賀境心擡起手,按了一下自己的額角,大量的信息涌入腦中,讓她的腦袋有些發脹,“所以,您看到影心之後,因爲影心長得非常像您的皇長子,懷疑她和皇長子有關係?”

  皇帝嘆道,“若我的長子還活着,如今也有三十多歲了。”

  “您是什麼時候知道我爹還活着的?”賀境心又問。

  皇帝:“應該是七年前,當時我很高興,我甚至覺得他能活下來,我的孩子是不是也有可能還活着,我讓人去查了你爹,甚至去了小塘村,可是除了知道你爹娶妻生子之外,半點沒有其他消息。”

  賀境心:……

  賀境心:“您當時……不生氣嗎?”

  皇帝:“生氣,自然是有的,但他是我的孩子,親自選出來的隱侍。”

  這麼多年過去了,那孩子留在這世上的痕跡越來越淺,甚至很多人都不記得了。

  只要想到這一點,皇帝就對賀從淵多了幾分寬容。

  若是賀影心的爹不是賀從淵,賀從淵不是大皇子的隱侍,那麼皇帝不會在見到賀影心的時候,就聯想到那位故去的大皇子。

  因爲這三個人之間的關係太過微妙,過分的巧合便不是巧合。

  “所以,您肯定,影心是大皇子的孩子。”賀境心面上表情未變,但心裏其實已經在罵罵咧咧!

  當初在長安城,皇帝迫不及待把他們打發出京城,那個時候賀境心只猜到了一點,那就是皇帝此舉是爲了保護,所以那時候的宋鉞其實是被他們連累出京的。

  但她沒有想到,皇帝在那個時候,還算計到了更遠。

  “您那時候就決定好了,等到幷州這邊事了,就讓宋鉞回京,到時候,影心會被您接到身邊去教導。”賀境心道,“您從始至終,都是在給影心鋪路。”

  該說,不愧是坐在龍椅上,和那些世家玩心眼子的狠人嗎?

  之前一切看不明白的瘋癲行爲,一旦有這樣一個解釋之後,好像就變得順理成章起來。

  宋鉞與其說是皇帝培養出來,給自己的刀,更準確來說,是留給影心的刀。

  只是很可惜,宋鉞不會成爲他們手上的刀,這把刀有自己的想法。

  “你們把那孩子,教的很好。”皇帝聽到影心的名字,眼神變得溫和,身上那股子戾氣也散去不少。

  他看向賀境心,“作爲姐姐,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對嗎?”

  賀境心面無表情地看着皇帝,“說實話,並不。”

  皇帝:……

  賀境心:“您一定查過我們全家,您知道我娘……是什麼人嗎?”

  “呵。”許是因爲賀境心的回答,讓他非常不爽,皇帝顯然也不想讓賀境心順心,“想知道,自己去查啊。”

  賀境心:……

  皇帝看着賀境心噎住的表情,心情無端好了幾分,“你如今知道了這些,真的不打算勸勸你家宋大人嗎?雙贏的事,爲什麼不呢?”

  “當初世家勸您娶他們的女兒,他們支持您,您又爲什麼不呢?”賀境心目光凌厲了幾分。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來啊,互相傷害啊,反正她有“免死金牌”,這老瘋狗要是敢對她動手,她家影心絕對會抓毒蛇咬他!

  皇帝:……

  皇帝氣笑了,“給我滾出去!”

  賀境心噌的站起來,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反正再多的東西她也問不出來了,皇帝能告訴她這些,全是看在影心的面子上,以及——他希望她知道這些。

  皇帝看着賀境心走的如此爽快,當真是又怒又氣,但最後,他斂去了臉上所有的表情。

  賀境心並沒有想錯,在殿上見到賀影心之後,皇帝十分震驚,之後,他在黑暗中枯坐了一夜,做下了將宋鉞貶官出京的決定。

  京中還是太危險了,他不敢肯定那些老人是否還記得大皇子的長相,但凡有一點風險,皇帝都不願意去冒。

  這位狀元郎的脾性,他知道,一身犟骨,還不會說話,這樣的人在官場上走不長的。但這樣的人,卻也有一個好處,認死理,一旦他認定的事,哪怕是撞了南山也絕對不回頭。

  他花了精力和時間去養了這把刀,但現在這把刀不願意乖乖地成爲他手中的刀,他想做什麼,皇帝心知肚明。

  這把已經被打磨的很鋒利的刀,想要成爲百姓的刀。

  只是很可惜……

  可惜啊。

  不聽話的刀,不要也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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