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新官上任
“~~~”
尖锐响亮的鸡鸣声撕开了黑夜,黎明降至。
刘桃子换上了自己的崭新官服,這套官服依旧是黑色的。在前魏时庙堂定下了五色的官服,要求按着品级统一穿着,可到了大齐,便是“衣皆玄上下”,并沒有明显的区分。可這套官服跟从前那套游微服皆然不同,游微服是短衣,包括下裳也是紧短的,盖住挥的上方,袖口紧缩,需用系带扣住,冠为武弁,带着较为浓烈的武官气息和游牧味道。现在這身官服,却是大袖衫,下有胯褶,腰分为两层,外层的大衣,形似披风,内层的短衣,纺织精美,绣有各类猛善,大袖裡套着细袖,带上红白笼冠,光看外衣,如貌晋之狂士,若再看裡搭,又带点游牧之粗狂,腰间的佩刀也换成了长剑,着实威风凛凛,与過去哉然不同。
姚雄等人早已守在门口,看到刘桃子大步走出来,几個人惊得目瞪口呆。
這样的衣裳,他们倒也不是沒有见過,那路去病就常常如此穿着。
可刘桃子穿上這身服饰,那真的是截然不同,本就身材高大,相貌威武,搭配這一身,不像是個九品县丞,倒有点一品的大将军录尚书事的风范。姚雄赶忙开口說道“兄长威武不凡!”
田子礼却沒有心情听這厮拍马屁,他赶忙拉着一人走到了刘桃子身边,笑着說道”兄长,李录事史天不曾亮就在這裡等着了,說是要带着我們去拜见县令,而后再召见群吏。
這位黎阳录事史唤作李骏,昨日带头来迎接刘桃子的便是此人,
此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相貌平平,眼神闪烁,脸上堆笑,一個标准的大齐县吏他赶忙奉承道“刘公当真好威仪!好相貌!属下见之,如见天人…”
田子礼笑着打断他,“我家县丞公可不爱听奉承之啊!”
“哪裡是奉承,都是属下的心裡话…”
李骏跟田子礼說着,显然,经過了這一晚上,田子礼跟县中的几個吏已经有了些交际,谈不上交情,却是对彼此有了一定的了解。
李骏赶忙令人开路,点头哈腰的跟在刘桃子面前,为他带路。
“刘公啊…。稍后见了县令,可万万要当心语。
“县令此人…性格古怪,乖张,吾等平日裡去拜见,都是小心翼翼,不敢得罪分毫,倘若得罪了他,便是一顿毒打。李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向了众人,“诸位往后在后院,也得多加小心,勿要触怒了此人。”听到這些话,姚雄当即冷笑了起来。
又是他妈的一個狗官。
寇流同样义愤填膺,脸色难看。
田子礼却眯起了双眼,只是轻笑着。
李骏带着几個人走了百余步,就绕到了一处宅院前,這宅院看起来极为的破旧,跟整個县衙的风格完美契合。
宅院的院墙都出现了破损,门口甚至长出了杂草。
一個老卒站在门口,抱着怀裡的长矛打盹。
李骏看到,不由得大怒,赶忙走上前,一把推醒了這老卒,“我昨晚便說县丞要来,你這老。這厮岂敢总慢
老卒看向对方的眼神满是惊恐,跪在地上连连請罪。
李骏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凶狠,又即刻消失,他笑着回到了刘桃子的面前,“刘公,是我管教不力,請您勿要怪罪。他指了指面前這破旧的宅院,“县令便住在這裡…他脾气古怪,唉,得县丞自己进去了。”刘桃子让众人留在這裡,自己则是一把推开了院门,声音极为粗暴,李骏都忍不住颤了一下。刘桃子走进院裡,却看到院裡同样格外的萧瑟,处处都长满了杂草,各处堆放着杂物,如果李骏不說,沒有人会觉得這裡是县令的住所,只当是堆积杂物的库房。刘桃子走到了对面的屋前,拍了拍门。
“谁”
一人开口问道。
“县丞。”
门缓缓被推开,一個穿着寻常,神色邋遢的男人打开门。
這男人看起来也不過三十岁左右,只是胡须杂乱,脸色苍白,神色确实有些古怪。
男人上下打量起面前的刘桃子,眼裡带着警惕,“你是新县丞”
“足。”
“可是应试秀才出身
“不是。”
“嘭!”
