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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作者:佚名
傅宁洲直接回了家。

  這是他第一次在上班時間回家。

  收拾得纤尘不染的屋子裡已经沒了时忆晗的痕迹,除了茶几上那份被风吹得凌乱的离婚协议书。

  傅宁洲過去拿起。

  协议书很简单,时忆晗什么也沒要,结婚前是什么样,离婚后還是什么样。

  落款处已经签下了她名字。

  她的字很漂亮,舒卷飘逸,像艺术体。

  傅宁洲盯着离婚协议上的签名出神。

  也不知時間過了多久,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开门声。

  傅宁洲倏然扭头看门口。

  方丽贞刚好推门进来,被他突然看過来的动作惊得吓了一跳。

  “怎么了?”她困惑开口,明显看到傅宁洲脸上升起的期待慢慢褪尽,变成无波无澜的平静。

  “沒事。”他淡声回,“你怎么過来了?”

  “我怕时忆晗一個人在家闷,過来陪陪她。”方丽贞笑着走向他,“你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时忆晗怎么了?”

  說话间她已经担心皱起了眉,扭头看向房间。

  “她沒事。”傅宁洲說,看向她,“你经常過来?”

  “也沒有,就偶尔過来一下。”

  方丽贞脸上有着不自然的尴尬,话完便见傅宁洲眉心拧了拧。

  她心虚把话题转向傅宁洲手中文件:“這是什么?”

  說着就要伸手去拿,但指尖還沒碰到文件,傅宁洲已先她一步把文件压了下去。

  “沒什么。”傅宁洲說,看向方丽贞,“如果沒什么事你不用過来,时忆晗有她的工作要忙。空了我会和她回去看你们。”

  “她能有……”方丽贞想說“她能有什么工作要忙”,话到嘴边又赶紧改了口,“好的。”

  又忍不住提醒傅宁洲:“时忆晗也调养一年多了,肚子一直沒消息,别不是当时留下了什么病根,你让她找個時間去医院检查一下,可别到时生不出孩子。”

  傅宁洲:“是我不要的孩子。”

  方丽贞诧异看他。

  傅宁洲已下了逐客令:“你先回去吧,以后沒什么事就别過来了。”

  方丽贞嘴张了张,想拒绝,最终在傅宁洲冷淡的眼神下闭了嘴,转身离开。

  傅宁洲看着房门关上,扫了眼已沒有了时忆晗生活痕迹的房子,长长吐了口气,拿起手机,给助理柯俊纬拨了個电话:“柯俊纬,帮我预约陈律师,处理离婚問題。”

  “啊?”柯俊纬愣住,不是昨天才让他送過时忆晗嗎?两人看着不像在吵架啊。

  傅宁洲已直接挂了电话,把手中的离婚协议一把扔在了茶几上,转身出了门。

  ——————

  时忆晗搬回了她在郊区的小房子。

  這是她婚前买下的,房子不大,刚好够她一個人住。

  但就是在這個只有方寸大小的房子,她和傅宁洲发生了一夜情,還因此怀上了孩子,成为两人被迫绑到一起的契机。

  那天晚上她扛不住好友林可谣哀求,陪她一块参加高中同学聚会。

  沒想到从不参加同学聚会的傅宁洲也在。

  她和傅宁洲在高中毕业后就彻底失去了联系,彼此都沒加班级群,也沒参加過同学聚会,两人就像彼此生命的两個過客,短暂交集后,又消失在了各自的世界裡。

  但傅宁洲消失得更彻底一些。

  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做了什么,时忆晗偶尔和高中同学旁敲侧击的打探裡,并沒有任何和傅宁洲有关的讯息。

  因此乍然见到消失几年的傅宁洲,时忆晗惊喜又紧张,年少时不敢說出口的喜歡在胸腔激荡,但她始终沒有勇气把這份喜歡說出口,连和他說话都变得拘谨客气,尤其傅宁洲還坐在她身侧,两人几乎贴靠在一起的坐姿让她的拘谨不断被放大。

  她心裡紧张,又怕被看出来,只能借着吃饭喝东西来掩饰心裡的忐忑,不知不觉就喝高了些。

  傅宁洲大概是基于邻桌情谊,聚会结束时主动揽下了送她回去的活儿。

  时忆晗一個人住,她虽然喝得有些高了,但也沒到不省人事的地步,但到底還是被酒精影响了肢体平衡。

  在她這個只有一個大单间的小房子裡,刚进屋她就被她留在门口的鞋给绊到了,就要摔倒时傅宁洲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惯性作用下她被拉拽入他怀中,当时灯還沒开,傅宁洲也喝了点酒,也不知道是酒精作用還是夜色刺激,两人视线在空气中相撞,孤男寡女夜色深沉又都喝了酒,還是她暗恋多年的男人,胶结的视线突然就挪不开了,然后在彼此胶着的视线裡,两人气息在慢慢靠近……

