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药香堂 作者:未知 岳氏忙起身出门相迎,只看见大老爷孙奇和二老爷孙兆迈步进来,后面跟着几個妇人和年轻人。 趁他们還沒有进来的工夫,叶知秋急忙问都是谁,碧巧悄悄给叶知秋說了這些人,這才知道這些人是两位伯父的妻妾和儿女,還有一個少妇,却是附身的這個孙永泽的亲姑姑,也就是孙用和的女儿,孙奇的妹妹,孙兆的姐姐,也带了儿子曾小星来探望。 孙奇给叶知秋诊脉之后,又问了叶知秋的身体感受,得知一切正常之后,捋着花白胡须微笑道:“泽儿身体很正常,沒有半点病症,——這么重的病竟然不治而愈,当真奇事!当真是祖宗显灵了呀。” 岳氏陪笑道:“想必都是两位伯伯下方遣药之功。” 孙奇摇头道:“不敢掠人之美,泽儿這病,当真不是我們汤药的功效,至于他为什么会不治而愈,我們俩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我們回去商议之后,還是决定带泽儿去让老太爷看看,不弄清楚原委,心中始终忐忑,生怕病情潜伏不知,以后发作,措手不及啊。” “对对!請老太爷看看那是再好不過的了。”岳氏喜滋滋道,“只是老太爷也在病中,只怕耽误了老太爷自己個的病啊。” “无妨,泽儿病愈的事情,我們已经告诉了老太爷,他老人家也很高兴,更觉得新奇,也想亲自看看呢。” 听說是老太爷亲自决定让孩子去见他,岳氏這才放心。 孙奇和孙兆带着叶知秋,离开了院子,让跟随的人都各自回去了,三人往后院走。 這還是叶知秋第一次离开住的园子,看见孙家其他地方景色。只觉得仿佛进了园林公园似的,院子非常的大,不时能看见绿树丛中掩映的亭台楼阁,心想這孙家還真是厉害,弄了這么大一個庄园,只怕比红楼梦裡的大观园也差不到哪裡去吧? 终于,来到了一座园中园,這园子比先前他们住的地方可要大多了,门斗上果然高悬一块牌匾,上书“药香园”三個大字,不過,却沒有看到御笔亲题方面的字样。而且字体跟自己住的“秋收园”很像,似乎出自同一人手笔,這样看来,应该不是御笔了,难道還有别处嗎? 這院子门更是气派,五开门,汉白玉的台阶,两边玉石栏杆。大门却不开,只开了旁边的角门,上了台阶,从角门进去,绕過照壁,进了仪门,穿過前厅,进了垂花门,又是一個十分宽阔的大院,這院子比刚才母亲岳氏的正房院子大得多,裡面踢足球都够了。 正中是一條宽阔的甬道,能并行三辆大车,全是汉白玉石板铺就,白晃晃的十分奢华。两边是碎石铺就。沿着甬道穿過大院子,来到了正堂下。 一個丫鬟高声道:“太老爷、二老爷和四少爷来了!” 另一個丫鬟挑起门帘,叶知秋跟着孙兆、孙奇进了屋裡,便看见一個大堂,十分宽阔,穿越前中医大学的阅览室也不過如此。 這大堂正中是一处高大的香案,上面瓜果糕点,各色供品一应俱全,檀香袅袅,绕梁不绝。供桌上方高处,挂着一块紫檀木匾额,上面青底镶金大字写着“药香堂”。正中镌刻一枚大红印章,因为比较高,看不清楚,叶知秋上前两步,眯着眼细细一辨,见上面篆体镂刻阴文写的是:“皇帝神宝”四個字! 這才是真正的皇帝的御笔了!想来也是,既然是皇帝的御笔,怎么能挂在门外风吹日晒呢,自然是要放在屋裡供着的了。 這大堂最引人瞩目的,便是大堂四周一排排的書架,上面全是用匣子装着的书籍。俨然便是一個图书馆。 在供桌旁边,有一张软榻,上面斜靠着一個白发苍苍的老者,手裡捧着一卷书,正在费力地看着,面前的檀木长條书桌上,整齐地放着一叠叠的书,也都是清一色的线装书,不過,宋代要想找不是线装书的书,那還真是别指望的。 孙奇上前几步,躬身施礼:“父亲!泽儿来了。” 老者這才慢慢把手裡的书放下,眯着眼望向叶知秋。 叶知秋也抬头好生望着他,想看看這位歷史上有名的名医到底长得啥样,虽然屋裡窗户都是打开的,光线很足,可是還是看不清他的长相,不是因为离得比较远,而是因为老人满脸的皱纹,千百條的沟壑,把整张脸都遮盖了,也不知道到底多少岁了。 叶知秋心裡想着,不对啊,从年纪上推断,孙用和最多不過七八十岁,怎么看起来跟一百多岁了一样。不過看看他桌上那一大堆书,再看看他驼背還在苦读的样子就知道,他现在這垂暮的年纪,只怕就是這么辛劳累出来的。