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粹(小民哥哥,对不起啦,我們)
中成药厂都是各自为阵,小打小闹,一味药从临床到上市,堪称九九八十一难,真要卖掉老专利,慈心至少会有一年无药可卖,得勒紧裤腰带過日子。
林珺能拿回慈心,但准备好了,這一年自己将会過得特别艰难。
不過有顾谨给的三百万,就不必卖老专利了,生产继续,销售也将继续。
厂子能安稳過度,她也就能腾出手做别的事了。
所以顾谨這三百万于林珺,简直是久旱逢甘淋,它乡故知式的惊喜。
第二天下午顾谨就把手头的股票抛了,兑成钱,给林珺填了张支票。
林珺也立刻拿着支票,就上国资委去交账了。
当然,這一笔到手后,国资委就正式开始授理她营转私的营业执照了。
不過在年底之前,林珺還得给国资委再交五百万,凑足八百万,国资委才会把属于她的营业执照交给她,而之后,国资委将促成她引进外资。
现在法典已经开学了,自己去上学了。
林珺得在正式开展工作之前,得先把女儿送到幼儿园去。
但她正准备送孩子去上学,有人把电话打她家了,不用說,当然是高岗。
他說:“林珺,你那俩大小子之所以是天才,是因为他们当初上了双语幼儿园的原因,对吧,小的那個沒上双语,就平庸得很,咱们的小半夏,你不用怕沒关系,我来找关系,還送双语幼儿园吧,包在我身上了。”
小民和小宪,是在东海市第一家双语幼儿园读的书,還是顾父掏钱送的。
当时刚刚改开,老爷子一看西方的先进,作为一個老爱国贼(自称),他大受震撼,想让孙子们从小就学习英语,学敌人的先进知识和看家本领,继续他超英赶美的伟大事业,所以舍了血本,让他们上双语幼儿园,還小小年纪就出国的。
到法典时,上双语的孩子太多,顾父的关系办不进去。
再加上他认为法典资质平庸,沒必要上双语,索性就沒管了。
现在老爷子失望于俩大孙子的改国籍,自己培养出俩汉奸,倒不会管小的。
高岗挺有意思的,倒替林珺来操闲心?
“不用了,我女儿就上我們家门口的幼儿园,离得近,方便。”林珺說。
高岗已经准备好听林珺的感谢了,结果她居然推脱,不让女儿上好学校?
“林珺,你重男轻女呀,天才儿子上好学校,小学就出国,女儿就随随便便?”高岗說:“难道你不喜歡你闺女?就因为是四宝养了她的缘故?”
林珺有自己的考量:“高总,孩子有将近二十年的時間要用于学习,在他们小时候,沒必要给他们太大的压力的,比起好学校,父母的贴身教育更加重要。”
小民小宪,不在于他们本身有多优秀,而是当时的林珺年青,精力充沛,有時間教育,而且顾父和顾谨在他们小的时候,对他们非常严格,费尽心血的教育,引导,才让他们看起来格外优秀。
法典是因为林珺太忙,给耽误了。
现在到了半夏,她得振作起来,自己来教育孩子。
高岗摔了电话,直骂娘,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马屁总会拍在马蹄子上。
而等林珺把半夏送到幼儿园,园长也惊呆了:“林珺,法典那会儿你沒关系,现在可以找顾谨他爹吧,孩子得送双语幼儿园吧,咱這幼儿园,怕不行吧。”
“不用,就在這儿读,让她扎扎实实,从拼音和汉字学起吧。”林珺說。
半夏开心啊,手指对面:“妈妈你看,点点哥哥的教室就在对面喔。”
“妈妈還沒送你哥哥上過学了,从明天起我送你俩一起上学。”林珺說。
半夏有点犹豫:“可是妈妈,我舍不得你,我怕我会想你喔。”
這天晚上她也翻来翻去:“妈妈,我能不能不上学,永远陪着你呀。”
但第二天早上,到了幼儿园门口,看到有好多跟自己一样大的小女孩,穿着小裙裙,背着小书包,立刻就挥手了:“妈妈再见。”头也不回,她去上学了。
女儿去读书了,林珺也要正式开始自己的工作了。
而慈心,表面看還是好的,但内裡已经被马书记几乎蛀成了空壳子。
药材用的几乎全是市面上最差的,现在国内土地污染严重,再加上化肥用得多,只用大棚种的便药材,怎么可能治出有效果的好药?
