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是我负的你,你可以恨我,多久都沒关系
其实那天真是安全期啊,谁叫他那么有本事,這不是她的错……
“你走之后,我发现、发现我怀孕了。”
說這话,项璃由始至终沒有抬头看他,因为她沒有自信会看到他和她一样喜悦的神色。
在项璃說了這句话之后,屋子裡有好长時間的沉默。
许仁川一直沒出声,项璃的视线中,是他搁在膝盖上的,骨骼分明的男人手,白皙,修长,漂亮霰。
她看到那手动了动,然后,他开口了,“但愿你是在跟我說笑。”
“我沒骗你。”
项璃终于抬起头,迎上他严肃的目光。
這一刻,她是怯懦的,是害怕的,因为他的深黑双眸,沒有一丝温度。
“啪嗒”一声,他点燃了打火机。
项璃看着他给自己点了支烟,眯眼抽起来,而后缓缓吐出一缕薄烟。
他笑了,香烟夹在指间,空着的那只手抚上她白净的脸庞,语气不疾不徐,“小璃,那天你跟我說了什么,你记不记得?”
“是安全期,我算好了的。”
项璃觉得百口莫辩,现在许仁川一定在某种程度上怀疑她撒谎,他是不是打心眼裡就以为她是個十分有心机的女人,为了要他的孩子,为了套住他,所以谎称安全期?
连项璃自己都不知道,安全期根本就不是百分之一百的安全。
许仁川扶着额头,眉心皱得紧紧的,他摇头,“不過也沒关系,我看看哪天有時間了,我陪你去趟医院……”
项璃呼啦一下站起来,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很大,她全神贯注逼视着许仁川,“你這是在提前跟我說,這孩子、這孩子你沒打算要?”
“沒错。”
他淡淡的回答,喷出一口烟雾,烟雾缭绕间,他看到项璃憋在眼眶裡的泪。
說他心裡不难受是假的,但是生孩子這事儿,未免太可笑!
项璃她今年才几岁?今年刚上大学,這就要为人父母了?在许仁川眼裡,她自己就還是個孩子!
再說他自己,停职到现在,鬼知道什么时候复职,他自己的前途都是一片茫然,還谈什么养活一個女人及孩子?
這太扯了!
许仁川自问不是薄情寡义,但是现如今,项璃把他想成什么样子他都不在乎,唯一要求,就是這個孩子不能要。
项璃站在他跟前,居高临下看他,眼裡无明显波动,除了眼泪一直往下掉之外,沒有任何表情。
她吸了吸气,问他,“许仁川你爱我嗎?”
“你不要跟我說這個!”
“你爱我嗎!”
项璃疯了似的,死死抓紧他的衣袖,下一秒却被他甩开。
他站起来,以绝对的身高优势俯视着眼前這個无助的孩子,他是世故的,是现实的,也就只有這個时候他才真正的明白自己——
在前途利益面前,爱情永居其次。
“如果你還想和我继续下去,就去医院把這孩子做掉。”
“如果我說不呢?”
项璃仰着脸看這個近乎冷漠无情的男人,還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他却淡淡的冷哼,“你认为,我能纵容你到几时?”
“许仁川,這孩子是你亲生的,如果你放弃了他,我們俩就只有一個结果。”
“什么?”
他闷闷的抽了口烟,和她目光对视。
项璃在垂眸的一瞬间,泪水再次绝提。
是她把一切想得太過美好,她太当自己是回事了,就在不久前,一個小时前,沈倩還提醒了她,是否知道他怎么想?
现在答案来了,他的答案太過残忍,项璃接受不了。
“我再问你一遍,你爱我嗎?”
“项璃你算什么东西,你以为,我跟你玩儿的是真心?”
许仁川掐灭了烟,這一刻他沒得選擇,为了让项璃打掉這個孩子,他什么话都說得出来。
“是不是以为上了我的床就真是我的女人了?项璃,你看看你自己有哪点值得我爱?试图用一個孩子来绑住我這未免太可笑了!”
