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991节 作者:未知 富弼眼中却闪烁一丝疑惑,心道,他若真在意這一点,那当初我建议不要用蔡京,他为何又不听我的,而且他還帮助曹衙内他们在公检法立足,由此可见,他是更注重能力、关系,而并不是很在意道德。 第七百章 反其道而行 在歷史上,這熙宁党争,那是矛与矛之争,双方都在不断地攻击对方,反正你砍我一刀,我就刺你一剑。 结果显而易见,就是两败俱伤。 由于张斐的到来,以及司马光推动司法改革,這就变成矛对盾的游戏。 因为在歷史上,王安石是一家独大,独断专权,司马光只能嘴上反对,阐述其中利害关系,但无法限制新政,最终就跑去洛阳修书去了,但是现在有了公检法,就不需要去口嗨,是有权力,去限制王安石。 于是就变成一攻一守。 新政就是矛,不断地向旧制度、旧思想发起攻击,而司法改革就是盾,防止這矛滥杀无辜。 话又說回来,王安石性格,就是为矛而生,他的防守真是一塌糊涂,根本就不防守,就不像张居正那样做到攻守兼备,除非我死,否则的话,你们都是弟弟; 而司马光的性格,则是为盾而生,他心思缜密,又熟读歷史,能够准确预知事情的走向,知道对方会在哪裡出错,需要在哪裡布置防守,可他的进攻也是一塌糊涂,几乎沒有,反正是半天憋不出個屁。 最后他掌权,唯一做的事,就是抹掉王安石的一切政策,无论好坏,当时就连苏轼、苏辙都看不下去。 在這攻守对决中,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故此在司马光、富弼来找過张斐后,那王安石也是紧接着上门,“司马老儿已经来找過你了?” “嗯。” 张斐点点头。 王安石又问道:“他们打算如何来限制新政?” 张斐如实說道:“主要是集中在行政上面,他们会完善预算制度,完善田屋法,到时可能连使用一把锄头,都必须记录在案,想要征用百姓的田地,也要受到司法的监督。” 王安石眉头一皱:“他们要是這么做的话,可真是什么事都干不成。” 宋朝的效率,加上司马光的磨蹭,想想都令人感到绝望啊! “我倒不這么觉得。” 张斐摇摇头,“這個预算制,說到底,那就是用数据說话,一份完美的数据,是能够让他们哑口无言的。” 王安石沒好气道:“完美的数据,這谈何容易?” 张斐道:“這世上的确沒有完美可言,但是如果王学士算账技术高于对方,那就是完美的,算术不似道理,沒有似是而非的学问,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王安石捋了捋胡须,“就如同你的律师事务所?” 张斐点头笑道:“正是如此,随着事业法的出现,這些专业人才全都是向着王学士的,也只有新政,能够让他们脱颖而出,预算制其实是有利于王学士的。 因为這是可以决出胜负的,而那些大道理,反而是吵上半年,也争不出一個所以然。” 王安石点了点头,又问道:“就這一点嗎?” 张斐道:“還有就是免役法。” 王安石错愕道:“免役法?” 這不是我的新政嗎? 张斐立刻将其中道理解释了一遍,又道:“只有免役法,才能够让司法更好的发挥自己的威力。” 王安石笑道:“司马老儿沒有被你气死吧。” 张斐笑道:“就只有一点点。” 王安石略显遗憾,又问道:“那你认为,我又该如何应对?” 张斐思索片刻,神情严肃道:“我认为不应该休养生息,反而应该加大推动农田水利法,大兴工程,千万不要停。” 王安石闻言大惊失色,你小子比我還狠,连忙问道:“为为什么?” 张斐道:“休养生息,只适合大乱之后,建国之初,人少地多之际,有着大量的无主荒地,供百姓去恢复生计,而如今许多百姓根本就沒有土地,休养生息,那不就是让他们去死么。 這时候反而更应该大兴工程,以求资之天地,而富天下也。 其实百姓苦与不苦,并不在于劳动多少,而是在于钱多钱少。以前是徭役制度,那自然是不行的,程都监就是败在這上面。 如果這三十万贯早拿出来,那根本就沒有這么多事,要再多拿三十万贯,指不定百姓能将程昉吹成水神。” 王安石抬起手,准备拍桌子,但又放下来,兴致勃勃地问道:“這话你就沒有跟司马老儿說嗎?” “当然沒有!” 张斐摇摇头,道:“王学士莫要害我,這话要当着他的面說出来,那他会将我给杀了。” “我就沒你這小子机灵,所以天天跟他吵。” 王安石哈哈一笑。 知己! 知己啊! 這番话,愣是說到王安石的心坎上,令他有一种久旱逢甘霖的感觉,他今日才知道,吕惠卿跟他就不是一條心的,张斐才是他的知己啊! 這其实也是张斐第一次否定司马光的理念,以往张斐只是表示更支持新政,但从未表示反对休养生息。 实在是按捺不住,王安石激动地一拍桌子,“說得好啊!