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她和傅幽幽不算熟。
傅幽幽结婚得早,时忆晗和傅宁洲也不和他父母一起住傅家老宅,回去的時間也少,见面的机会不多。
偶尔节假日不得不一起回去吃個饭,恋爱脑中的傅幽幽也以她老公家为主,老公不让回来就坚决不回来,因此碰上面的机会更是少得可怜。
现实不熟,线上也就沒什么话题可聊,况时忆晗是不喜歡社交的人。
傅幽幽倒是喜歡在家族群裡叽叽喳喳,时忆晗除非被圈出来问话才会出来回一声,要不然大多时候,她的微信和傅宁洲一样,只是個摆设。
因而对于傅幽幽突然无缘无故问她在不在家這個事,时忆晗只觉奇怪,但還是礼貌回了她一句:
“不好意思,昨天在飞机上,手机关机了。我现在不在那儿了,有什么事嗎?”
傅幽幽等了一天沒等到时忆晗的回复,早已是意兴阑珊,甚至有点被忽视的不痛快。
她大小姐脾气重,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這会儿堵着的那口气還沒下去,干脆回了她三個字:
“沒事了。”
她和时忆晗不亲,也說不上喜歡不喜歡,前一天会觉得他们离婚了心堵纯粹是因为她是她嫂子,一時間還接受不了傅宁洲婚姻破裂的现实。
现在情绪经過一夜的沉淀,她已经接受了傅宁洲可能已离婚的事实。
时忆晗在她心裡的位置,重新归位于陌生人,本来也只是個意外闯入他们生活的陌生人而已。
可能因为从小就有沈妤和傅宁洲是一对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尽管沈妤這些年一直沒消息,但傅幽幽心裡一直默认傅宁洲是在等沈妤的。
因此当时他带回时忆晗,她理解归理解,但是也是花了很长一段時間才去适应這种时忆晗取代了沈妤的现实。
结果在她好不容易适应這种现实后,如今又要回到之前先入为主的坚持裡,但這对她来說并沒有那么难。
她甚至倾向于相信她母亲方丽贞說的,傅宁洲和时忆晗当年是因为孩子结的婚。
孩子沒能留下,他们现在也就各归各位而已。
她哥傅宁洲终究還是要等沈妤的。
這么一想,傅幽幽又觉得时忆晗可怜,刚還堵着的那口气瞬间下去,为了弥补她刚才的语气不善,她又给时忆晗补回了個信息:
“嫂子,你怎么在飞机上啊?去哪儿了啊?”
时忆晗觉得傅幽幽的情绪转变实在奇怪,明明前一秒還看得出来在闹小脾气,這会儿又突然变得有种讨好的热情来了。
傅幽幽以前虽然沒有表现出不待见她的情绪来,但也是刻意和她保持距离不亲近的。
那個时候时忆晗就看出了她对她有抵触情绪,虽然那时也不知道原因,但时忆晗是识趣的人,别人不喜歡她,她也就不主动贴上去了。
两年下来各自保持距离倒也相安无事,只是沒想着以前不亲近,离婚后傅幽幽突然热情了一把。
时忆晗摸不透她的心思,也就客气回了句:
“我飞国外了,有点事。”
得到时忆晗的回复傅幽幽也就放了心。
她也不是真要了解时忆晗的行踪,不過是想借此弥补一下那点微妙的内疚心理。
时忆晗的回复只是加深了她对两人离婚的猜测,但過了一夜也沒那么在意了,因而也就客气回了她一句:
“這样啊,那你要照顾好自己。”
“好的,你也照顾好自己。”
礼貌回完,时忆晗也退出了微信。
她打车回了住所,房子是在出发前請中介帮忙租下的,房子就租在学校附近,租的是单间公寓。
她行李多,从机场出来,严曜就主动接過了她的行李箱,并一路送她回到了住所。
时忆晗有些不好意思,忙活完之后,主动提出請他吃饭,沒想着严曜打量了眼她的房子后,看向她:“先去医院吧。”
时忆晗一愣,又有些尴尬。
她沒有和严曜說她怀孕的事,毕竟是不算熟的异性朋友,但严曜应该是看出来了,他只是一直沒說而已。
严曜问她:“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上次這么问的還是傅宁洲。
相似的一句话,一下子勾起了时忆晗物是人非的伤感。
她摇头笑笑,沒有說话。
严曜也沒再多言,只是转身手指了指门外:“我也住在這栋公寓,有什么事你随时可以找我。”
