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冷月 作者:未知 可馨道:“别难過了,還是那句话,吉人自有天相,会逢凶化吉的。”瞧见他還是低头不语,可馨道:“要不,我给你吹箫吧?心情就会好些的!” 叶知秋吓了一跳,這种活计跟碧巧云雨玩過,想不到可馨主动提出,禁不住涨红了脸:“這……,這個……” “你不喜歡?”可馨美丽的丹凤眼满是疑惑瞧着他。 “喜……,喜歡啊,可是……” “可是什么?” “那……,這個……”叶知秋结结巴巴,扭头看看旁边的乐师和丫鬟,心想這么多人,可馨怎么說這种事情,又羞又窘,一张脸都成了大红纸了。 可馨嫣然一笑,挥挥手,乐师们都退了下去,只剩一個贴身丫鬟。叶知秋更是窘迫,连脖子根都红了,也不敢瞧她,只是埋着头,想着后面即将发生的事情,又是激动又是忐忑又是傍徨。 片刻,耳轮中传来幽幽的洞箫声,曲调婉转,如歌如诉。叶知秋愣了一下,慢慢抬头,只见可馨坐在阁楼外栏杆下一张圆凳上,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清幽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如同披上了一层银装。 叶知秋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好笑,人家是正儿八经要吹箫给自己听,自己都想成什么了,正是龌蹉!想起当初三個孙永虎說過,這可馨楼的可馨姑娘,一管洞箫名遍京城,赶紧正襟危坐,用心聆听。 這洞箫声本来就有些哀怨,吹得又是悲曲,呜呜咽咽,袅袅悠悠,月夜下,更显得婉转凄凉。叶知秋想起今后家人死的死,亡的亡,只怕便如這曲调悲声一般,失魂落魄地呆坐在哪裡,洞箫声袅袅消散良久,兀自不觉。 可馨過来,轻唤了一声:“四少?” 叶知秋這从幽怨曲调声中醒来,抬头瞧着可馨,涩涩一笑:“姑娘好萧声,听得我把入迷了。” 可馨见他眼中湿润,却未曾落泪,這首洞箫曲,是她曲中最凄婉的,原见他郁郁寡欢,就怕這等闷在心裡生出病来,便吹了這一曲,只想着要把他心中苦楚唤出来,让他痛痛快快哭一场,或许就能好些,却想不到只是眼中湿润,却不曾哭,這少年心志刚毅,当真罕见。 叶知秋拿起一杯酒,慢慢走到栏杆下,举头望月,云层已经散开出一小片,露出银盘似的月亮,月光清凉如水,照得楼下汴河波光粼粼,岸边树丛,不时惊飞起一两只不知名的鸟儿,在从河岸這边,悠悠扬扬飞過去,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对岸树丛裡。 回头過来,目光落在了阁楼一脚花架的一盆秋菊上,金爪菊娇艳无比,只是,适才的风雨,吹落了几個花瓣,孤单地落在花盆中,躺在清幽的月光裡。 叶知秋想起《红楼梦》裡一句诗来,禁不住吟道: 寒塘渡鹤影, 冷月葬花魂。 可馨站在他身旁,听了這两句诗,心头一震,禁不住抬眼瞧向他,心中暗自忖度,這少年比自己還小两三岁,做出的诗,却是那样的老道沉稳,难得他能想出這样妙句来,只是,未免有些清奇诡异了,不是一個少年应该有的情志。若要這样下去,只怕当真要生出病来的。 可馨柔柔地挽住了他的胳膊,道:“外面风大夜凉,還是进屋吧。” 叶知秋跟着他进屋,可馨要让他坐下,這时,远处传来三更梆子声,叶知秋道:“夜深了,我的酒也大了,姑娘早点歇息吧。我告辞。” 可馨忙道:“那你……,你還来嗎?” 叶知秋瞧着她,涩涩道:“家中事忙,只怕沒空了。” “哦……”可馨默默陪着他下楼,一直到了院门口。 文砚在门厅候着,见他下来,赶紧出来,见他有些醉了,摇摇晃晃的,赶紧上前搀扶住。叶知秋却抖手将他推开,道:“我又沒醉,不用扶。”扭头過来瞧着可馨,想說点什么,话到嘴边又說不出来,拱拱手,钻进车裡,文砚跳坐在车辕把式旁边,马车驶进了夜裡。 可馨站在院门口,一直望着马车消失无影无踪,兀自呆立不动。 老婆子低声道:“姑娘,回吧!” 可馨幽幽叹了一声,這才慢慢走了回来。一步一步上楼去。 她的贴身小丫环听琴笑道:“姑娘今儿個可是奇了,从来沒有见你把那個爷送到门外的,便是柳老爷子来了,也只送到楼下,這四少,姑娘径直送到院外,只怕明日京城便要把這当作奇闻传遍了呢。” 