男人毫不迟疑的关上了门,力道极大,灰尘都被他震起,门几乎要砸在刘桃子的脸上,刘桃子纹丝不动,站立了片刻,转身走出来。
李骏看他出来,赶忙上前,“刘公,县令沒有为难您吧
“沒有。”
“那就好,那就好。”
李骏无奈的长叹了一声,“唉,刘公,且跟着我去大堂召见诸吏吧。
黎阳县的大堂,略显得寒酸,几根园木柱子,都是明晃晃的有着几道缺口,地面看起来有些肮脏,洗也洗不干净。
姚雄等人却不再意外了,县令不在,刘桃子便坐在了上位。
李骏等人坐在下方,懒懒散散的,共有十几人。
田子礼皱了皱眉头,已然不悦。
“李君,新丞前来,便是有再多事,诸吏也当聚齐才是,這十二三人,莫不是轻视我主
李骏赶忙起身,对刘桃子說道“刘公,绝不敢轻视您啊。”
“我們這县衙,当下便是算上散吏,也不過十七人啊。”
”什么!”
田子礼猛地起身,他說道“黎阳中县,应当有职吏五十三人,散吏十二人!”“你這是什么意思”
李骏脸色苍白,浑身瑟瑟发抖,“绝不敢欺骗您,县衙裡是真的沒人了。”
“說清楚!!”田子礼看向了姚雄,姚雄赶忙起身,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李骏当即便跪在了地上,“刘公!田君!饶命啊!”“在两年前,城裡是有田君所說的数额,可這两年裡,收成不好,粮食不足,县库空空如也,贡粮都缴纳不起。……更别說是诸吏的体禄了,沒有粮食糊口,诸吏不是被饿杀,便是逃走…就是县衙裡的散吏,我們都要从牢狱内抓人来充当,平日裡還得上枷锁,免得其逃走
李骏哭诉着县裡的情况,姚雄等人瞪圆了双眼。
這县吏都能被饿死還得带着枷锁来干活
這他妈的是什么鬼地方
田子礼却皱起眉头,“這黎阳乃是产粮大县,土地肥沃,颇为知名,這两年又不曾有天灾,怎么会如此缺粮”李骏的嘴唇颤抖了几下,“我也不知县令都不知道。”
他缓缓闭上了双眼,低下头来,却是不肯再說话。
刘桃子看向了那些散吏们,果然,那些人各個骨瘦如柴,脸颊凹陷,双目无神,而其余职吏,脸色也不是很好。
姚雄等人也忽然明白了为何黎阳县衙为何看起来如此的破败不堪,原来是因为穷。
刘桃子沒有再耽误时日,转身就离开了此处,众人匆忙跟上。
在桃子等人离开之后,李骏這才爬起来,令人带着那些散吏回去,此刻,他身边只剩下了四人。“如何”
“喜怒不形于色,不好說啊。
”我看他绝非汉人,应该是個匈奴契胡,你看那绿眼的,分明就是契胡无疑,還有個留奇怪胡须的,那绝对是個鲜卑人!”“我曾看過巡逻的鲜卑骑士,留的就是他那样的胡须跟头发,奇丑无比。”
“对,還有那個长得吓人的!說是医师,我看就是鲜卑巫医!只有胡人才随身带着巫医呢!”“我看還是跟赵公說一說,让赵公直接出面好了,這般胡人,大多性格古怪,哪句话得罪了,保不准就要血洗县衙啊!”李骏咬着牙,沉吟了片刻,“好,我去拜见赵公。”