  时忆晗不是随便的人,她甚至连男朋友都沒谈過,但那天晚上,她迷失在了傅宁洲深邃温柔却又专注的眼神裡。

  那是她幻想過无数次的眼神和男人。

  那天晚上她和他极尽放纵,青涩却又异常热情。

  她沒想到傅宁洲和她一样在感情和某方面都是生手。

  他的家庭背景和外形气质根本不可能谈不到女朋友。

  但這两年接触下来,时忆晗反倒理解了傅宁洲为什么会一直单身,一個只醉心工作的男人根本沒多余的心力和時間谈感情。

  他自小严格的家教也让他习惯于洁身自好。

  那天晚上于他大概是他人生中唯一的意外。

  对时忆晗也是。

  她本来已经规划好了她的人生。

  她大学学的建筑设计专业,天赋和能力都還不错,她想再去进修一阵,已经在着手申請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建筑系,但那一夜的意外扰乱了她所有的规划。

  她沒想到她会怀孕。

  两人那天晚上沒做安全措施,但因为過于放纵第二天起来得都有点晚,她有個面试要赶,来不及去药店买紧急避孕药,她也有些心存侥幸,想着安全期应该沒事,沒想到最后還是中了招。

  查出怀孕时时忆晗有些不知所措。

  但傅宁洲的意思是结婚,把孩子生下来。

  那时距离那一夜刚過去半個月,两人都沒联系過,时忆晗本来也沒打算和傅宁洲說,偏就那么巧,她在医院遇到了去看他爷爷的傅宁洲。

  她有些尴尬,想把检查结果藏起来,但還是迟了。

  傅宁洲瞥见了她藏到身后的hcg报告,把手伸向了她。

  “我看看。”

  明明很简洁平静的三個字,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场。

  时忆晗迟疑着把检查结果递给了他。

  傅宁洲盯着检查报告沉默了会儿,问她:“你打算怎么做?”

  时忆晗茫然摇头,她不知道,她根本沒想過這個孩子会来,她的到来一下打乱了她全部的人生计划。

  “我比较倾向于我們结婚,然后把這個孩子生下来。”傅宁洲說,“不過最终决定权在你,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

  “结婚?”

  时忆晗惊愣住,她以为傅宁洲在开玩笑,却见他轻轻点头:“我是认真的。”

  他给了她两天時間让她回去考虑。

  时忆晗喜歡傅宁洲,她喜歡了他那么多年,但她从沒想過,有一天傅宁洲会和她說,我們结婚。

  她在茫然和渴望反复交加的矛盾纠结裡考虑了两天,约了傅宁洲,和他說“那……就结婚吧。”,就像离婚时一样,他平静点了個头“好”。

  第三天,他们就领了结婚证。

  看似荒诞却又顺理成章。

  只是时忆晗沒想到,她和那個孩子沒缘分。

  她和傅宁洲的婚姻也沒能持续到第三年。

  匆匆开始,又匆匆结束。

  這两年像做了场梦。

  看着屋裡熟悉的一切,时忆晗心裡空落落的,很难受。

  那天晚上她差点被鞋子绊倒,他伸手揽住她时凝神看她的眼神不断在眼前回放。

  她清楚记得他黑眸裡的专注和情绪波动,至今想起来心脏還会因此而悸动。

  她以为那就是爱情。

  他和她一样,把她放在心裡藏了很多年,所以才会有那一夜的情生意动。

  原来不是,他只是刚好也喝高了而已。

  心脏因为這样的认知闷胀着发疼。

  时忆晗想起前几天陪他回他家,她路過书房,不小心听到书房裡他父亲和他的争吵。

  “当初你爷爷病重,老人家疼你,希望临终前能看到你结婚,你也不想让他带着遗憾离开,就這么仓促把时忆晗带回来,刚好她也怀了你的孩子,我也不好說什么,总归让老人家走得安心了,但现在都两年過去了,那個孩子也和你们无缘,难道你還要和她這么一辈子耗下去?”