他笑出了声来,双手按住她的肩膀,“本来今晚你過来,我想好好的疼你一次,可谁知道你让我失望了,我太失望,现在对你沒了半点兴趣。”
他松了手,指指玄关处,“转身,立马离开我的视线,我一分钟都不想再看到你。”
项璃眼裡的泪似乎无穷无尽,每当她以为流干净了,事实又证明她還可以流得更多。
今天她穿着白色的连身裙,腰间的带子系成了蝴蝶结,镂空刺绣的面料,娃娃领的样式,本来,她穿着很漂亮——可是這一刻,她是多么的狼狈。
這個曾经和她相拥而眠的
男人,他翻脸了。
他嘲笑她,讽刺她,說跟她不是真心,說她并不是他的女人,他還說,对她沒了半点兴趣,让她立马离开他的视线,不想再看到她……
她哭着說,“许仁川,在你眼裡,我的感情竟然這么廉价么?”
他倚着餐桌,懒懒的掀了掀眼皮,“你的感情是怎么回事我沒兴趣,倒是你的身体……”
一個耳光毫无征兆的招呼過来,力道太大,可见她使了多大的劲,可见她是有多恨,打得他的脸都偏向了一边。
她明明是哭着,却也笑了,泪水横流,甚至落进了她的衣领。
“因为想要我打掉孩子,所以,你可以把话說得那么无耻。为了让我打掉孩子,你否定了我对你那么多年的感情。许仁川,我不知道你真這么卑鄙,還是,其实你很懦弱,你不敢要這孩子,在你心裡,我远远沒有你的事业来得重要……這些都不重要。”
项璃转身离开,他的视线跟随着她的背影,眼眶裡那淡漠神色,成功遮挡住了他满腹的复杂情绪。
她看着项璃走到玄关,然后她回头,“我会留着它,是不想让自己后悔。我给你留一次机会,也希望,你给孩子一個机会。”
项璃說完就走了,许仁川听着那关门声,重重的闭上了双眼。
她太胡闹了!
那天晚上项璃哪裡都沒去,就在许仁川家门口坐了一晚上。
许仁川整個人很不好,也是一整晚失眠,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呆就呆到了天亮。
他完全不知道项璃沒走,哪怕是他追出来看看,看到她蜷缩在那角落裡的可怜样子他也不忍心,她肚子裡怀着的,可是他的孩子。
心中思绪反复无常,仿佛有两個人在争执,最终有一人胜了,胜的那一個对他說,许仁川,你不能那样。
……
清晨七点,项璃打车到了沈倩家裡。
此时恬恬還在睡,沈倩的父母也還在睡。
沈倩心神不宁,她和项璃仿佛心有灵犀,也是睁着眼一直到了天边泛起鱼肚白。项璃回来的时候并沒有提许仁川一個字,就說累了,洗了個澡倒床就睡。
沈倩了解她,如果心情好,哪裡会這样?
再說了,如果她和许仁川相处得好好的,又怎么可能這個時間就回来了?之前和沈倩說好下午回来,让她帮忙照顾半天恬恬,沈倩都答应了。
她背对着沈倩,其实沒睡。
累是累,却无半点困意。
项璃想哭,想狠狠的,大哭一场,最好是沒有人的地方。
這件事情沒有任何人能帮她,爸妈不能,沈倩不能,万能的三哥也不能。
她的希望,她对這份感情仅剩的那份坚持,都在许仁川手裡。
“說說,你们俩怎么了?”沈倩在她背后小声开口了。
项璃不答,她又问,“是不是谈崩了?”
半分钟后,项璃已经沒开腔,沈倩就有点心慌,“小璃,他是不是不想负责任?”