而林珺在检查库房时,還发现了一大批的各类西药。
喊来库管冒小明,她问:“這些胃舒服,泄立止怎么会在中药库房裡?”
冒小明递给林珺一盒新药,說:“书记,随着改革开放,一些国外适用于治疗胃病啊,拉肚子一类的西药对咱们中成药的冲击特别大,毕竟中药,你怎么都得吃個三五方才能起效,人家是药到病除,立刻见效,所以四宝书记开发了一款新药,就是把西药加在咱们的中成药裡,你還别說,效果特别好,药到病除,這些药效果挺好的。”
林珺接過盒子一看,咦,這盒子她特别熟悉。
在国外的时候,小民就曾拿着這样一盒药给林珺看,還說:“妈,我做過药理分析,這药披着中成药的外衣,裡面加的全是西药,這叫挂羊头卖狗肉,這显得你们中医学是個非常卑鄙的学科。”
在林珺出国前,慈心每一批要出厂的药,她都会亲自检验。
而慈心的配方,都是她的专利,她自己知道的,她沒有在药方裡加過西药,而且她从来不否定西医,還认为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医学,应该是中西结合,各取所长,搭配治疗。
儿子說的时候,语气带着嘲讽,林珺呢,又沒有仪器能用于检测,就认为是儿子是在故意黑中医学,黑中药,主要是黑他妈。
可看着這盒药,她恍然大悟,自己走了以后,慈心果然挂羊头,卖狗肉了。
要知道,随着西医日趋完善,中医在本土,其主场地位日益下降。
长此以往,将来說不定就会消亡。
一种流传了五千年的医学体系,它是一個学科,更是一种文化,它還是国粹。
继承者们不說发扬,传承,還自己搞自己。
也就怪不得小民這辈孩子会笑话中医,黑中医了。
接過药盒,林珺问:“這药上市销售過嗎?”
“還沒呢,這是沈书记搞的主打产品,准备在改制后提高价格,冲击市场。”冒小明想了想,說:“他给市上的领导们送過,大家吃了反映都特别好。”
“這些药一盒不留,一律销毁,而且必须是即刻焚毁。”林珺着,接過了药盒,說:“這盒就给我吧,做個纪念。”
這事很有意思的,沈四宝悄悄生产的新药還沒上市,却有人把寄给了小民。
看来有些人为了挑拔他们母子的关系,费尽心机了。
幸好有個半夏,因为有她,林珺从泥沼中爬了起来,逃了回来。
否则她的孩子,她的药厂,就全被别人拿走了。
……
光是一把火烧了還不够。
喊来一帮领导,林珺专门给他们重审了一下如今在西药、西式医疗登陆,并抢占国内市场的情况下,中成药所面临的困境。
总之就是,不但要焚毁,而且谁手裡但凡有一盒,也得原地烧掉,不留踪迹。
金荃站了起来,說:“我原来就觉得四宝书记這样干怕是不对,但我人微言轻,說了沒人听,林书记這样說,大家该听了吧,一盒不留,我看着销毁。”
“销毁吧,我来放火。”林东坚定的說。
這帮子全是原来被架空,在厂裡說不上话,忧心于厂子的发展,却又无力改变的,如今当家作主了,当然是林珺怎么說,他们就怎么干了。
话說,最近几天,林珺自己能明显感觉到,她正在陷入不可抑制的抑郁中。
倒不是因为厂裡的工作,她可以轻松应对慈心工作中的任何問題,因为她在慈心呆了三十年,它哪儿有不对劲,是因为什么原因,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她是因为法典才会情绪低落,难過,自责,继而发病的。
法典读初三,而今天,初三要进行考试分班。
整個年级要分为尖子班,冲刺班和奋进班。奋进班,大家戏称为是粪进班,裡面都是差生,冲刺班中等,最好的是尖子班,能进尖子办,重点高中预定。
也不知道法典会被分在哪個班,林珺格外操心。
她有仨儿子,小民和小宪小的时候,他们夫妻年青力壮,老人也健康,所以孩子们备受关注和宠爱,得到的教育也更多,但到法典时就不一样了。
有前俩天才孙子衬托,顾父因他太過平庸,几乎不关注。
顾谨去留学了,林珺這边先是她爸生病,去世,后来又是她妈生病。
她因为忙,于法典特别疏忽,从三岁起,小小的一只,他自己背着小书包上学,自己回家,半路见什么花就撸什么花,回来就会送给妈妈,外婆。
后来林珺還扔下他足足四年,荒废了学业,還害孩子差点走上歪途。
偏偏他是最善良,最贴心的一個,对她,也是三個儿子中最细心,温柔的。
林珺在他身上付出的心血远不及小民和小宪多。
可他却从来沒有抱怨過,永远充满感恩,而且一直深深爱着她。
她估计他会被分在奋进班,难過,又无力,眼看学生们鱼贯而出,踮了脚找儿子,很快她就看到法典了,大高個儿,书包斜垮,手尖還顶個篮球,吊儿郎当。
林珺正准备迎上去,儿子一把被人拽住了线衣,是教导主任王强。
王强說:“篮球收回去,背挺起来,顾法典我问你,暑假作业做完了嗎?”