  “我有我的考量,您别管。”

  “什么叫我别管,我能不管嗎?都說喝酒误事,喝酒误事,你看看你,之前因为沈妤,一直不肯交女朋友,结果就因为参加個什么破同学聚会,不清不楚就让那個女人钻了空子……”

  “爸!”傅宁洲倏然打断了他父亲傅武均,语气静冷,“這件事错在我,和时忆晗沒任何关系。”

  “好好好,我不說她,我不說,每次一說她你就只会护着她。我就问你,要是沈妤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办?你别忘了,你和她是有婚约的人。”

  “她永远不可能回来了。”

  时忆晗明显听出傅宁洲嗓音淡了下来,這是她少有的能从傅宁洲的平静裡听出别的情绪来,显然那個叫“沈妤”的女孩在他心裡有着不一样的分量。

  這還是时忆晗第一次听到這個叫“沈妤”的名字,一时有些怔。

  說不上什么感觉,就突然很茫然,但沒有排斥和抗拒,甚至对這個名字产生了些许微妙的亲密感。

  她沒有去打探沈妤是谁,沒有這個必要,她和傅宁洲的問題并不是因为谁。

  她只是恰巧出现在了他急需用婚姻安抚他爷爷的時間裡而已。

  现在他爷爷不在了,让他必须负起责任的孩子也沒有了,他和她也沒必要這么一辈子捆绑下去。

  时忆晗知道,只要她不开口,傅宁洲大概率也不会和她提离婚,他会和现在一样,就這么和她一起无波无澜地把日子搭伙過下去。

  但时忆晗不想继续了。

  這不是她要的婚姻生活。

  她想要的是那個她爱他、他也爱她的丈夫,不需要多有钱,但知冷暖、有温度,能陪她一起把平淡生活過得温馨满足的男人,而不是一個心裡装着别人,把她当责任的男人。

  因此她提了离婚,這個她早在半年前就开始萌生但一直摇摆不定的念头。

  而傅宁洲果然也如她预料般痛快放了手。

  他大概是松了口气的吧,时忆晗想。

  胸口的闷疼還在继续,时忆晗手压着胸口,打量着這個曾藏满她期待的小空间,难受在加剧,但又隐隐有种放過自己的释然。

  许久,她拿起手机,给当初买房的中介打了個电话:“你好,我想把我山景湾的房子卖了,你這边能帮忙处理一下嗎?”

  中介還记得时忆晗,人长得温温软软的很漂亮,年纪不大,脾气也很好,他印象深刻。

  “当然沒問題啊。”他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美女是准备换大房子了嗎?”

  “不是。”时忆晗笑笑,把话题带了過去,“那就麻烦你了。”

  ——————

  时忆晗房源出售的信息两天后刚好被傅宁洲助理柯俊纬刷到,他最近想换個离公司近点的地方,正在網上看房子。

  时忆晗小区就在傅宁洲公司附近,一搜附近房子就出来了。

  他当时在傅宁洲和时忆晗结婚时有被安排過去帮忙搬過行李,时忆晗房子内部装修得干净雅致,因此他印象很深刻,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当下就愣住了,不由朝裡间办公室的傅宁洲看了眼。

  傅宁洲让他帮忙处理离婚事宜,他对傅宁洲和时忆晗离婚一事是知道的。

  他印象中傅宁洲和时忆晗感情一直還可以的,虽然沒有像别的小夫妻那样黏糊,但也不是怨侣,沒有苦大仇深到要离婚的地步。

  他想不明白两個人为什么会突然离婚。

  這几天的傅宁洲也沒有失婚男人的落魄颓丧,除了那天在会议室破天荒地丢下一众人离开,這几天的傅宁洲看着和平时并沒有什么不同。

  如果非要說有什么不对劲,就是傅宁洲在公司待的時間也更长了,几乎是把公司当成了家,而且他对工作的要求也更严苛了。

  他走過的地方,大家如履薄冰,整個办公楼处于一种人人自危的低气压中。

  柯俊纬总觉得傅宁洲多少還是有被离婚影响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小两口在闹别扭。

  他在犹豫要不要把时忆晗卖房子的消息告诉傅宁洲,在他看来,卖房子已经等于跑路了。

  人在還有修复关系的可能,要是人走了,就沒继续的可能了。

  他不想一直在這种低气压的氛围中工作。

  他就在這种纠结中失了神。

  直到傅宁洲视线突然从电脑屏幕移开,看向他:“有事?”

  柯俊纬被惊得一個激灵:“沒,沒事。”

  傅宁洲:“沒事你盯着我看半天?”

  “我……”柯俊纬很纠结。

  傅宁洲:“有话直說。”

  柯俊纬牙一咬,把手机屏幕转向了傅宁洲:“时忆晗好像要把房子卖了,她可能要走了。”

  他看到傅宁洲压在鼠标上的手一顿,還以为他会說点什么,沒想到傅宁洲已冷淡把视线转回了电脑屏幕。

  “然后呢?”平静而冷淡的反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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