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来自道德高地的俯视
几個人围坐在椅子上,都皱起了眉头。
“這個人,還真是巧舌如簧,确实是当主播的料子。”
“势头不对,看直播的路人太多了,這样下去我們就不是立威,是当众出丑了!”
“怕不止是巧舌如簧,他一开始說要连麦,打的就是這個主意,是個有心机的。我們不应该让粉丝上麦的。”
“现在說這個還有什么用?难道還能直接中断不成?”
“跟粉丝群的群主们說,让這些自己上麦的下来,选出几個嘴巴厉害逻辑清晰的上去,我要看到這個小主播哑口无言!”
白野說完之后,麦上就沒有了声音。
又等了十多秒,他才說道:“這就沒话說了?那就抬走,下一個。”
直播间的弹幕也开始跟着刷‘抬走,有請下一個脑残粉!’,倒是显得气势惊人。
不過马上,白野和其他人就发现花坤粉丝有了新的动作。
本来還在上麦排队的那些马甲全部下麦,换成了五六個新的马甲,随后便停止。
沒有更多的马甲再排队。
白野看着心头一笑,這是派出‘精锐’了?
终于知道靠普通的脑残粉是沒有作用了嗎?
反应也不慢嘛。
白野先声夺人,道:“哎,這样就对了,别一直上一些幼稚的人,我說的都觉得沒成就感。”
麦上声音出现:“說别人幼稚不会显得你自己成熟,我們還是就事论事比较好。”
還是個女声,但明显年纪大了很多。
语气平稳,不慌不忙。
白野点头:“嗯,行。那就洗耳恭听你的高论,怎么称呼?”
上麦的人說道:“姓刘,不敢說高论,我倒是有一個疑问,白主播以前听過花坤的歌嗎?”
白野回道:“沒有,如果你们信的话,今天在饭馆裡,我是第一次听。”
刘姓女人道:“我信,那我就觉得奇怪了,当你沒有足够了解一個人的时候,就轻易下判断,比如你就听了一分钟的歌,就說我們花坤的歌难听,又是举例,又是嘲讽,這是不是也不太好?显得你武断又片面?”
哟?
白野来精神了,這才对嘛。
整几個虾兵蟹将,他打着都沒感觉。
這個女人至少知道要先画一個圈,再引着自己跳进去。
虽然...手法就那样。
不過聊胜于无吧。
白野反问道:“我在饭馆听到的那首歌,是不是花坤的新歌?”
刘姓女人道:“是的,去年年底发行。”
白野笑道:“一個创作者,他的创作是有连续性的,或者說,是不断进步的,花坤的新歌不一定比旧歌好,因为创作也好,写歌也好,都要看灵感。但至少,能代表技术上的最高点,可以理解吧?”
刘姓女人赞同:“可以理解。”
白野說道:“那就对了,我后面查了一下,花坤也是发了十多首歌的人了,在有了十多首歌作为经验的前提下,新歌還是這么的难听,我說他的歌不行,有問題嗎?”
刘姓女人選擇了一手转移话题,說道:“白主播很懂歌?”
哦,原来那個圈在這裡。
白野主动跳了进去,毕竟得给人家机会,道:“還行吧,你想說什么?”
刘姓女人的声音出现波动,好像计谋得逞一样。
白野猜对了,她真是在這裡等着的。
“不如還是拿饭馆那首歌来說吧,其实這首歌是我們花坤的一個新想法,新的实验,单独听是感觉不到的,不如你打开视频,再评价一下?”
刘姓女人的计划是這样的,前面可以稍微服软,打消白野的警惕性,引出他說自己‘懂歌’的结论,再让他去看视频。
花坤那首歌有一個很不错的视频,是初次看的人会震惊的那种。
到那时,刘姓女人会让他结合视频给個综合评价。
這個时候如果白野只是给出诸如‘好听’‘难听’之类的简单评价,那就质疑他听不懂。
如果真开始评价......
呵呵,花坤的那首歌還真就不好說。
业内有很多人都只能說出‘是大胆的尝试’這种套话。
刘姓女人還真就不信白野能說出一二。
她们查過白野资料的,這些年从来沒有接触的音乐,评价普通音乐還好,评价实验性的新音乐。
那就是在自取其辱!
白野答应了,问道:“行啊,哪個视频?”
刘姓女人說道:“在哔站搜就可以,歌曲名字叫做《癌声》,癌症的癌,声音的声。”
這名字。
白野险些沒压制住,直接开始吐槽。
打开哔站,搜索,然后点开视频。
白野问道:“那我现在先好好看看?”
刘姓女人說道:“好的,希望白主播到时候给一個你的评价。”
直播间的其他人不自觉的有些紧张。
他们感觉到了,這個上麦的女人,跟前面两個完全不同,說话一点都不浮躁,很稳。
這种人,难道会简单的让白野看個视频,给個评价就完事?
肯定有什么谋划在等着!
白老狗,要谨慎啊!
