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27节 作者:未知 张斐不禁涌起一股剃度出家的冲动,忽见许芷倩往那街口行去,他顿时一愣,急忙追上两步,“你打算去哪裡?” 许芷倩仰头往街口一扬,道:“书铺都集中在那條街。” 你当我瞎么,那明明就是烟花之地,别說白天,就是化成灰我都识得啊!這可是男人的第六感。张斐表示怀疑:“那些地方是书铺嗎?” “书铺在裡面。”說罢,许芷倩继续往前走去。 什么鬼?寺庙?书铺?青楼?真的会有這种奇葩的组合嗎?她不会是看我长得帅,带我来這裡,然后将我卖了当男妓吧?张斐心裡有些打鼓,纠结片刻,還是硬着披头跟了過去。 那未尝不是一种生计啊! 第二十五章 创业不易 原来此巷名为录事巷,裡面是妓馆、书铺林立。 這也不是一個奇葩的组合。 而是北宋的风俗。 其实从律法上来說,北宋对于這种行业,是有一定的法律禁止,主要防止逼良为娼,同时对于官员也有一定限制。 自齐国到如今,也有千年之久,统治者们也非常清楚,這东西就沒法完全禁止,又何必掩耳盗铃,只能给予适当的规范。 另外,北宋是一個商业社会,這方面是非常繁荣的。 至于为什么书铺会和勾栏瓦舍混搭,其中一個主要原因,就是当下文人都好這一口,而文人又是当今社会的消费主力。 典型的例子,就是那状元楼外的麦秸巷。 這状元楼就是供各地举子居住的地方,可楼外就是京城非常有名的烟花之地。 汴京大大小小的妓馆,多半都是建在文人出沒比较多的地方。 录事巷是汴京最大的书店街,而且又是在相国寺外面,人流量相当多,這裡出现妓馆、青楼,是非常合情合理的。 只能說张斐大惊小怪,沒有见過世面。 這世面,他确实沒见過。 沒有這些勾栏瓦舍,青楼妓馆,那就不算是高档地区,如那杀猪巷可就沒有什么妓馆,因为那边可都是一些屠夫。 既然是文人所好,要服务于文人,那就得投其所好,导致北宋的艺伎,但凡出名的,個個都是才华横溢,文采不弱于男子,是受人追捧,很多如许芷倩這样的大家闺秀,也都结交這些艺伎。 這就是为什么许芷倩行走于這烟花之地,也沒有引来太多的侧目观望。 反倒是张斐一开始觉得有些尴尬,可见人家许芷倩坦荡荡,也就渐渐放开,眼珠子开始到处乱瞟,先探探路,看看哪家好,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行到一半,胭脂香味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扑鼻而来的墨香。 张斐举目望去,但见前面是书铺林立,文房四宝,古琴字画,满目琳琅,令行人是应接不暇。 又见不少书生才子,文人墨客穿梭于各店,流连忘返。 “你看,但凡门前招子上写有一個‘状’字的,就是你要找得店铺。” 许芷倩指着前方道。 這种书铺就相当于律师事务所,全名叫做“写状钞书铺”。 张斐抬头看去,数得一会儿,道:“好像也就七八家,不是很多呀!” 许芷倩道:“這已经不少了。因为如這种店铺,都是茶食人开的,他们与官府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他们也比你们珥笔之人要更加规范。” “是嗎?” 张斐问道:“有何不同?” 许芷倩道:“就拿官府批示的公文来說,批给你的公文,那只是批给你個人的,但你若想开這种书铺,就必须再去申請一道公文,這道公文,是批给书铺的,每间书铺都必须记录在案,同时每隔三年還得接受官府的审查。” “想不到這么规范。” 张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這其实就是律师事务所与律师的区别,律师执照是要考取的,但你拥有律师执照不代表你就能够开律师事务所,這還得接受政府的重重审查,不是想开就能开的。 得要有资格。 茶食人也是如此,因为茶食人一般是作为官府的补充,茶食人的状纸,能够帮助官府省略许多工作的。 对于案情的了解,直接看他们写得状纸就行了,就不需要再派人去调查,因为茶食人是要对状纸负责任的,如果状纸出問題,茶食人也要受到牵连,珥笔之人就不需要,所以一般来說,他们是不敢乱写的。 這能够帮助官府节省不少公费,要知道目前政府的财政那是一塌糊涂,是能省则省。 既然要求這么严格,当然就少。 如此說来,我還得去申請一道公文才能够开律师事务所,天呐。张斐有些头疼,问道:“也就是說珥笔之人也必须得上這书铺找生计?” 许芷倩道:“能力出众的珥笔之民可以上這些书铺做事,但大多数都在那边的巷子裡面。” 說着,他手指向不远处的一條小巷子,這小巷子還有一個专属名字,名为珥笔胡同。 