然后,项璃的眼泪再次流出来。
她在哭,却不想让沈倩看见。
她的自尊在许仁川那裡沒有了,可是在他人面前,她還是坚强的,還是有尊严的。
……
八点三十,恬恬起床了。
昨晚沒有睡自己的床,怎么都觉得浑身不自在。但是小姑娘也不讲究那么多,沈倩姐姐家裡好玩,其他的也就不在乎了。
从床上坐起来就开始找姐姐,项璃和沈倩都不在屋裡,她就下床跑到外面去找。客厅裡,叔叔阿姨已经准备好了早餐,见到了她,便叫她過去吃。
“阿姨,我姐姐呢?”恬恬揉了揉惺忪的双眼,问沈倩妈。
“和你倩倩姐去公园锻炼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回来,”
给她盛了碗的豆浆,又把油條弄成一小段一小段的摆在她面前,沈倩妈笑着說,“乖乖,阿姨這裡的早餐肯定沒有你们家好吃,可不要嫌弃啊。”
恬恬的注意力从姐姐那边拉回来,弄齐了筷子夹起一截油條咬一口,“怎么会沒有我們家的好吃?我看這油條就很好嘛,陈姐和兰姨可做不出来哟,我很喜歡吃。”
“這小姑娘可真会讨人喜歡。”
沈倩爸爸摸了摸恬恬的小脑袋,温和道,“喜歡那就多吃点,中午让你阿姨给你们做更多好吃的。”
恬恬笑眯眯的,“好呀。”
……
从七点半到现在,一個多小时,项璃和沈倩在公园撸了12圈。
两人气喘吁吁的坐在长椅上,沈倩把水递给她喝。
“你也真敢,明知道现在是怀孕非常时期,還這么拼命。”沈倩抹了脸上的汗水,看了项璃一眼。
项璃要做什么事,沒有人能阻止她。
“有什么关
系,大不了就流~产。”
像是破罐子破摔了,项璃无所谓的笑笑,“反正,它最后也不一定能活下去。”
沈倩不知如何安慰、劝诫,心中叹息,抬起手按在她一侧肩头,沒有說话。
项璃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腹部,看着那個地方,她知道那裡有個顽固的小生命,這么强大的运动它都還好好的,這說明,它比她要坚强多了。
“小璃,你老实跟我說,如果他铁了心的不要這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還能怎么办?自己找個地方躲起来生了呗。”
项璃云淡风轻的望着远处,仿佛已是看透,汗水从额上流下,流到下巴,然后顺着她修长的颈脖淹沒在了胸前。
她低头看着脚下的草丛,看着一列蚂蚁搬着食物经過,缓缓抬眸看向远处,乌云渐近,就快变天了。
“其实我能理解许仁川那個人是什么想法,”
项璃仰头喝了很大一口水,拿毛巾擦汗,“你看他,二十七岁了,从来身边连個女人都沒有,以他的條件怎么会找不到女朋友?
据我了解,不知道多少女人上赶着往他身上贴,他完全绝缘,這种情况他却单身了這么多年,如果不是事业心太重,那就只有一個解释,他是同~性~恋。”
项璃瘪瘪嘴,“可他怎么会是同~性~恋?”
她扭头看沈倩,似笑非笑的,“在我身上忙的时候别提多痛快了。”
沈倩一直拧着眉,沒心情跟她开玩笑。
“如果,我是說如果,他真的那么冷血,为了這事儿跟你闹掰了,你恨他嗎?”
“恨啊。”
项璃也很坦诚,不会虚伪的說什么感情是一個人的事,他的孩子他不要,我要就好了。
能說出這种话的女人太假,除非她是傻子。
“前阵子他不在,你不知道为了讨好我爸妈,简直从来都沒這么乖過。为什么這么做?
還不是为了之后他们家的事情处理完了好跟我爸妈商量我和他的事。当时知道自己有了孩子,心裡有且只有一個念头,就是一定要生下他,但是我清楚不管是我爸妈還是我三哥,家裡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同意我這么早生孩子。
我处处讨好我爸妈,想着,万一哪天事情藏不住了,他们惦记着我的好,也不会狠心逼我把孩子打掉吧。”
她說完,笑着看沈倩,“你会不会觉得,有时候我真是蠢得可怜?”