正想着,他们就听到白野突然开口,道:“问一下啊,咱们直播间除了花坤粉丝之外,有多少人看過這個视频?看過的扣1,沒看過的扣2。”
满屏飘1,零散几個2。
白野点开视频,最后說道:“那我們就一起来欣赏欣赏。”
画面显现,花坤穿着一身红衣,出现在一個舞台上。
灯光从头顶打向他一個人,四周漆黑。
花坤低着头缓缓向前走,不远处,出现一张病床,仔细看的话,床上杂乱带着血迹,好似有人躺在上面忍着剧痛,不停的翻滚過一样。
接着耳边响起声音。
‘咚!’
‘咚!’
‘咚!’
钢琴重音,敲的人心裡发慌。
花坤慢慢的躺上病床,拿起鲜红色的话筒,开始吟唱:“啊~啊~”
视频上本身的弹幕出现。
“来好好感受一下我們坤坤的实力!”
“封神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花坤太牛太大胆了,果然从来不迎合市场!”
“出不去了,我今天已经不知道重刷了多少遍,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感觉!”
“华语乐坛新时代的领军人!”
好家伙,看到這些弹幕,白野都被‘震慑’住了。
尼玛還沒开始听歌呢,就开始满屏的夸奖了?
别說,要真是一個沒有太多自己的主见,意志不坚定的人,突然看到這么多好的评价,判断肯定会被带歪。
人云亦云的人太多了。
哪怕听完后觉得不喜歡听,一看到全是夸奖,也会怀疑自己。
是不是我品味不行?要不我也夸一下?
但白野是谁,微微一笑,反手就把视频弹幕给关了。
我能惯着你?
做梦!
刘姓女人看到他這個操作,当时就觉得心头一闷,有种烦躁涌了上来。
不過沒人管她。
视频在继续。
花坤不停的吟唱,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魔性。
不得不說,只看唱功的话,白野都得承认,花坤還是有的,肯定有练习過,前面的吟唱可以把听众带入进去。
黑暗,恐怖,痛苦。
随后,花坤的声音抖动了起来,不只是声音,整個人都蜷成一团,开始抖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急速的高频抖动,配合着身体,看的直播间所有第一次观看视频的人震撼不已。
当然,這种震撼,多半是被吓的。
你想想看,黑色的舞台,白色带血迹的病床,那個穿着鲜红色的服装人就在病床上不停的高频抖动,声音尖锐又高昂。
你怕不怕?
简直是恐怖片中才有的画面好嗎!
直播间的弹幕滚动了起来。
“不行,前排抱紧大家,我有亿点点害怕!”
“我擦這是什么啊,别搞啊,现在是晚上,我一個人在家裡的!”
“我已经缩在被子裡面了,真的!”
“妈的我柜子动了!我柜子动了!我先不看了!”
好在這歌沒多久,大概2分半就结束了。
說真的,白野听到最后一個音消散的时候,他都松了口气。
小看你了啊,花坤。
我白野本来以为自己是顶级折磨怪,沒想到你的功力更加深厚!
這时候,刘姓女人开口了,道:“首先给白主播,還有直播间第一次看這個视频的观众们解释一下,《癌声》是花坤以癌症为灵感,创作的一首新型试验歌曲。”
說到這裡她停了停,就像给听众一個消化時間,几秒后再道:“花坤在這次创作中,无疑是打破了常规的,你们可以听到歌声中的饱满情感。
前期的挣扎,痛苦,压抑,黑暗等等,然后到爆发,分裂,恐惧和释放,最后在结尾处,回归宁静。
花坤认为,癌症是一种痛苦的可怕经历,他想通過這首歌,呼吁他的粉丝,呼吁所有听众,珍爱自己的身体,远离癌症。”
巴拉巴拉巴拉。
刘姓女人讲了一大通,从歌曲的创造灵感开始,讲到歌声手法,再上升主题。
随后又开始讲,這首歌发行以来,有多少人受到了震撼,领悟到了生命的美妙,并且开始锻炼身体。
一時間,直播间只回荡着她一個人的声音。
把其他人都讲的一愣一愣的。
白野也不打断她,就這么安静的等待。
大概過了五六分钟,刘姓女人结束了‘演讲’,问道:“那么白主播,請问你对這首歌怎么评价?你還是维持最开始的评价嗎?觉得這首歌难听,鬼哭狼嚎?要知道,這首歌的立意,本来就不是美妙的存在。”
刘姓女人讲了這么久,无非就是想表达出一個意思——
‘花坤的這首歌是写给可怕的癌症的,并不是简单的范畴,你如果觉得难听,那一定是你沒有同理心,体会不到癌症患者的痛苦!’
什么叫做扣帽子?
什么又叫做来自道德高地的俯视?
這就是了。
她玩的就是這一套。
有用嗎?有用的。
直播间其他人的弹幕都变少了,显然都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沒有同理心。
還是那句话,能在大潮中,或者在一個有人不停输出自己观点的环境中,還能保持主见的人。
实在是不多。
连一直看直播的饭馆二人组,都呐呐无言。
孟思慧看着屏幕說道:“橙子,是不是白野,或者我們真的弄错了,這首歌是我們沒听懂?”
橙子抿着嘴,道:“不是,我觉得這歌,不好听!”
孟思慧道:“是不怎么好听,可它本来就不是一首应该好听的歌啊!”
橙子摇头:“不是這样的,歌不应该是這样的,我說不清楚,但我相信白野一定能說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