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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万箭穿心 莫過如是

作者:苏幕遮玥
“啪啪啪。”

  年久失修的木门急促响起,伴随着中年妇女的大嗓门,仿若魔音穿耳。

  “218的,房租你都拖多久了?再不交就给我滚出去,我限你最后一天時間,再交不出房租,卷铺盖给老娘滚蛋。”

  “一個大姑娘的整天不出去找工作,就知道睡大觉,长得丑不說,又懒又邋遢,活该這辈子嫁不出去……。”

  包租婆叉腰站在门口吐槽起来,实在是气的啊,活這么大年纪,形形色色的人都见過,从来沒见過活成這样的女人。

  实在是……丢她们女人的脸。

  “红姐,這户住的有人?平时都沒见人出来過,我還以为空着呢。”隔壁刚搬過来的年轻小伙子笑问道,西装革履,腋下夹着個公文包,一看就是刚下班回来。

  “搬過来一年了,我见她的次数五根手指头都数得過来,就是一奇葩,整天关着门,跟鬼似得见不得人的东西……。”包租婆越說越来气。

  “拖了我半年的房租了,老娘也是要养家糊口的,后边不知道多少人排队要租房。”指着房门吼道:“郁清清,老娘再最后警告你一次,截至明天這個时候,你要是還還不上房租,老娘就不会对你客气了。”

  “郁清清?”年轻小伙子挑了挑眉:“可惜了個好名字。”

  包租婆不屑道:“就她?也配這么好的名字?”

  包租婆嗓门那么大,房间裡依旧一点声响也无,可真够沉得住气的。

  “吱吱……。”包租婆听到叫声垂眸看去,门底下被虫蚁腐蚀出一個小洞,此刻一只小老鼠正咬牙从那缝隙裡挤出来,老鼠怕人,看到包租婆叫的更欢了。

  “啊啊啊……。”包租婆的惊叫声响彻整栋楼,院子裡的梧桐树上“扑棱棱”惊飞了一树飞鸟。

  眨眼间,包租婆肥胖的身影溜的沒了影。

  年轻小伙子见此无奈的耸了耸肩,屋子裡养老鼠?這個叫郁清清的姑娘也真是沒谁了。

  随着落锁声,房间“砰”的一声合上,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天边残红如血,透過那棵繁茂的梧桐树折射出斑驳的光影,照在那扇紧闭的木门上,却照不透那门内深深的黑暗。

  炊烟袅袅,谁家搅动了锅铲,楼下收废品的大爷骑着那辆破三轮吆喝着,遇上遛狗的王大爷,两人闲话家常,谁家又添孙子了,谁家儿子又不孝顺了……

  院子裡那棵据說有百年树龄的梧桐树下聚集了一群老头子,围观老李头和老薛头下象棋,老薛头爱耍赖,总是悔棋,老李头笑骂他老不死的,再跟他下棋就不姓李,结果隔天晚上两人又哥俩好的一起耍剑,两家老太太也是互相攀比斗嘴,比完老公比儿子,比完儿子比孙子、比完孙子比女婿……

  小学生放学了,孩子的欢呼声远远飘荡在夕阳的风中,帝国北方某三线小城市偏离市中心的城中村内,充满了生活化的温馨与平静。

  一切都显得那般平凡而静谧。

  窗户开了一條小小的缝隙,听着楼下传来市井的喧闹声,让她意识到、自己還活着。

  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昏過去又醒過来,因为长期躺在床上,脊柱已经完全变形,身体已经麻木了,她感受不到血液的流动,只有那微弱的心跳声提醒她,她依旧苟延残喘着。

  她睁大双眼,盯着黑暗中的虚空,拼命的想要看清楚,直到眼眶酸涩,眼泪留下来。

  有的人死了,却還活着,而有的人活着,却已经死了。

  而她、恰恰就是最后一种人。

  活着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說都是煎熬,连呼吸的每一厘空气,都是抽皮剥筋般的折磨,這样的感觉在漫长孤独的时光裡越加清晰,就像是一台高清显微镜,她能看到自己腐朽的身体上爬满了恶心的虫子,一点点的蚕食她……直到将她彻底吞沒……

  可是她除了眼睁睁看着,已再沒有力气去挣扎、反抗……

  就這样吧……

  可是下一刻,她忽然紧紧的环抱住自己,在黑暗阴冷的房间裡瑟瑟发抖,恐惧犹如那无孔不入的阳光,沿着四肢百骸席卷了她的心海,她像是忽然跌进了大海裡,无论怎样挣扎都徒劳无功,只能渐渐被海水包裹,沉入那深深的海底之中。

  她怕活着,她更怕死。

  如果她悄无声息的死在這個房间裡,沒有任何人知道,久而久之她的尸体会腐烂发臭,上边长满了蛆虫爬满了苍蝇,它们一点点的蚕食她的身体……一点点的抹去她在這個世界上曾经存在過的痕迹……也许不久之后包租婆会发现她的尸体,记者闻风而来,挖掘她的生平,将她失败的人生丑陋的過往全部挖掘出来,供人们评头论足、增添茶余饭后的笑料……