歷史上,孙用和是宋朝校正医书局的领军人物之一,自然是最为辛苦的人了。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崇敬之情。脱口叫了一声:“爷爷!” 眼见孙用和白发苍苍,岁数如此之大,而且宋朝人跟自己這现代人相比,相差一千年,叫一個一千岁的老人为爷爷,那怎么說都是应该的,所以這一声叫得還是很顺畅的,浑然沒有半点不适。 孙用和缓缓点头,慢慢放下手裡的书,轻轻拍了拍软榻:“来!到爷爷身边来!” 叶知秋忙答应了,迈步過去,在他身边坐下。 孙用和拿過他的手腕诊脉,片刻,又望望他的舌象,点点头:“還当真的好了,真是奇了!呵呵,這孩子吉人天相,将来后福无穷,說不定是我們孙家一支奇葩呢!” 孙奇和孙兆都微笑点头称是,虽然心裡颇不以为然。 叶知秋贴近了孙用和,這下看清楚了,老人当真是跟画上的老寿星一般,满是皱纹,放在桌上的一卷书,却是《黄帝内经》。想也不想,脱口道:“爷爷,《内经》說了:‘怵惕思虑者则伤神’,您這么大年纪了,有什么事让我們小的来坐,您還是颐养天年的好,何必這么劳神呢?” 叶知秋劝导孙用和时引用的是《黄帝内经》上的一段话,孙用和听了一愣,扭头对身后站着的一個老者道:“李有才,你听听,泽儿這孩子在劝解我呢!呵呵呵” 李有才是孙府的总管家,听罢上前一步,拱着身陪笑道:“這也是四少爷的一片孝心啊。” “嗯,他還引经据典劝我养神,引得也很妥帖,难得啊!”转過头,瞧着叶知秋,微笑道:“泽儿,爷爷考考你,‘怵惕思虑者则伤神’,那伤神又会如何呢?” 背医书是叶知秋的强项,這個自然难不倒他,当下道:“神伤则恐惧,**而不止。因悲哀动中者,竭绝而失生。喜乐者,神惮散而不藏。愁忧者,气闭塞而不行。盛怒者,迷惑而不治。恐惧者,神荡惮而不收。” “嗯,那按照《内经》所說,要如何做才对呢?” “《内经》說:‘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饮食有节、起居有常、不妄劳作,故能与神俱而尽其天年,度百岁乃去。’‘夫上古圣人之教下也,皆谓虚邪贼风,避之有时。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 孙用和哈哈大笑,瞧着孙奇和孙兆道:“是谁說這小家伙脑瓜子不灵的呀?你们听听,這一套一套的,不是背的很熟嘛!” 孙奇和孙兆面面相觑,很有些意外,心裡這小侄子天生缺陷,脑子慢,记忆力很差的,跟随学医這么些年,从来不曾完整地把一篇书背下来,怎么现在滔滔不绝起来了? 孙用和轻轻拍了拍叶知秋的肩膀,叹了口气,道:“爷爷也想颐养天年,可是皇帝不让啊,不让爷爷致仕不說,還圣命爷爷整理這些古医术典籍,唉!罢了,這把老骨头反正要埋到土裡去的,何不在归天之前办点事,把古医术典籍整理出来,也是一件造福子孙的好事嘛。所以爷爷這才這么辛苦呀。” 叶知秋满是崇敬地說道:“‘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爷爷悬壶济世,悲悯众生之心,当真让人敬佩。” 孙用和又是一楞,道:“你刚才念的诗是谁的?” 叶知秋猛然醒悟,這首诗虽然也是宋朝的,却是南宋时期名相李刚的名篇,自己怎么拿到北宋来吟诵,他们自然不识,孙家父子三個既是名医,也是名儒,两個儿子孙奇和孙兆還是进士,自己要在他们面前說谎恐怕是骗不過去的,一時間张皇不知如何作答。 孙用和在行医之前就是饱学之士,北宋之前的古代诗词歌赋无不烂熟于胸,這等大气磊落的诗句,也绝对不会是出自庸人之手,目不转睛瞧着叶知秋,等着他回答。 孙奇和孙兆也是瞧着他,目光中有了更多的诧异。他们也不知道這两句诗出自何处。 叶知秋挠挠头,憨憨地笑了笑。他不善于撒谎,可是這件事又不能說实话,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憨笑了。 孙奇见叶知秋那样,不禁笑了,道:“父亲,這半句诗只怕就是泽儿自己写的,对吧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