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第164章(三合一)
那边先是正在输入,大概一分钟后,传過来一张图片,是一张高中数学题,然后是一段语音。
声音听起来应该刚进入变音期,有些不耐烦又带着些抱怨。
“今天学校发了一套高数试卷,难死了,正做卷子呢。”
老人点开大图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拿起纸笔在旁边写写画画,最后点开语音一点一点的教对方该怎么做。
做到最后,他语气慈祥带着些许安慰的道,“不要太着急,慢慢来就会了,上课记得好好听老师的话,遇到不会的就回来问爷爷。”
那边很快回了個不耐烦的知道了。
虽然不耐烦,但遇到不懂的問題也沒少来问老爷子。
看上去仿佛就是小孩子不耐烦大人管教的平常祖孙俩。
可沈秋总還是觉得哪裡不太对。
看着老人满意的放下手机,他也回到窝裡趴下。
他决定再观察两天,看能不能从聊天中看出什么。
時間很快過去,吴子仓的日程依旧枯燥,沈秋還是沒能从聊天记录看出些什么。
但這几天,但凡吴子仓找他孙子聊天,必定会转账,最少的五十,最大的两百。
开始先转账对方才会出现。
结束后再转账对方才会說一句晚安。
看起来仿佛就是一個叛逆孙子的模样,可沈秋還是觉得奇怪。
他决定找時間探一探這個孙子的底。
這天聊天结束,老人照例洗漱睡觉,等老人睡着后,他拔掉正在充电的手机,再悄咪咪打开门躲到角落去。
锁机密碼他已经知道了,爪子不好用就用鼻头点数字,手机打开后进入微信。
老人通讯录的好友很少,除了亲人就是同事。
沈秋往底下滑,本意是想找老人儿子的微信看看和那個孙子之间有沒有共同点赞之类的。
但沒想到滑到最底下居然看到了另一個备注为孙孙的賬號。
头像是個奥特曼,十分符合年轻男孩的喜好。
但是点进去一看,沒有任何聊天记录,再点开朋友圈。
男孩子的朋友圈很干净,只有抱怨作业太多,体育课又被数学老师霸占之类的言论。
在最开始的朋友圈裡,沈秋看见了一张全家福。
照片裡的男孩子十分阳光,带着一脸灿烂的笑看向镜头,他身前是穿着警服坐着的吴子仓,身后是穿着警服站着的一对中年夫妇。
配文是“令我骄傲的家人。”
這和他這几天看见聊天记录的孙子仿佛不是一個人、
朋友圈日子是前年年底,只有一年的差距变化就這么大?
就算是青春期叛逆也不可能变成那样毫无礼貌的样子吧。
沈秋心裡怀疑更重了。
萨摩耶白色的眉头皱了皱,鼻子喷气。想了想又换回聊天的那個孙子賬號,查找到最开始的聊天记录。
让沈秋有些意外的是這個賬號居然是老爷子自己主动添加的。
添加時間在今年年初。
也不知道是从哪裡找到的手机号,添加语是:孙孙最近缺钱了嗎?爷爷给你转点零花钱。
更奇怪了。
就算是孙子换了微信号,为什么要在申請好友那儿提到零花钱?
好友通過后,老人也是第一時間转了五百块钱過去,那边先是发了個问号然后接受转账。
之后的聊天记录和沈秋這两天看见的毫无差别。
对方不热情,也沒有对长辈该有的尊重。
他查了记一下两人之间的交易金额。
从添加好友到如今不過半年時間,交易金额居然已经高达八千。
半年而已。
如果這個人不是吴子仓的孙子……那這個金额已经达到刑事标准了。
萨摩耶深吸口气,圆溜溜的眼睛裡写满了不解、疑惑和震惊。
犹豫了半响,沈秋给另一個人孙子賬號发了句“最近缺钱嗎。”
狗爪子打字实在是难打,只能用鼻头转换成拼音打字,然后一個按键一個按键的去戳。
艰难打完后,刪除聊天记录。
如果明天早上两個号都沒有反应,那這件事就可以找刘清聊聊了。
做完這些,沈秋把手机原样放回去,用两個爪子怼了好久才把充电插头怼上去。
月亮爬到当空,萨摩耶回到狗窝趴下,双爪交叠,下巴搭在爪子上,将這件事的各個脉络连起来,一個念头在脑海中浮现。
深夜到来,城市喧嚣尽数散去。
养老院裡,只剩下两只多管闲事的狗子守在食堂门口,亮着一双绿油油的大眼睛盯着周围的角落,不放過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忽的,哈士奇猛窜了出去,咬住草丛裡的一個小东西。
拉拉在旁边沒动,等哈士奇把小东西叼出来准备一口咬死时,拉拉终于看清那小东西的长相。
和他们前两天抓的老鼠沒有一丝相似。
拉拉站起来,急忙大喊,“哈哈嘴下留情!”