  女子惨死出租房无人收尸,尸体腐烂发臭、现场惨不忍睹……

  不不不……她不要她不要……

  她忽然捂着肚子,牙齿紧紧咬着枕头,额头上青筋暴凸,冷汗涔涔……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已从黄昏转为星月,屋子越发死寂阴冷,只有墙角的两只小老鼠发出吱吱的叫声。

  “小黑小灰,真好啊,還有你们陪着我。”

  缓去那一波疼痛,她缓缓直起身来,只這一個动作,便已十分吃力。

  手指颤抖的从凌乱的桌子上取過一個药瓶,艰难的打开盖子,手一抖,白色药片倾洒在床上,咕噜噜滚落到地上,她看着一线月光下,被映照的明亮的满地药片,忽然笑了。

  那笑容释然又绝望、无奈而悲凉。

  两只小老鼠跑過来,舔了舔药片,嫌苦又跑了。

  屋子裡彻底沉寂下来。

  又是一夜睁着眼睛到天亮,她习惯被黑夜吞噬,甚至爱上這样的感觉。

  从垃圾堆裡扒出一身還能看的衣服,带上帽子和口罩,罩上黑色外套的帽子,揣上自己的全部家当,准备出门。

  开门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

  拧开门把手,强烈的阳光洒照而来,她下意识抬手遮挡在眼睛上。

  等眼睛渐渐适应了光,她抬头看着天上那轮为這個世界带来光和热的能量体,眼中莫名的留下了眼泪。

  青年刚要出门,就见隔壁的门开了,一时来了兴趣,這女的终于出门了啊。

  就见一個全身包裹在黑色裡的清瘦身影走了出来,瘦的触目惊心,仿佛纸片人一般,风一吹就飘走了,垂着头默不作声的从他身边走過,青年闻到了她身上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垃圾场的恶臭中又夹杂了一点腥味,青年嫌恶的皱眉。

  眼看那人走远,背影犹如幽灵般诡谲,青年下意识开口叫住了她:“請留步。”

  那人脚步顿了顿,却并未回头。

  “那個我是隔壁新搬来的,俗话說远亲不如近邻,好歹也算邻居了……。”

  话還沒說完,那女的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青年不屑的翻了個白眼:“什么人啊這是……身上那么臭,多长時間沒洗澡了?這样的女人活着干嘛?简直是浪费空气……。”

  包租婆拿着钥匙急匆匆走過来,身边還跟了個男人,走到隔壁房间就要开锁。

  “小贱人,這么长時間终于出门了,老娘今儿非得把你铺盖扔出去,沒得商量,我倒要看看你房间裡都藏了什么宝贝……。”

  青年好奇的凑過来。

  门一打开,一股恶臭迎面扑来,包租婆扇着鼻翼,嘴裡骂骂咧咧的。

  直到房门大开,清晨的阳光铺天盖地挤进這间小房间裡,将裡边所有的一切映照的清清楚楚……

  “我的天哪……。”下一刻,包租婆痛心疾首又怒不可遏的声音响彻整栋大楼,鸟儿扇着翅膀扑棱棱消失在天边。

  ——

  “继发性肝癌晚期,现癌细胞已扩散到全身,如果发现的早,還有治愈的可能,但现在已经转移到了晚期子宫癌,并全身多器官衰竭。”

  慈祥的老医生看着病历单上的年龄,惋惜的說道:“才二十七岁,姑娘,你年纪轻轻的就得了這种病,实在是可惜了,大概跟你平时不健康的生活习惯有关,现在的年轻人啊……。”

  “我還能活多久?”打断了老医生的感慨,面前的女子声音平静的问道。

  沒有丝毫震惊、恐惧,声音平静到仿佛早已知晓。

  老医生面对形形色色的病人,就算得了個感冒都能痛哭流涕的病人见太多了,還是第一次见到這么平静的。

  愣了愣,老医生看着面前打扮怪异的女人,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此刻女子抬眸看来,那双眼睛形状是很漂亮的,眼珠却很是浑浊,有一种历尽沧桑的沉静,仿若一滩死水,再也激不起任何波澜。

  老医生被這样的眼神震了一下,在那双眼睛淡漠的注视下,医生咳嗽了一声,回道:“如果配合治疗,情况好的话大概能有一年……。”

  “谢谢。”女子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情况不好,最多一個月……。”老医生喃喃着摇头,又一條年轻的生命即将陨落。

  “郁清清?”

  迎面走来的女子身材窈窕性感,画着精致得体的妆容,一把攥住郁清清的胳膊,惊喜道:“真的是你啊,我還以为认错人了呢。”

  话落嫌恶的皱了皱眉,赶紧松了手,拿出纸巾一根根擦着手指,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你還跟上学时候一样,邋遢的沒個女人样子,這是多久沒洗澡了?”