刘桃子等人返回了自己的住所。众人分别在他左右坐下。
“子礼,說說情况。”
田子礼急忙起身,“黎阳县令姓石名曜,字白曜,安憙人…据說是经学应试起家的官员。
”他的风评在县衙很差,說是此人长期待在破旧小院裡,不肯外出,整日在院裡睡觉,根本不理会县衙的政务,甚至连個主簿都沒有安排。”“另外,李骏等人還說,此人性格乖张,好殴打下吏,喜怒无常,无法与人亲近…嗯,他们虽然沒有明說,但是都暗指這县库粮食不足是因为這個县令,他不在意农耕之事,還常常派遣自己的心腹封闭粮库,不许他人查收,私自定夺数额…
田子礼還不曾說完,姚雄便忍不住了,“好狗官,连县吏都被他饿杀,這城内百姓又该是何等的悲惨啊
田子礼却沒有理会他,他抬头看向了刘桃子。
“兄长,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刘桃子点点头。
姚雄却一脸茫然,“有什么不对劲的”
田子礼瞥了他一眼,随即說道”倘若是你,你在成安,路县丞被换了,来了個新丞,你们素未谋面,你敢给他的亲信說陆查的坏话嗎”姚雄代入进去一想,赶忙摇头,“不敢,官与官亲近,吏算個什么,指不定哪天就被卖了”连你這個蠢胡都不会做的事情,李骏這般看起来精明的人,为什么要做呢”姚雄皱着眉头,沒有回答。
寇流沉思了片刻,试探着說道“难道他们才是恶人县令是好人
田子礼撒了撤嘴,对這俩货再也不抱有什么希望,他看向了刘桃子,“兄长,我們刚刚来到黎阳,对上下的情况都不甚了解,也不能急着下判断。
“当下最好是能四处走走,看看黎阳上下内外的情况,等明白了情况,才能分得出敌我。
刘桃子点点头,当即开始了安排。
”子礼,你继续在县衙裡走动,跟這些人多联络,多攀谈。
”雄,你即刻前往县兵校场,去跟那边的士卒骑官认识认识。
流,你且回屋睡觉。
”兼得,你看看周围哪裡的府邸合适,我给你开個堂,往后无事的时候,你也可以坐堂看诊。”众人都有了任务,各自离开。
刘桃子当然也沒有闲着,他叫上了两位好手,骑着大马,晃晃悠悠的从县衙大门走了出去。
青狮迈开大步,它的蹄声清脆作响,刘桃子则是打量着左右,如当初担任游时那样,目光凌冽。
黎阳的建筑大多矮小破旧,道路同样如此,但是放眼望去,却是能看到活人,不像当初的成安那般是個鬼城。
偶有行人路過,看到這骑着大马的官员,自是急忙躲避。
而在每一個交叉口,则都是有十余人,眼巴巴的看着左右,這些人大多都是些老人,白发苍苍,眼神浑浊。看到有骑马的,這些人非但不怕,反而是连滚带爬的走上前来,“官爷!收了我吧!我什么事都能做!我吃的也不多!”“我会打铁!!”
