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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1章 表裡不一司马光

作者:未知
有一点,寇季虽然沒有說,但是赵祯却猜测到了。 那就是随着中原腹地的人口不断的迁移,中原腹地的田地可以空出来。 在边地沒有彻底被占完之前,朝廷手裡就有源源不断的地用。 也许,一块地,在朝廷借贷出去以后,反复的回到朝廷手裡。 朝廷在边地广阔的田地上推行的政令很宽松,只要中原腹地的人迁移過去,适应了当地的土壤和气候,有很大的可能留下来。 毕竟,在大宋你有可能种十亩地,但是到了边陲以后,你可能会获得五十亩,乃至一百亩地。 其中的产出差距,不言而喻。 大宋大部分地方都是着一年一熟,或者两年三熟。 边地纵然有差,也差不了多少。 有成倍的田产耕种,稳赚不赔。 “朕决定了,两策并行,由百姓们自己挑选。” “得设定好门槛才行,不然田产又落到了那些豪门大户手裡了。” 赵祯思量了一番,道:“以户论,一户田产超過五亩的,不允许购田。每一户购田的数量不得超過五亩。” 寇季点着头道:“为了避免豪门大户借着百姓们的户籍谋田,還得制定相应的律法,规定借贷以后,田产只能归于购买者,非购买者侵占田产者,判于购买者。 此外,田产的借贷结算完毕以后,一年内不得买卖……” 寇季一口气說了很多,确保了将所有能堵的口子都堵上。 此政令是惠民政令,不是常规政令。 所以绝对不允许有任何空子钻。 寇季再堵上了所有口子以后,又道:“此政令我們可以到了明年再推行,但今年就必须让大宋书报铺在书报上刊登此事,确保让每一個百姓都知道此事。 此外,派遣武德司的人暗中监管此事,吩咐地方巡查、监察,严格监管此事。 确保每一亩地都到了百姓手裡,而不是豪门大户手裡。 大宋钱庄方面也要加强监管,确保此政令不会沦为害民的政令。 百姓借贷,采取自愿,绝对不允许出现强买强卖的行为。 每一岁到了缴纳借款的时候,不得用强,更不得为了催收害人性命。 若是沒有天灾人祸,且朝廷沒有减免赋税和借贷,延期一年,一年后若是不能补全,收回田产,发配边陲,服役三年。 愿意出丁服役换取田产者,一律入地方兵籍,以兵法约束。 服役期限到了,或者愿意在边陲落籍,可以脱离兵籍,归入民籍,由地方衙门管束。” 赵祯听完了寇季的讲述,对坐在资事堂一角的记录官招了招手。 记录官拿着记录二人对话的册子,到了赵祯面前。 赵祯仔细翻阅了一番后,沉声道:“此事当召集户部、兵部,以及大宋钱庄的总管,一起商议。 商议妥当以后,就依此实施。” 寇季点头道:“理应如此。” 如此重大的国策,自然要多方商议以后才能决定。 避免出现重大的披露。 赵祯和寇季在商量過此事以后,赵祯兴致颇高的留下了寇季在宫裡。 二人饮酒作乐,谈天說地說了许久。 寇季才离开了皇宫。 刚回到了竹院,小财迷赵润就出现在了寇季身侧。 他目光灼灼的道:“先生,您觉得学生有沒有能力开设一個钱庄?” 寇季正往书房裡走,听到赵润此话,脚下一顿,疑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到了要开设钱庄?” 赵润果断道:“赚钱啊!” 寇季上下打量了赵润一眼,看的赵润浑身不自在。 赵润低下头敲了敲自己全身,沒觉得有什么不对,就狐疑看向了寇季。 寇季直言道:“大宋最大的钱庄就是你家的,你开钱庄跟自己家钱庄抢生意,是不是有点舍本逐末了?” 赵润撇着嘴道:“大宋钱庄是属于我父皇的,不是属于整個皇家的。我从头到尾都沒有分润過大宋钱庄一文钱。 所以我要自己赚钱。” 寇季沉吟着道:“你手裡的钱已经够你花了。再谋财,对你其实沒什么好处。一些苍蝇会嗅着腥味扑過来。 再說了,钱庄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八方交子铺的破败才刚刚過去。 你不希望自己步八方交子铺后尘,赔的血本无归吧?” 赵润想到八方交子铺的惨状,迟疑了,“有先生帮忙,学生不会那么惨吧?” 