哈士奇歪着脑袋,竖着的两只耳朵抖了抖,“呜呜?”
“這好像不是老鼠。”
哈哈嘴裡的小东西有着长长的,毛绒且蓬松的大尾巴,脸圆圆的,耳朵圆圆的,黑夜裡虽然看不清楚毛色,却很显然不是老鼠的黑灰毛,体型也比最大的老鼠都要大上一些。
大概是察觉到危险,在哈士奇嘴裡不停的挣扎乱动。
哈哈有些控制不住它了,呜呜咽咽的问拉拉,“那我能不能咬死?”
拉拉想了想摇头,“给人类领导带過去吧。”
哈哈有些泄气,但還是忍住沒下口,确保小东西不会逃跑又不会被咬伤后,两只狗子并肩往刘清宿舍而去。
之前的教训让他们长了记性,這次并沒有把小东西放门口。
而是很有礼貌的敲门。
拉拉上前用指甲在门上敲了好几声。
等裡面传来人声才退后。
大半夜被吵醒,刘清语气有些不爽,眯着眼睛打开灯,一边嘟囔着:“谁大半夜扰人清梦。”
一边打开门锁。
先是睁开一條缝往前面一看,沒人。
“汪!”
下面有狗叫,他低头一看,哈哈拉拉冲他开心的摇晃尾巴。
再看走廊,沒有老鼠尸体。
刘清很满意,正要问它们干什么。
就见哈哈忽然低头像是往地上放了個什么东西。
紧接着就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腿间窜了进去。
对方那有些软乎乎又有点刺挠的毛发从他脚踝上划過。
那一瞬间,浑身毛发炸起来,像是炸了毛的猫,刘清两脚在地上跳了跳,大喊一声:“什么东西!”
這一声在寂静的养老院裡仿若雷霆,毫不意外的将附近的宿舍的老人们惊醒。
沈秋刚半梦半醒,听见声音整只狗子都从垫子上弹跳起来。
看着吴子仓悠悠转醒,又看了眼還在充电的手机,沈秋有些心虚。
得亏這声音沒提前,哪怕提前個10分钟,那吴子仓醒来就会看见一只狗玩他手机的惊悚场面。
沈秋被吴子仓记带着出门,朝刘清宿舍去。
到了地方已经有人提前来了,夜色下几個老人打着电筒在房间裡找什么东西。
你带上老花镜,我拿出放大镜,找的十分艰难。
不出意外的,沈秋還在门口看见了已经自觉贴墙站的二傻。
垂着脑袋,很显然已经意识到它们又惹事了。
吴子仓走過去,语气平缓声音淡淡的问,“出什么事了?”
刘清听见声音抬头看来,先是看了球球一眼,然后叹着气半是无奈半是好笑的說,“喏,就那两個家伙,让他们去看食堂抓老鼠。好家伙半夜抓了個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生物過来,還往我门口扔,现在那东西跑进屋裡,也不知道藏哪儿去了。”
“不是老鼠?”