你与我想得是不谋而合,司马老儿他们的休养生息,针对的只是富农,贫农在休养生息之下,那只会变得更贫,只能继续大兴工程,让百姓有更多的生计。” 张斐点头道:“完全赞同。” 王安石又道:“我打算借此再给這河防工事穿上一件漂亮的衣裳,官家不是要救济那些百姓嗎,那咱就在农田水利法下,再设一個救济法,用救济法去推动這朝廷工程,你以为如何。” “妙不可言!”张斐笑道。 “哈哈!” 聊起這发家致富,二人真是越聊越起劲,一直谈到深夜,王安石念念不舍地离开。 不得不說,张斐的這一番话,给予王安石莫大的激励,是踌躇满志,很快就调整過来,他先是奏請赵顼,让侯叔献去担任水利学府的院长,又安排几名水利官,担任水利学府的博士。 要知道,如今连水利学府都不知道在哪裡,至于招生那更是无从谈起,而且包括侯叔献在内的,全都是差遣官,是有实权的,這其实不符合事业法,事业法主要是安顿那些闲散官员。 大家都知道,侯叔献就是去取代程昉的,王安石不過是在掩耳盗铃,始终不承认东流计划失败,以及程昉的過失。 但這個掩耳盗铃是很有必要的。 在確認一点后,王安石又正式上奏赵顼,将三十万贯的救济金、赔偿金,全部拨给河北路的提举常平司。 由提举常平司来负责赔偿和救济。 這倒是引起许多人的不满,你们這看着怎么像似左手倒右手,皇帝出钱,结果进王安石兜裡,你两可一直都是穿一條裤子的。 但是王安石反驳他们,提举常平司本就主要救济百姓的官署,這安排是合情合理,不然应该拨给哪個官署。 司农寺? 太府寺? 這不都是我的势力范围嗎? 司马光现在也想得开,毕竟這是皇帝出的钱,你拿着就拿着,我盯着你就是。 這人和钱都到位后,王安石开始推行自己的新政。 其一,明确表示将在河北地区逐步废除徭役制度,全面推行免役法,其中包括河道徭役,之前的免役法不管是在京城,還是在河中府、京东东路,全都不涉及河道,因为河道徭役需求量大,朝廷還是想用免費的。 其二,将在河北全面推动农田水利法,初步估计,要在三年内,灌溉出五万顷良田,兴修一千條水渠。 這倒不是王安石张口而来,這几年程昉将河北各條河流都治理了一遍,本来就有這方面准备,這個承诺,也是根据具体情况来的。 其三,推出救济法案,同时与农田水利法紧紧绑在一起,简单来說,你要是沒有生计,就可以上提举常平司申請,最低工钱每月两贯。 其四,将提拔经验丰富,且技术高超的底层官吏。 這一條條法案推出,朝野上下全部震惊。 尤其是保守派,這人都傻了。 经過這一次听证会,哪怕革新派都预计,王安石不会再那么激进,会逐步调整方针,让河北百姓休养生息。 皇帝给的暗示,也是如此。 可不曾想,王安石竟然是变本加厉,還要加大对农田水利法的推广。 這立刻引发保守派激烈的反对,包括韩琦在内,都感到不可思议。 他预计王安石不会罢休,但皇帝要休养生息,王安石肯定也会低调一点,结果王安石非常高调。 几個宰相在政事堂,又是一番激烈的争论。 结果就是司马光惨败。 原因很简单,三句话,皇帝花钱,百姓自愿,干你屁事。 虽然沒有争過,但司马光是决计不相信,王安石会這么干的,朝廷哪有這么多钱去搞這么多工程,你王安石肯定又是拐着弯要剥削百姓。 保守派也不甘示弱,立刻出台预算法案,民田民屋法案。 规定由朝廷,或者說中央发起的大工程,且预算超出一万贯,是必须经由对应的都水、将作,少府、军器,四监的审批,写明一切,四监再向三司申报,三司再下令转运司拨款,否则的话,转运司就不得拨款,而且申請表上,也必须要精确到每文钱,每斤米,每尺布和每個人。 不過這裡還是有一個漏洞,就是制置二府條例司掌控着司农寺、太府寺這两個由新法诞生的财政机构,還是可以绕开三司的审批,但也不足以支撑這么多工程,只是說增加与保守派谈判的筹码,实在不行,我還有两寺做后盾,你们是卡不住我。 司马光他们也明白,但是他们也有公检法去监督,于是公布将在河北地区,逐步推广公检法。 而民田民屋法案,则是确定官府若要征用民田、民屋所需的手续,還是给予官府强征民田、民宅的权力,但是必须给予相应的赔偿,不同的情况,赔偿是不同的。 而立法会也正式通過契约原则,完善赔偿、雇佣,等條例。 想剥削百姓? 老子就给你来個全方面防守。 你王安石要真能做到,欲富天下,则资之天地,那就算你赢了。 這一番操作下来,弄得朝臣们都已经昏了。 上回开会,两边是默契十足,可谁也沒有想到,将韩琦挡在外面后,转背立刻厮杀起来,真是一刻都不耽搁。 不過最近赵顼到时也少有露面,去跟大臣议事,但他们的奏章,基本上都批了。 那场听证会后,就已经决定了這一切。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