寇季认真的道:“你身份不同,一旦生意落败,出了事端,只会更惨。许多有心人会借此抨击你,毁坏你的名声。” 赵润叹了一口气,“那学生不做钱庄了。” 寇季见赵润神色黯然,忍不住道:“朕的想做生意?” 赵润看着寇季猛点头。 寇季问道:“你为什么那么喜歡钱?” 赵润坦言道:“学生也不是喜歡钱,因为学生从生下来到如今,一直沒为钱发過愁。学生也清楚,自己以后也不会为钱发愁。 学生就是喜歡赚钱的感觉。 学生做生意,就像是农人种庄稼。 农人收获的时候有多喜悦,学生赚到钱的时候就有多喜悦。” 寇季沉吟着道:“你是因为身份的缘故,所以沒多少朋友,所以想要通過借钱来获得喜悦?” 赵润仔细想了一下,道:“是也不是……主要是学生除了学东西以外,沒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所以就想着赚钱玩。” 寇季点点头道:“即使如此,那我就给你指一條明路。你和天赐是至交,天赐如今人在韩地,韩地有许多特产。 你可以通過天赐,从韩地拿到许多特产,然后在汴京城售卖。” 赵润狐疑的道:“韩地和辽阳府有边市,有商人一直往来于边市和汴京城,所以汴京城裡已经有了四家铺子在贩卖韩地的东西。 学生入场,会不会有些吃亏?” 寇季笑着道:“你可是从天赐手裡拿东西的,拿的自然是上好的东西。价格可以标高一点,只卖珍品,不卖寻常的东西。 如此一来,你自然能从另外四家中脱颖而出。 如今天下商路大开,每日进出汴京城的商贾多不胜数。 有钱人比比皆是,你的东西只要好,根本不愁卖。” 赵润仔细思量了一下,笑着道:“学生回头就给天赐去信,跟天赐好好商量商量此事。” 寇季笑着点点头,“去玩吧。” 赵润笑容灿烂的答应了一声,疯狂的往竹院外冲去。 刚冲了一半,突然听到寇季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给我站住!” 赵润脚下一顿,回過头给了寇季一個灿烂的笑容。 寇季瞪了赵润一眼,“你的课业我還沒有查验呢,就想跑?” 赵润干巴巴笑道:“是您让我去玩的……” “哼……” 寇季哼了一声,对着赵润招了招手,带着赵润到了书房。 王安石和曾巩二人如今在文昌学馆读书,所以书房裡只有寇卉、苏景先、苏轼、狄咏四個人在。 寇卉就是一個坐不住的,在书房裡各种捣乱。 苏景先乖巧的领着苏轼和狄咏两個小家伙在一旁读书。 虽說都是寇季门下的人,可真正教授苏轼和狄咏识字习文的是苏景先。 寇季顶多教授他们一些算学,以及通過讲故事的方式给他们讲一些杂学。 因为三個小家伙年龄太小,不适合学习太深的知识,所以寇季也不会教授他们什么深奥的学问。 像是王安石和曾巩,如今一個在跟西方的文学较劲,一個在跟西方的哲学和天文学较劲。 其中還穿插着一些寇季从后世带過来的知识。 二人因为出身于中原的缘故,天生对西方的文化怀有敌意。 所以在观看西方文化书籍的时候,总是要跟其较量一番。 若是中原文化战胜了西方文化,他们就会好好的鄙夷一番,若是西方文化战胜了中原文化的话,他们就会仔细研究一番,然后找一找古籍,看看先贤有沒有研究出同样的文化,并且将其记录下来。 寇季很喜歡王安石和曾巩二人的记录。 因为他二人的记录,等于是将西方文化彻底的汉化了一番,对于這些文化以后的传播有很大的帮助。 像是一些中西方相同的道理,便能引用圣人言语解释。 也算是给西方文化中的很多东西找了跟脚,让它们传播起来更容易,更容易让大宋人接受。 当然了,无论是文学還是哲学,对他们而言都不算太难。 毕竟文学和哲学是他们从小的必修课。 他们二人又是其中的佼佼者,自然能轻易的领悟和辨别其中的道理。 真正为难他们二人的是西方的天文学,以及寇季假借西方文化之名抛出来的《自然》。 虽然西方文化中也有对自然的理解,但是相比于寇季给出的自然,显得有些简单。 寇季给出的自然,更加的全面。 无论是天文学還是《自然》,裡面的许多东西都和中原文化背道而驰。 二人在初次接触天文学和《自然》的时候,坚决的将其中一些东西定为谬论。 在经過仔细论证,確認了裡面的道理是真理以后。 脑海裡会产生无穷的风暴。 