刘清摇头,“当时往我脚踝上撞了下,感觉比老鼠大。”
哈哈小声呜咽,“我們明明是好心让他看我們抓的新品种,为什么還是我們错了。”他十分不解询问自家二哥。
至于大哥?他瞄都不敢瞄一眼,生怕看见大哥的黑脸。
了解事情来龙去脉,沈秋哭笑不得。
這次倒不能說是二傻错了,狗也是好心。
只能說……不要太過相信狗子的脑回路,不然他们肯定能做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几個老人在刘清宿舍找了半天,终于找到藏在衣柜角落的黄鼠狼。
对方全身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写满了害怕和茫然。
“哟,黄大仙啊。”
“這可是野生动物,還好哈哈拉拉沒下死口,不然吃野生动物可是要罚款的。”
其中一個老人笑呵呵的說完還夸奖哈哈干的好,把刘清弄得颇为无奈。
几人把黄鼠狼抓起来连夜赶到后面的小树林去放了。
黄鼠狼吓的不轻,从蛇皮袋冲出来“嗖”的一下就跑远,背影仿佛都写着“慌张”二字。
這场半夜插曲来的突然结束的迅速,很快养老院又再次进入熟睡。
次日。
沈秋将心神全放在了老人的手机上。
按照老人的日常,白天的时候他很少会跟人聊天,也就有人找才回复一下。
其他時間大多是看新闻,看书,看报纸,拿着手机听广播之类的。
這一天也沒有任何不同。
微信更是一天都沒点开。
很显然他昨天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了。
或许有可能两個賬號真的是同一個人,之所以沒回复是因为賬號丢失密碼忘记或者是其他。
但……为了以防万一,沈秋思考了一晚上,還是在一大早的时候拿着手机去找刘清。
提前把手机解锁,翻到和那個孙子满是转账的交易记录,萨摩耶叼着手机边角找到了正在和老人下棋的刘清。
吴子仓這会儿正在图书室看书,不会看手机,是最好的时机。
“诶,将军!我說你個老家伙,這次沒法再赖账了吧。”
“不行不行,再来,再来一局!我就不信今天還赢不了你了。”
小小的石桌围满了人,连個缝隙都不给沈秋留。
他试图挤进去,又被发现的老人牵着狗绳拎出来。
他们注意力都在棋盘上,压根沒注意到沈秋嘴裡的手机。
沈秋有些无奈,把手机放在脚边冲他们“汪汪”两声。
声音嘹亮,终于吸引了老人们的注意力。
刘清从缝隙裡探头看,问沈秋:“球球你咋沒跟老吴去图书室啊?来找哈哈玩的?”
在旁边草地上和老人玩球的哈哈做伏地状,随时准备冲過记来。
沈秋冲他嗷呜一声:“不准动!”
哈哈竖起的两只耳朵立马趴下。
沈秋沒理他,而是低头将面前的手机往前推了推,刘清注意到了。
有些奇怪。
“這谁的手机?”
他终于从棋盘前走過来,一边捡手机,一边叮嘱:“你们别跟我抢啊,我今天一定要把這個老……”
他看见了手机屏幕,满屏幕的转账交易让他眼皮狠狠一跳。
也是巧,刘清退休前就是一名反诈刑警。
這些转账记录很显然触动了他反诈的dna。
止住话头,将记录全看了一遍,又返回聊天框滑到最顶上。
他的忽然沉默引起其他老人的注意,纷纷凑上来看。
有人忽然指着手机說,“這不是老吴的賬號嗎?”
說着還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翻开微信对比了下,“真的是诶。”
“他给谁转账呢?”
“孙孙?”
“可老吴的孙子不是……”
有個知道内情的老人怔住,看着聊天记录半响,才吐出后面的字,“去世了嗎……”
去世了?
沈秋一愣。
其他人显然也愣住了。
吴子仓来养老院不過一年,因为本身比较沉默孤僻,也沒什么合得来的老人。
他的情况很少人知道。
這個老人之所以知道,還是和他儿子熟悉,听他儿子說過一些情况,想让老人在养老院裡帮忙多照顾一下吴子仓。
但沒想到吴子仓不爱和人說话,也融不进人群,這位老人就是想照顾也沒法照顾。
他說完,眉头皱成一块疙瘩,那双满是皱褶的脸上一片严肃。
“他孙子在老吴来养老院之前就去世了,這個孙孙肯定是假的!”