可馨也不搭理,回到自己房中,在梳妆台前坐下,听琴帮她取下头上簪钗,散开云髻,洒下一头青丝,柔柔地披在脑后,拿過一把金灿灿的梳子,慢慢帮她梳理长发。 可馨道:“你觉得這四少如何?” “那還用问呐,自然是少年才俊了,要不然,他抱着姑娘亲,姑娘如何不生气呢!” 可馨笑了,笑得有些甜,又有些苦,望着铜镜裡的自己,望着那嘴角,想起那一吻,不知怎的,却有些后悔为什么当时要躲开,如果不躲,又会如何呢?想到羞处,香腮已是飞满红霞。 听琴又道:“不過姑娘,那四少家惹下天大的祸事,转眼只怕就要家破人亡,姑娘就算倾心于他,只怕也沒什么好结果的。” 可馨叹了口气,道:“是,我一直琢磨這件事,明日,我要去找高保衡高老爷,给四少說情。只要他松口了,他那一帮子翰林医官院的医官放過孙家,想必這件事就能平息。” 听琴吃了一惊,道:“姑娘,那高老爷可是要姑娘做妾的,你去了,难不成是想牺牲自己,为四少家脱罪不成?” 可馨摇头道:“自然不是。” 听琴這才舒了一口气:“我說呢,姑娘要是答应做妾,那才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可馨嗔道:“瞎說什么!我去找他,是给他送钱去,有钱能使鬼推磨,让他抬手放過孙家,应该也能行。无非就是多花一些钱罢了。” 听琴道:“四少先前說了,他们家也沒少花钱,只是翰林医官院的官儿们不敢收,這高保衡只怕也不敢收吧?” “苦主送的钱,他们自然不敢,旁人送的钱,谁又知道?只要人不知道,谁有会看着白花花的银子不收呢?” “我听晏老爷子那话,這高老爷是一心要整死孙家的,怕只怕他收了银钱,却不办事,白白打了水漂!” 可馨冷笑:“沒有那么便宜的事!他要是好端端的罢手還得罢了,要是想使坏,哼,我的坏主意使出来,便让他吃個够!” 听琴奇道:“姑娘莫非有了好主意?” “问這么多做什么?你只管听我吩咐就是。” “哦!”听琴叹道:“不過,你把自己的贴己都送了,将来从良,可就沒了呀,再說了,孙家也不知道是你暗中帮忙,不领情怎么办?要是四少已经定了亲,你又怎么办?這些都沒有打探好,你就慌慌张张的去帮忙,到头来,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哩!” 可馨扭头瞧着她,嗔道:“你這丫头,我什么时候說了要从良嫁给四少了?我只不過是见他可怜,帮帮他罢了。” “行了姑娘,你的心思奴婢還不知道嗎,自打上回四少来,你就跟变了個人似的,约四少中秋来,便天天盼着中秋,可是中秋真的来了,人家四少却不来,柳老爷子他们又巴巴催得紧,低下候着,只好见他们,待到听到四少来了,瞧你欢喜那样,仿佛看见了天上降下真龙似的。眼睛也亮了,嘴角也笑了,歌舞也格外有精神了,被四少搂着亲也不恼,嘻嘻,现在呢,又要拿出這么些年的体己,去帮他家脱罪,要說只是可怜他,谁信呐?嘻嘻嘻!” 可馨站起身跺脚道:“你這丫头,赶紧去打水来!洗漱了好歇息,說那么多话,你不累嗎?” 听琴咯咯笑着,让楼下婆子提了热水上来,服侍可馨洗漱完毕,替她宽衣,服侍她上了床,這才到外间睡了。 可馨躺在床上,觉得气闷,爬起来掀起帐幔,只见月光如洗,透過纱窗,斜斜地洒在楼板上,可是,一整块的月光,被那窗棂切割散了,成了碎玉似的,撒得满地都是。 自己十四岁便做歌姬,见過的风流才俊也是不少了,偏偏沒有一個能拨动自己的心弦的,唯独這個傻傻的呆瓜孙家四少,只是几首词,几句医方,便夺走了自己的心? 她不得而解。思来想去,或许,是他那抹不去的哀愁,那眉宇间淡淡的忧伤,唤起了她女性特有的母爱,对他這才格外的关注和怜惜。 又或者,那些风流才俊,沒有一個能如他這么般的傻,而傻的男人,更与众不同,也更容易让女人注意。 对他好,为他做事,他一定会感激,可是,他也会像自己一样,静夜裡想着自己,心弦拨动嗎?怕只怕,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可馨歪在床头,望着那一地破碎的月光,心中闷闷的,只觉得,或许到头来,自己一颗心,只落得也如這散碎月光一般。 ———————————— ps:今日八更两万四千字,之第二更,求月票,求包养,求推薦,求评价,求鼓励。谢谢!