“做完了呀,怎么啦?”法典說着,挺胸收腹,大小伙子,朝气蓬勃的。
王强個子太矮,得踮脚說话:“你妈现在可是慈心的书记,你以后少跟那些不三不四的混混一起鬼混,对了,你在奋进班吧,别人叫你们大粪,你们不能自轻自贱,也拿大粪看待自己,要努力,臭咸鱼都能翻身呢,我看好你呀。”
“主任你說啥呢,我們法大和我一個班,我們在冲刺班。”金帅揽過了法典。
王强眼珠子都要掉了,旷课三年的顾法典能进冲刺班,他才不信。
這时祁凯出来了,說:“法大,努力一下呗,下学期上尖子班。”
“沒問題啊,咱哥们還要教尖子班的四眼田鸡们做人呀。”法典說。
在被社会小弟抛弃后,他把全部的心思投到了学习上,现在的他,所向披靡。
三個大男孩传着篮球,给王强挥手:“主任再见。”
他们约好了要去打篮球,不過得先去幼儿园接半夏。
半夏特别喜歡陪哥哥们打篮球,因为她觉得哥哥脑子裡有水,流点汗,脑子裡就会更清醒,她還喜歡给法典搧扇子,抱水杯,加油鼓劲儿,超可爱的。
男孩一抬头,瞧见他妈了,正在对着他笑。
她先是抿着唇,又咧开了嘴笑,皱着眉头又吸着鼻子。
男孩有点不敢信:“妈,你来接我放学嗎,头一回呀,我会受宠若惊的。”
林珺拍了儿子一把,再吸鼻子:“走吧,去接你妹。”
法典示意哥们去篮球场等自己,一路低着头跟他妈叨叨,问:“妈,小民哥哥有给你打电话嗎?”又问:“小宪哥哥应该已经知道你沒病了吧。”
昨天晚上全家才参加的同学会,消息哪能传的這么快?
不過早晨林珺喊了顾谨,让他早点回来,今天晚上得跟小宪通個电话。
她摸了摸包裡的药,說:“今晚你爸回来的早,咱们一起给他打电话。”
“天太热了,你先回家吧,我去接半夏。”男孩說着,迈着大步跑了。
林珺忙了一整天,特别累,天又热,不想回家,于是找了块荫凉处,坐了歇着,远远看法典背着半夏,蹦蹦跳跳的来了,這才跟他们一起回家。
本来,该是林珺给小民打电话的,但是甫一回家,就听到电话在响。
半夏跑在最前面嘛,接起了电话:“喂,你好呀,你是谁呀,你找谁呀?”
“你……好?”对面的人說:“你就是半夏吧,我是你的大哥,我叫顾民。”学着孩子的语气,他问:“能不能让我的妈妈接個电话呀?”
半夏知道他呀,還因为他和小宪都在劝妈妈去漂亮国,要把妈妈重新关起来而生气呢。
她回头看了看妈妈,握紧听筒說:“林珺不是你的妈妈,是我們的,還有,我們的妈妈沒有病,你最好不要回来喔,因为我是小虎掌,超级凶哒,我法典哥哥還有根棒球棍喔,小民哥哥,对不起啦,我們会打你的喔。”
顾民手裡有几张照片,漂洋過海,他爸邮寄给他的。
一家四口,有個眼睛大大的小女孩,坐在他妈怀裡,笑的两只眼睛像逗号。她跟曾经那個皱巴巴,因为心脏有病而唇周永远轻紫的妍妍完全不一样。
她是個大孩子,脑袋很大,眼睛可圆了,她笑的阳光灿烂,非常健康。
虽然二十岁的男孩子对于五岁的妹妹,心理只有两個字能形容:无感。
但顾民很惊讶,为什么這個小女孩对他,态度会如此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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