刘清也翻完了所有记录,满脸凝重,却還是问,“有沒有可能是兄弟姐妹家的侄孙?”
老人也有些犹豫,“可你看這個聊天记录……哪個侄孙要老人转钱才回话的。”
這让刘清更加觉得不对。
他想了想,让其他老人先散开,自己则是带着被吴子仓儿子拜托的那個老人到副院长办公室。
先找了吴子仓儿子的电话,但拨過去却始终沒人接。
再换对方儿媳妇的,依旧是忙碌中。
刘清的眉头皱起,看向唯一的知情人。
“老吴和家裡关系很差?”
老人紧皱着眉头犹豫了片刻才說,“倒也沒听過,老吴儿子儿媳都是警察,在隔壁市干刑警和禁毒的,许是在忙吧。”
刑警和禁毒那的确是很忙。
刘清放下手机,决定先了解情况。
“那你之前說老吴孙子去世了是怎么回事?”
靠在书桌下的萨摩耶立马支起耳朵,聚精会神。
提起這個,老人先是叹了口气。
“我知道這事也是因为我儿子和小吴是同事,因为老吴强烈要求来养老院,所以才拜托到我头上来……”他摇头,脸上带着可惜。
“也是造孽啊,老吴那個孙子我见過,学习好性格好,就是那种传說中别人家的孩子……”
沈秋不自觉想到了那晚上在对方朋友圈看到的照片。
吴子仓的孙子叫吴远,死的时候17岁,刚参加完高考的那個暑假。
吴子仓的儿子叫吴明亮,按道理說吴明亮夫妻俩都在隔壁市,儿子也应该在隔壁市读书才对。
但因为吴子仓在這裡,夫妻俩放心不下老人,所以孩子初中就转到了本市读书,一直陪在吴子仓身边,祖孙俩感情很好。
老人退休后记,一老一小更是经常出去玩。
出事那天两個說要去钓鱼,结果遇到有人失足掉在河裡。
当過警察的,看见這事吴子仓第一反应就是丢掉鱼竿要跳下去。
但吴远的动作比他還快,“噗通”一声就跳了水去救人。
年轻人速度快,等吴子仓過去的时候,小伙子已经把人抱起来了,但因为对方一直挣扎抱着吴远不放手,吴远体力被消耗的很快。
在水裡救過人的都知道,掉水的人在被得救时会下意识抱住来救自己的人,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十分消耗体力。
吴子仓一看,连忙把掉水人接過来,因为着急把人送上岸,他也沒有注意到吴远,只以为孙子会跟在自己身后,等把人送上去,回头才发现孙子被水吞沒了影。
和前来帮忙的人一起把吴远救起来时已经晚了。
他腿上被缠了水草,挣扎的时候喝了太多水,肺部大量积水引发炎症,送到医院就被下了病危……两天后到底還是沒能抢救過来。
老人說着狠狠叹气,言语中尽是可惜,“按道理說,這個年纪的男孩子身体强壮体力正好,简单溺水不会引发死亡。”
“但那條河……被一家工厂偷偷排放了污水,本身肺部进水就很严重,又因为水被污染引发炎症……”
老人說不下去了。
十七岁,刚刚高考。
吴远死亡的当天,吴子仓就收到了孙子的录取通知书,全国最好的大学。
只是可惜……吴远再也去不了。
屋内静悄俏的,只剩下各自粗重的呼吸。
沈秋有些难受,脑中不断浮现那张全家福。
照片中的少年肆意阳光,他即将拥有美好的未来,却……
“小吴夫妻两個当天匆匆赶回来就收到了孩子的死讯,悲痛至极,但即便是這样一家人還是商量着将孩子的尸体捐献了。”
“被救人也因为河水污染到肺部沒能活下来。”
“那家人来感谢吴家的时候說了河水污染的事情,過后那個工厂虽然因为污染治安环境被罚款整改,相关负责人也因为污水致人死亡的事情判刑,两家也获得了相应赔偿。”
“但……死掉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那之后吴子仓就自责万分,把孙子的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虽然小吴夫妻两個沒怪過老人,但吴子仓自己心裡過不去那道坎。
拒绝了儿子提议的去隔壁市生活,自己選擇进了养老院。
老人說完,刘清久久沒有出声。
沈秋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自己此时的心情。
是愤怒那家工厂,還是心疼那個青春正好的男孩。
外面有人敲门,“老刘在嗎。”
是吴子仓。
刘清回過神来,神情难辨,他看着办公室门像是在做心理建设,片刻后才過去开门。
“老刘,我手机不知道哪儿去了,你帮我调……”
說完看见沈秋,诶了声。
“球球你怎么跑這儿来呢,我刚刚路過草地看哈哈在那儿還以为你也在呢,看见我手机沒?”