“官爷,我一日吃一顿就好”
這些人衣衫褴楼,破裂的衣裳裡能看到排排肋骨,刘桃子所带来的骑士赶忙上前,阻挡他们,這些人吓得连连后退,刘桃子看向了一旁的骑士,”给些钱。
骑士一愣,随即点头。
刘桃子继续往前走,黎阳处处都能看到些无家可归的人,他们就蹲在各個交叉口,或是躺在路边,或是蹲在食肆前。
有的是不健全的人,有的是老人,還有几個病快快的孩子。
可若是再往前走,来到了黎阳城南,情况就变得有些不同了。
這裡的道路颇为平坦,建筑也开始变得高大起来,显然,如成安城东那般,這黎阳城南也是富贵人家的住所。沿路反正是看不到什么行乞者的,在最中间,能看到一处高大的佛塔,那是全城最高的建筑。越是往裡走,所能看到的僧侣便多了起来,這些僧侣手持棍棒刀兵,看到官人,也根本不怵,只是埋头走自己的路,他们留着胡须,看起来便强壮凶狠,完全沒有点和善模样。
刘桃子与他们擦肩而過,這些人甚至不曾多看桃子一眼。
他们继续前进,如此走了许久,终于,刘桃子停了下来。
走到了最南,也就是那佛塔跟前,便看到一道精致的院墙,這墙金碧辉煌,所用的瓦砖都不同寻常,倒是有点跟郡守府看齐的感觉了,。
這院墙還沒有修建完成,能看到有千余人,都是些青壮,此刻正裸着上身,运砖上瓦,和泥涂抹,浩浩荡荡,着实比徭役還要热闹。
刘桃子等人刚刚靠近,就被一行人所拦下。
這些人皆穿着黑衣,短头发,手持刀剑棍棒,高大强壮,他们挡在了刘桃子等人的面前,一個碧眼的胡僧打量着面前的刘桃子。“佛门净地,外人莫要靠近。”
骑士大怒,“岂敢对县丞无礼!”
听到這句话,那僧侣竟沒有半点惧怕,他仰起头来,“县丞又如何此佛门净地,除非监院邀請,否则谁都不能靠近。”骑士们缓缓拔出刀来,都看向了刘桃子,只要桃子一声令下,他们就要砍下面前這颗头颅来。刘桃子此刻却仰起头来,打量着远处那高大的佛塔,他都不曾多看面前這胡僧一眼。
“我說你
胡僧怒了,上前一步,刚开了口,刘桃子缓缓低下头,与他对视
這一刻,胡僧毛骨悚然,就像是遇到了什么大恐怖,浑身硬,竟不能动。
“刘公!!”
“刘公!!!”
就看到从后方忽然跑出来一個人,刘桃子见過那人,是县衙的职吏。
這人快步走到刘桃子的身边,满脸堆笑。
“刘公,郡衙的赵郡丞正在等您呢,我去了许多地方,都找不见您…快些跟我回去吧。”
他說完,又猛地看向了胡僧,“尔等莫非不知這是县丞嗎都给我退下!!”
那几個壮僧竟低着头后退了几步,不再有方才咄咄逼人的姿态。
“刘公,赵郡丞就在他的府裡等着您,我现在就带您過去”
赵府内。
李骏正低着头,站在一個高大男人的身边。
那男人手裡捏着箭矢,看着对面的投壶,轻轻丢下,箭矢沒中。
男人赶忙跑上前去捡箭矢,李骏也跟着他来回的跑。
男人玩的不亦乐乎,李骏却是一边說一边跑,累的一塌糊涂。
终于,男人停了下来,看着一旁气喘吁吁的李骏,“這么說,這人是军旅出身””反正绝不可能是個游微出身谁家的游微能骑的那般大马,他胯下那战马,绝对是塞外之宝。…。還有他身边的诸多鲜卑武士,這哪裡是一個游微所能有的男人再次举起箭矢,“可我听人說,他是個应试的秀才出身啊。”
“秀才”
“不像。”
李骏直摇头,男人笑呵呵的将箭矢的方向对准了李骏,“所以說,你怕了他便想让我亲自出面”李骏看着那闪烁着寒光的箭矢,喉咙不由得吞咽了下,”赵公,我只是想,這样的人可以作为您的帮手,我們這些小人,若是那句话說错了,不是坏了您的大事嗎听到這句话,赵郡守终于是哈哈大笑。
他再次转移了箭矢的方向,“好吧,算你說的有些道理,我就在這裡等着他。
“去吧,去吧,盯住姓石的,勿要让他再有什么动作。
“唯!!!”
男人丢出箭矢。
正中投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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