他们所学的很多知识会被推翻,所认为的很多真理会崩塌。 两股飓风会在脑海裡疯狂的碰撞,其痛苦可想而知。 毕竟,王安石和曾巩年龄都大了,一些思想已经成型,猛然推翻,会让他们陷入到许多怀疑当中。 比如…… “天圆地方是假的?” “书裡面是這么写的。” “祖宗的至理真的错了?” “不知道,无法论证。先生给的书中提到,可以去海边观看远处行驶過来的船帆,確認我們脚下的地是圆的。” “为什么不是海是圆的?” “你见過平躺在地上的拱形水?” “是我糊涂了……” “我更糊涂……” “如果我們脚下的地是圆的,那我們为什么沒掉下去?” “书中有提……說我們脚下的地有吸力,万事万物都被吸附在地上。” “为什么……” “若是沒有吸力,所有的东西为何不天上飞,反而往地上掉?” “鸟……” “鸟什么鸟,鸟有翅膀。先生给你的书你到底看了沒?” “不敢看……” “为何?” “裡面有鬼,一旦看了,就会被鬼拉进书裡,再也出不来。” “那你为何问我?” “好奇……” “……” 文昌学馆的观阳台,王安石和曾巩并排而坐,双腿悬在空中,眼中充满了茫然,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 许多从他们背后经過的人,都觉得他们傻了。 往日裡意气风发,怒怼文昌学馆所有同年的两個英才,如今每次出现,不是双眼通红的闷着头往前走,就是自言自语,自說自话,要么就是双眼无神的往着天空。 以往他们身边围着许多真心的假意的好友,如今一個都不见了。 只有他们两個一直待在一起。 一個身穿白衣少年手握着折扇,踏着轻快的步子出现在了二人背后。 “王兄……曾兄……” 王安石和曾巩回過神,回头看向了身后的少年。 曾巩撇着嘴道:“别人见了我們都躲着走,为何你還往我們身边凑?” 少年也不客气,走到了曾巩身边坐下,笑着道:“我对你们研究的学问比较好奇。” 王安石见少年坐到了曾巩那边,微微皱了皱眉。 王安石心裡清楚,少年之所以避开他,是因为他身上有味。 他为人洒脱、不修边幅,不经常洗漱,所以身上经常有一股淡淡的味道,别人误以为他有皮肤病,所以不为人所喜。 一些野史上甚至還真的将他不修边幅、不经常洗漱,浑身脏兮兮的当成了皮肤病记载。 拜师寇季以后,倒是勤快的洗着澡,再配上香囊,就沒什么味道。 但近几日研究学问入魔了,沒怎么注意,所以味道有上来了。 但少年人的鼻子灵敏,所以刻意的躲着自己。 王安石淡淡的說了一句,“我們沒研究什么学问……也沒什么学问可研究……” 少年人爽朗的一笑,“王兄說笑了,别人都說王兄和曾兄陷入到了疯魔。但小弟却知道,两位兄长是在研究高深的学问。 小弟也曾经陷入到這种情形当中。 所以能够理解。” 王安石仰头看着天,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倒是曾巩询问少年人道:“你知道万事万物为何不往天上飞,反而往地上跑?地上有沒绳子拴住万事万物。” 少年人一愣,陷入到了沉思。 短暂的一瞬后,少年人笑道:“鸟儿就在天上飞啊。” “可它终究還是要落地。所以万事万物最终都会落在地面上。可地上明明沒有绳子舒服它们,它们为何不是漂浮在空中,而是落在地上?” 曾巩再次提出了疑问。 少年人沉吟了一下,直言道:“因为有重量,所以会往低处落。” 曾巩再问,“所以万事万物是因为天高地低,所以才会一直往地上落?” 少年人毫不犹豫的点头。 曾巩又问,“那地要是圆的呢?” 少年人失笑道:“地怎么可能是圆的?” 曾巩举例道:“东汉张衡所著的《浑天仪注》东汉王充著的《论衡說日篇》上面說地是圆的,還有《周髀算经》、《开元占经》都侧面的论证地是圆的。” 少年人闻言,并沒有急着辩解此事,反而疑问道:“曾兄最近在研究天文地理?” 曾巩吧嗒着嘴幽幽的道:“算是吧……” 少年人点着头继续问道:“曾兄为何认为地是圆的,仅仅是因为四篇古籍?又或者是从其他地方了解到了什么证据,所以才会有此疑问。” 曾巩刚要开口,就听王安石不咸不淡的道:“你只需要回答曾巩的問題即刻。” 曾巩闭上了嘴,看向了少年人。 少年人沉吟了一下,道:“天圆地方是恒古至理。仅仅是几個人做的学說,并不足以定论此事。 