张斐瞅了眼那小巷,就那宽度,只能摆個小摊位,店铺是不可能开得了,道:“其实我們珥笔之人也能够写状纸,還能够上堂辩护,为什么地位相差這么大。” 许芷倩解释道:“茶食人与官府关系密切,若仅仅是写状纸,大户人家也更愿意找茶食人,珥笔之民需要上堂辩护才能够赚得更多的钱,這也导致官府并不喜歡珥笔之民,许多珥笔之民還是得找茶食人来写状纸争讼。” “原来如此!” 张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茶食人是帮官府解决麻烦的,老爷们当然喜歡,而珥笔之人是要为官府添加麻烦的,若要争讼,官府要多出官府当然不是很喜歡。 這就导致一些案件,珥笔之人需要借這些大书铺之名,用他们的名义去敲开官府大门,然后再进行诉讼。 久而久之,许多厉害的珥笔之人就直接被這些大书铺给招进去。 可见這些大书铺是具有垄断性质的。 聊着聊着,张斐与许芷倩来到那條小巷子前,果不其然,见裡面摆放着十余個摊位,几乎摊主的帽檐上都插着一支短笔,不過生意好像不太行,许多人都在打着瞌睡。 “小哥,写状纸么?” 一個珥笔之人上前来,一脸热情地询问道。 张斐问道:“多少钱?” 那珥笔之人道:“那得看小哥你打得是什么官司,若只是普通的钱财纠纷,且数额不大,就只需要一百文钱,贵一点可就得需要更多的钱,若還需要咱帮忙上堂,那就得一两贯钱。” 就目前的行情,书铺的状纸,一张大概在一百八十文左右,珥笔之人相对要便宜许多,因为他们承担的责任比较少。 一分钱,一分货。 张斐皱眉道:“才這么一点啊!” 珥笔之人思维多敏捷,一听张斐這话,顿时生疑,“小哥,你不是来写状纸的吧?” 张斐笑道:“我們是同行,我也打算在這裡开個摊位。” 那珥笔之人顿时神色一变,道:“小哥,咱作为前辈,可是要劝你一句,你现在還年轻,赶紧改行吧,這行可是不好做呀!你看他们,都在打瞌睡。” 张斐呵呵道:“你休要欺我,咱们這一行,那是属于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可别让咱逮着一個。” “吃三年?” 珥笔之人翻了個白眼,都懒得理会张斐,转身回到摊位上去了。 一百文一张的状纸,你吃個三年给我看看。 是你沒本事好么。张斐不屑地撇了下嘴,回過身去,向身后的许芷倩道:“要不先找個地方坐坐。” 许芷倩道:“不去书铺看看?” 张斐摇摇头。 不得不說,他心裡有些失望,钱少地位不高,特么上限還低,做到极致,也就是那样,连上流社会的尾巴都抓不住。 许芷倩沒有勉强,带着张斐去到相国寺裡面,又寻得一间比较僻静茶棚坐下。 “看来你经常来這裡?” 坐下之后,张斐随口问道。 许芷倩权当沒有听见,只道:“你打算好了沒,是自己开摊位,還是先到书铺裡面历练一番。如果你打算自己干,我可以借些钱给你度日,如果你打算去书铺,我也可以帮你引荐。” 她并沒有忘记带张斐来此的目的。 “多谢许娘子的一番好意。”說着,张斐摇摇头道:“不過你說得,我都不想做。” 许芷倩轻蹙黛眉:“都不想做?” 张斐点点头道:“若是去书铺干活,那還不如答应你爹,跟你爹去大理寺混。” 许芷倩顿时惊讶道:“我爹想让你进大理寺,而且……而且還被你拒绝呢?” 张斐嗯了一声:“這你总该相信,其实我也不想一直住在贵府。” 许芷倩自言自语道:“看来爹爹是年纪大了,连君子和小人都分不清楚。” 這女人真是记仇!张斐也不在意,笑道:“至于說在外面摆摊,倒不是不行,只不過你也看见了,那么多人待在那裡,這买卖可并不好做,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他是想创业的,但现实就是书铺垄断一切,自己单干,也得通過书铺上诉,等于受制于人,开书铺就更加麻烦。 许芷倩疑惑地瞧了他一眼,只觉有些费解。 但凡是個正常人,首先肯定是選擇进大理寺,最次也应该是選擇进书铺,這人倒好,都不选,倒是想着在巷子裡面摆摊。 “许娘子。” 忽听一人轻声喊道。 张斐偏头看去,只见一個提着菜篮子的大婶正站在三步远偏着头打量着许芷倩。 “是曹大娘啊。” 许芷倩立刻站起身来。 “真是许娘子,俺還怕认错人了呢。” 曹大娘见沒认错人,赶紧上前来,直接从篮子裡面掏出两個大瓜来,给许芷倩递去,“许娘子,這俺家种的瓜,可是甜呢。” “是嗎?”许芷倩笑问道:“不知這瓜多少钱?” 一旁的张斐见许芷倩笑靥如花,心道,原来這婆娘会笑呀,也就是說,她仅仅是针对我?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