他說话时带着些许笑意,笑意不大,但能让人看出他现在心情不错。
晚上能和“孙子”聊天,白天有球球寸步不离的陪伴,较之沈秋刚来的那天,吴子仓的情绪明显好了许多。
沈秋不知道该用什么情绪去表示对吴子仓找了個同龄孩子当孙子替身安慰自己的行为。
心疼?怜惜?還是同情?
吴子仓說完才发现屋内情况有些不对,转眼看见屋内的老人,随后看见了刘清手裡的手机,面上一顿,很快想到什记么脸色突变。
“老刘你……”
“吴子仓。”
刘清严肃的喊了他全名。
吴子仓愣住,下意识挺直背脊。
刘清想說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沒法出口。
他想站在警察的身份上斥责吴子仓這样带坏孩子金钱观的做法。
可一想到吴远那個孩子又怎么都說不出口。
他想告诉吴子仓斯人已逝,他再怎么继续自责愧疚,死去的人也不会再活過来。
但……他看着吴子仓眼中迅速暗下去的光,想到他這一年来鲜少提起的嘴角、松开的眉头。
张着嘴半响,到底是一個字都沒能吐出来。
他沒话說,吴子仓却是深吸口气道,“看来你们发现了。”
他点点头,又恢复了沈秋第一次见他时的表情,眉头微蹙,眼中黯淡无光,板着脸。
“我会刪除那個小伙子,以后也不会再发生這种事,至于我转的钱……也不用要回来,就当是感谢小伙子每天晚上陪我聊天吧。”
刘清刚刚无奈的脸立刻又严肃起来。
“老吴,你是当過警察的人,难道不知道這种情况会对孩子的金钱观造成影响嗎?”
“让他觉得钱這么好赚,万一以后走偏路怎么办。”
“又万一对方不是個孩子,他收了你的钱就属于诈骗了知道嗎。”
吴子仓沒說话,他低着头,双手垂在身侧,头发发白,身形佝偻。
他仿佛一個人站在了巨大的阴影裡,和周遭的人都不处于同一個世界。
只這么一個无言的身影,沈秋就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悲伤。
他心脏有些闷得慌。
纯白色的萨摩耶挤开刘清凑過去,用脑袋去蹭老人垂放在身侧的手。
吴子仓看過去,原本黑灰的世界多了一抹极其亮眼的白。
他揉了揉狗子的脑袋,看着狗子闪烁的带着安慰意味的眼睛,深吸了口气。
“那张卡是远儿学校的校园卡,只有学生才有,那大概是個比远儿還小的孩子。”
“我当初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加的,是我先转的钱,和那個孩子沒关系,你……语气委婉点。”
他說完又撸了把狗头转身要走。
被刘清眼疾手快的抓住。
“你等等!你在旁边看着,等這件事解决完,我還有话要跟你說。”
吴子仓有些抗拒,另一個老人立马上前把人按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他沒法只能坐下等。
见他坐好,刘清把视线重新转回手机,他们聊天的時間有些久,屏幕已经锁了,就问吴子仓:“密碼。”
吴子仓先說了個数字,然后有些疑惑,“你不知道我密碼怎么开的手机?”
“手机被球球拿過来的时候就开着呢……”他话音一顿,忽然意识到個一個問題。
手机拿過来沒锁屏那肯定是吴子仓正在用,但手机丢了快半個小时,怎么才想起找過来。
“球球?球球怎么拿的。”
“你手机放哪儿的?”