张衡也好、王充也罢,并沒有留下足够的证据证明此事。 既然沒有证据证明此事,那就不足为信。” 王安石和曾巩对视了一眼,齐齐看向了天空,沒有再言语。 少年人见此,迟疑着道:“难道小弟說的不对?” 王安石不想說话。 曾巩沉吟再三,开口道:“我和介甫最初也是這么认为的,可有人给出了证据。” 少年人瞳孔一缩,追问道:“谁?” 曾巩叹了一口气道:“一個大食人……” 少年人听到此话,哭笑不得,“蛮夷之人的话怎么可以轻信。王兄和曾兄居然還会为此现如烦恼,說出去肯定会引人发笑。” 王安石皱眉道:“子固刚刚說了嗎?大食人给了证据。” 少年人一愣,直言道:“是何证据?” 王安石冷声道:“水会不会拱起来流淌?” 少年人摇头,“水往低处流,除非借助人力或者物力,不然只会一泻而下。” 王安石点着头道:“如此說来平静的海水上行舟,由远及近,看到的会是整個船,而非先看到船帆,再看到船身?” 少年人一下就愣住了。 许久以后迟疑道:“小弟曾经去過海边,海面上漂浮過来的船,是先看到船帆,再看到船身。” 王安石再次点头道:“你還算诚实,那你說說,地要是放的,为何会出现這种情况?” 少年人迟疑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一脸尴尬的道:“王兄、曾兄,我還有课业未完,先告辞了。” 王安石摇了摇头,沒有再言语。 少年人起身就走,走了几步以后,脚下一顿,迟疑再三,咬牙道:“王兄、曾兄,在你们沒有确凿的证据前,万万不要将此事传扬出去。不然会受到万人唾骂。” 說完這话,少年人拱了拱手,匆匆离开。 王安石不咸不淡的道:“年纪轻轻,就学会了趋利避害,难成大事。” 曾巩笑着道:“還算有点良知,不算太坏。” 王安石冷哼一声道:“表裡不一,不可深交。” 曾巩愕然的看向王安石,“介甫如何断定的?” 王安石果断道:“你我若不是先生的学生,他绝对不会主动凑上来跟我們交谈。要知道,我們比他早入门一年。 课业早就超過了他太多太多。 他不跟那些同科的同窗相交,反而经常找上你我。 你說說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曾巩迟疑着道:“听說他在同科中名列前茅,算是少有的英才,以你我的名声,他過来跟我們相交,也很寻常。” 王安石哼了一声,道:“每次见到你我,他只会挨着你,却不是我。” 曾巩闻言,略微愣了一下,缓缓点头道:“如此說来,他跟你我相交,确实不是真心的。” 說到此处,曾巩顿了顿,盯着王安石道:“不過你确实该勤洗漱。” 王安石挠了挠头,苦笑道:“一忙起学问,哪有時間……” 曾巩认真的道:“先生是一個很爱干净的人。你可别惹先生不喜。” 王安石叹气道:“知道了……” 說完這话,二人又研究起了寇季交给他们的学问。 研究了好一会儿,王安石突然道:“对了,见了那個小子也有三四次了,還不知道他叫什么?” 曾巩瞥了王安石一眼道:“司马光,字君实。西晋安平献王司马孚之后代。他爹是前兵部郎中司马池,跟刚刚回京出任礼部侍郎的庞籍是至交。 前两年亡故了。 如今司马光寄主在庞籍身边。 听人說庞籍将此人当成亲子看待。” 王安石一愣,狐疑的道:“你怎么這么清楚?” 曾巩不咸不淡的道:“庞籍跟我爹有点交情,回京以后曾经跟我爹见過一面,我爹告诉我的。” 王安石点着头道:“原来如此……” 說完這话,王安石似乎想起了什么,盯着曾巩问道:“庞籍如今也算是朝中重臣了,为何他回京以后,沒到先生府上去拜望?” 曾巩坦言道:“以先生如今的地位,庞籍不可能冒然去拜访先生。他又不像是苏洵,是先生的门生,可以毫无顾忌的登门。 他若冒然上门,会被人說成是阿谀奉承之辈。 你知道的,现在眼红先生的人很多,他们不敢对付先生,所以就会迁怒先生身边的人。 就像是前些天,我爹在衙门裡坐衙的时候,就被人說借着儿子攀上高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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