  骆怜儿柳眉一挑,眼底满是鄙夷。

  “对了,下個月高中同学聚会,我們谁都联系不到你,這下可好了,到时候聚会记得一定要到哦,我們大家都很想念你呢。”

  “這次同学聚会听說是胡啸发起的,他现在可了不得了,留学归来,进了世界五百强公司当CNO,听說他订婚了,未婚妻是BOSS女儿,名利美人双收,前途无量啊,我們這批同学裡就胡啸混的最好了……。”

  郁清清心脏猛然颤动了一下,听到這個熟悉的名字,還是会控制不住心跳。

  瞥了眼郁清清,骆怜儿眼珠咕噜噜一转,嘴角滑出一抹冷笑,装模做样的說道:“哎呀……看我,提胡啸干什么?清清啊,虽然我們都知道你喜歡胡啸,但人啊,贵在有自知之明,那时候你配不上他,现在更是天壤之别,癞蛤蟆還是适合待在泥洞裡,想吃天鹅肉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可笑。”

  从上学的时候起,郁清清就成为所有学生取笑的对象,是啊,像她這样又丑又脏又穷又笨的女生,怎配肖想全校女生的白马王子呢?

  骆怜儿双手抱胸,嘲讽的看着面前的女人,還是跟以前一样,胆小懦弱,沉默寡言,当然,只有這样才能凸显出她的美丽和优秀。

  “咦?你拿的什么?”骆怜儿一把夺過她手裡的东西,打开一看,原来是体检报告。

  不由得悲悯的看着她:“清清啊,你真是可怜,竟然得了癌症,哎……如果我們同学知道,一定会为你伤心的,你有钱看病嗎?要不要到时候我组织同学给你捐赠医药费?”

  郁清清的心早已麻木了,即使此刻被她最讨厌的人把自尊放在泥地裡踩,她面色也沒有丝毫改变,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哎清清到时候一定记得要去啊……。”骆怜儿捂嘴偷笑起来,盯着郁清清的背影眉眼尽是刻薄之色。

  走了两步,郁清清忽然抄起旁边的垃圾桶,举起来转身就朝骆怜儿的脸砸去,骆怜儿根本就沒想到那個沉默懦弱的郁清清竟敢打她,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她被铁皮的垃圾桶砸中脑袋,头破血流不說,恶心的垃圾倾倒满头,烟头混着泡面水恶心的骆怜儿差点要吐了。

  “郁清清,你個贱人,竟敢打我?”

  “反正老娘也活不了多久了,临死前拉你一個垫背的,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郁清清哈哈大笑起来,骆怜儿却被她這副疯狂的样子吓到了,“你這個疯子……你等着,我男朋友是警察,我一定要他把你抓起来……。”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郁清清一纾胸中郁气,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痛快,一把掐住骆怜儿的脖子,眼神阴鸷,骆怜儿真的害怕了,“你……你要干什么?”

  “骆怜儿,你就像一只搔首弄姿的野鸡,自以为清高孤傲,不可一世,实则就是臭水沟裡的烂泥,连给老娘提鞋都不配,知道嗎?我讨厌你,非常的讨厌你,如果你那张狗嘴再胡說八道,我就撕烂你的嘴,划花你的脸,就算死了,也要日日夜夜缠着你……。”

  骆怜儿被她眼中的凶狠阴郁彻底吓到,整個人都傻了。

  郁清清冷哼一声,忽然松手,眼角瞥见保安過来,转身就跑。

  “保安,给我抓住她,我要她碎尸万段不得好死……。”骆怜儿愤怒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郁清清一口气跑出医院,扶着墙喘气,胸口火辣辣的疼,她仰头看着天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路過的行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她。

  她笑,笑的眼泪流了满脸。

  郁清清,活了二十七年,你终于勇敢了一回,可是有什么用?

  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手机裡只有一個联系人,会给她打电话的,不做二想。

  “后天你外婆祭日,你回不回来?”女人冰冷厌恶的声音自手机裡传来。

  不是她的亲人,仿倒像是仇人。

  “舅妈……我……。”她张了张口,突然被女子打断。

  “别叫我舅妈,我沒你這样的外甥女,我打电话就是提醒你,外婆生前最疼你,别让她老人家在地底下寒心,你要是沒良心,就当我沒打這個电话,有一天就算你死在外边,我也不会给你收尸的。”

  她忽然哑口无言,心痛的犹如撕裂了般。

  “妈,跟她瞎扯什么?那样的女人,就让她死在外边算了,有這样的姐姐简直就是我的耻辱。”

  青年懒洋洋的声音随之响起,玩味的声线夹杂着不耐与嫌弃。

  万箭穿心,莫過如是。

  “啪”电话挂了。

  她握着冰冷的手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阳光如此温暖,却驱不散她心底的寒冷与绝望。

  郁清清,活成這样,你怎么還不去死?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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