“屋裡床头柜上,所以才找你调监控看谁进過我房间。”
沈秋:……
默默缩小身子,眼神乱飘。
只要沒证据就不知道是我!
刘清和吴子仓对了一遍。
吴子仓的手机锁的好好的放在宿舍,但到刘清手上时,不仅解了锁,退出的软件也重新登錄,還那么刚好点开了聊天记录的交易记录……
两個老人眯起眼睛,怀疑的看向沈秋。
坐的端正的萨摩耶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听不懂他记们的谈话一样。
但這裡谁不是人精?
两位老人当警察见過的事可能也就比沈秋重生差上那么一点。
刘清点点萨摩耶的脑袋,“等事情解决了我再找你。”
萨摩耶缩了下脑袋,莫名心虚。
刘清拿着手机斟酌良久,考虑到对方還是個学生,最后选了一句折中的话发過去:“你好,我是這個賬號主人的好友。”
对方大概過了十几分钟才回复。
先发了個问号,然后对话框上面显示正在输入,大概一分多钟。
久到刘清都在怀疑对方是不是在找什么借口的时候。
那边却发過来一段话。
“吴爷爷发過来的钱我都沒动,全在這個賬號裡面。我现在正在上课,等中午放学了,我来养老院找你们,顺便把吴远之前放我這儿的笔记带過去。”
本来以为是哪個孩子一时被金钱迷了眼,但现在看来……对方不仅知道吴子仓的身份,很显然還和吴远认识。
如果对方沒有說谎,那他的用意就显而易见了。
假装吴远和吴子仓聊天,以此来安慰這個失去孙子的老人。
办公室寂静了许久,被吴子仓一声自嘲打破。
“我原以为是自己花钱找藉慰,沒想到到头来却是一個孩子用谎言来安慰我。”
吴子仓似乎是想笑,但是失败了,只露出一個比哭還难看的表情。
“倒是我耽误那個孩子了。”
见他情绪再度低落,沈秋连忙凑過去。
把脑袋蹭過去搭在他腿上,再用爪子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脑袋上,萨摩耶嘤嘤两声,眼裡写满安慰。
吴子仓摸摸他,“球球真聪明。”
声音带着些哽咽。
沈秋是真怕這個老人会因为這些胡思乱想。
他甚至在想,如果当时弄清楚,如果不把這件事暴露出来会不会更好。
但转念他又想,如果一直不把這件事摆在明面上来說,吴子仓会一直陷在自责的情绪中,往后的日子都将郁郁寡欢。
這不是死去的吴远想看见的。
软乎乎的萨摩耶几乎将整個身体都搭在老人腿上,嘴裡哼哼唧唧的仿佛在說着安慰的话。
刘清深吸口气刚要說话,手机响起来,看了眼来电显示他瞄了吴子仓一眼,转身走到外面去接电话。
电话是吴明亮打来的,他将如今的情况說了后那边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我原本以为爸他已经放下了……沒想到他去养老院只是想找個地方惩罚自己……”
他重重叹气,“我這边最近接了個大案子走不开,我会让我太太回去,麻烦刘叔最近先帮我照顾一下我爸。”
警察,总是沒有太多的時間能自己支配。
挂了电话他们又在办公室等了一個小时,那边发来消息說已经再往养老院赶了。
刘清出去接的人。
刘清一出门,吴子仓就有些不安的站起来,站在窗前一直往外看。
大概是看见人来了,他又坐到沙发上,搂着沈秋一直不停的摸。
沈秋能感觉到他在紧张,紧张的手心全是汗水。
另一個老人已经回去了,办公室只有一人一狗。
眼看着外面脚步声靠近,吴子仓却忽然說:“我這辈子敢說自己是個好警察,却不是一個好爸爸,好爷爷。现在甚至连一個好老人都不是了。”
他在自责,不仅是吴远的死,现在還加上了那個为了安慰他装了半年的陌生孩子。
沈秋有口不能言,只能用脑袋蹭他,想让他心裡能舒坦点。
“吱呀。”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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