說完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时忆晗电话,看时忆晗手机响了一声又掐断。
“這是我电话。”他說,“你可以先存着,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你可以随时叫我。”
时忆晗看了眼手机,有些讶异他怎么知道她电话号码。
严曜像是看出她的困惑。
“以前做你们班导时存過你们的电话,我只是试一下,沒想到你一直沒换号码。”他說。
时忆晗笑笑:“以前觉得麻烦,就沒有换,不過现在打算换掉了。”
這個号码不仅大学毕业时沒换,高中毕业她也沒换。
它从高三陪着她走到了现在。
以前舍不得换是因为心裡還藏着期待和憧憬,那個在在她少女时期给過她温暖的男孩,她舍不得忘记,虽然它从沒响過。
严曜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开口:“他是個什么样的人?”
时忆晗怔了一下。
严曜還在看她,等她的答案。
“他是個很好的人。”
她說,也找不到什么形容词来具体形容傅宁洲是個什么样的人。
在她看来,他确实很好的一個人了。
温柔细腻,体贴周到,对婚姻忠诚,其实并沒有哪裡不好,只是她比较贪心而已。
严曜点点头,沒再追问,换了個话题:“需要我陪你去医院嗎?”
时忆晗笑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师兄。”
严曜点点头,也不强求:“照顾好自己。”
时忆晗点头:“好。”
严曜离开后,时忆晗去医院抽血查了個HCG,检查结果和验孕纸一样,她确实怀孕了。
拿着化验报告单,时忆晗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坐了很久。
落日的余晖散落在身上,把她本就纤瘦的身影拉得越发细长。
正是渐渐入秋的时节,陌生的街头,入眼皆是陌生的肤色和人群,夕阳下莫名就多了丝身在异乡的寂寥感。
时忆晗還记得上一次她发现她怀孕时在医院遇到傅宁洲的心情。
其实兵荒马乱的心情下乍见到他,惊喜之余她是有瞬间安定下来的安全感的。
在她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傅宁洲出现了,并在知道她怀孕后沒有丝毫犹豫地给了她解决方案,承担下所有的责任。
那时她不用担心孩子生下来后,她有沒有能力给她富足健全的成长环境,不用担心她在单亲环境下长大会不会影响她的身心健康,也不用害怕如果她给不了她完整的家庭,冒然把她带到這個世界是不是对她的一种残忍……
所有她担心的問題当年的傅宁洲都给了她解决方案。
但现在沒有傅宁洲了。
她和他已经彻底结束了,在机场视线相撞的那一眼,他的眼神已经是看陌生人的冷淡,他不会再给她一個選擇方案。
她也不可能再去征询他的意见,答案无非是回到两年前的選擇或者是继续现在的選擇。
因此虽然经過了漫长的十几個小时的飞行,时忆晗并沒有想清楚要怎么办。
她的决定关系的不仅仅是一個生命,還有她未来漫长的人生。
私心裡时忆晗是想留下孩子的,她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结婚,她对婚姻和爱情沒了期待,但她是渴望有自己的孩子的,這個时候的意外怀孕于她无异于是天赐的礼物。
但时忆晗也很清楚,她给不了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和完整的父爱,她在她沒出生时就剥夺了她一部分属于正常人的生活,她不知道這对孩子来說是否過于残忍。
她不敢轻易去下這個决定。
漫长的飞行给不了她决断的魄力。
這萧瑟寂寥的黄昏依然给不了。
手裡捏着的检查报告一寸寸收紧,时忆晗长吐了口气,站起身,回头时视线触及一道高大的背影,怔了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