沈倩叹气,拥抱她,“女人要是太聪明了,男人会怕你的。”
“可我這么蠢,也不见得男人会喜歡,”
想到昨晚许仁川說的,让她离开他的视线,一分钟都不想见到她……项璃一颗心在一点一点往下沉。
她抱紧了沈倩,闭了眼,手捂在胸口。
可真疼啊。
……
那天之后项璃沒再联系過许仁川,再见面,又是一個星期之后了。
是他主动去找她的。
项璃還记得,那天晚上的月亮高高悬挂在夜空,明亮的月光,犹如他注视她那双沉静眼眸。
分开从来都是预料之外,项璃和许仁川,也许连他们也不曾想過,這次一别,便是八年之久。
那天,许仁川再一次让她去医院,来学校接她,就是为了带她去打掉孩子。
這一個星期,项璃在矛盾和痛苦中渡過,沒有一天的踏实,终于等到他,他能给她的,依旧是那個残忍的答案。
“如果你說一句,你从未爱過我,不必你带我去医院,我自己也会去。”
林荫道上,月光透過天窗落在项璃的脸上,她平静的望着眼前的男人,在等他最后一句话。
许仁川长時間的沉默,让他原本就冷清的一张脸,仿若镀上一层冰霜。
他說,“我不爱你,项璃,你听清楚了,我从沒爱過你。”
“是嗎?”
项璃缓缓的眨动着睫毛,收回视线,低头望着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十指交缠,终于,她认命了,“好,好,我听清楚了。”
她抑制着眼中酸涩,最后一次,在他面前她为自己保留尊严,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成为感情裡的累赘和包袱,她哽咽着,却不让自己哭出来,她說,“那以后,就不要再单独见面了吧。
孩子,我会找時間去医院做掉,不会麻烦你。我們之间,反正也沒有别人知道,那就当做从来沒有开始過。
以后再见,我叫你一声仁川哥,我們,還跟以前一样,我绝对绝对,不会再纠缠你。”
项璃开了车门,握着门把的手,還在微微发颤。
她纤弱的背脊对着他,眼睛已经红得不成样子。她从未想過,自己会因一件事情害怕成這样。
她知道,這次从他的车副驾下去,就再也沒有上来的机会了。
可视,她得
让自己走得漂漂亮亮。
项璃下了车,许仁川终究是按捺不住,在她走了不远之后也下车。
這條路很安静,他们在這裡呆了半個多钟头,竟然一個人都沒有经過。
许仁川隔着大约一百米的距离,他冲着她的背影叫她的名字,“项璃。”
她停下脚步。
隐忍了那么久,终于,還是在他开口叫她的时候,落了泪。
项璃沒有转身,许仁川也沒有走近。
寂静的小道是,项璃听到他低沉平缓的嗓音。
他說,“你要的婚姻,我可能给不了,我很抱歉,小璃,我不是個好男人。”
他說,“那個孩子,就当我欠了它,也欠了你。”
他說,“是我负的你,你可以恨我,多久都沒关系。”
他還說,“小璃,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
那天,项璃走了很久很久才回到学校。
麻木了,也就不知道什么是累了。
许仁川說那些话有多平静,就让她觉得那個人有多冷血,也就意味着,她交付给他的感情是有多可笑。
项璃想着,她可能,再也不会像這样去爱一個人了吧。
因为,每個人的生命裡,有些感情,只有一次,在某個人的身上耗干净了,也就再也沒有了。
但是孩子是无辜的,项璃不能骗自己,哪怕它的父亲不要他,可总归是一條生命。
她做不到许仁川那么残忍,那么现实,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她自怀孕以来早就感受到自己越发泛滥的母爱,這孩子,怎么可能让他就這么沒有了?
当她告诉沈倩她要一個人养大孩子的时候,沈倩给了她一巴掌,毫不留情的一巴掌,人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小璃,我們才十八岁呢,你這样不明不白生個孩子,别人会怎么看你?”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孩子,他沒有错。”
以前,无论项璃遇到什么难事,从不会在沈倩面前掉半滴眼泪,但是這次,她沒有掩饰自己的情绪,因为想要掩饰也是于事无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